76.鳳歸

景末離有些站不住, 手撐着旁邊的岩石,心中腦海中都亂成了一團,尋找了五百多年的答案竟然在這瞬間被他找到, 這一切像是做夢般的不真實, 是真的還是幻象?景末離臉色煞白, 一股不知是歡喜還是害怕的情緒纏繞着他全部的心神。

應該是真的, 幻象不會這麼真實的, 何況這是羽音和歸奚的心火指引的,如果梵音不是歸奚,那自己又怎麼會對他念念不忘?如果梵音不是歸奚, 他又怎麼會對自己一朝沉淪難以自拔?

景末離用力的咬了下嘴脣,沒錯的, 梵音就是歸奚!是他一直在找的歸奚啊。看了看空蕩的周圍, 景末離有些瘋狂的朝着外面奔去, 他要去見梵音,去見他的歸奚。

剛出了赤焰峰, 景末離就看到了梵音,他站在一棵古鬆之下,仰望着夜空,身影蕭索,景末離心尖一顫人已飛奔了過去, 一把拉過梵音, 緊緊的擁入懷中, 懷裡的溫暖是那麼的真實, 他是他的歸奚啊。

梵音在宴席上看到景末離有些醉的出去, 放心不下就跟了過來,看他進了炎池, 想着他應該更想獨處,所以沒有進去,只是站在這裡等着,恍然聽到羽音響起,與末離相處的那些時日似乎在眼前重現,情意翻涌清心鎖發作,他不得不摒棄所有竭力控制,恍然被景末離抱住,一時都還沒反應過來。

看末離這般失態,梵音有些擔憂,“末離?”

抱着梵音,景末離心思連轉,如果照幻景所示,如今的梵音已經失去了身爲鳳歸奚時的所有記憶,自己之前還那麼的讓他傷心,更何況他始終還是菩提弟子,貿然的說出真相對於現在的梵音來說也許是太沉重的負擔。

他很想說他很想他,一直在等他,現在等到了他又是多麼的歡喜,他不能這麼自私的不爲梵音的處境考慮,他已經找到了他了,以後會長長久久的在一起,不能急於一時,未來應徐徐圖之纔是。緊咬着牙勉強將心裡的激盪壓制下來,景末離輕輕的而又滿是眷念不捨的放開了梵音,“沒事。”

梵音看他眼中雖含着淚卻也是帶着笑,暢然的溫柔盡在眼底,綿綿的目光更是攝人,分不清楚是悲是喜,“真的沒事嗎?”

景末離點頭,有些乖巧,“真的沒事。”擡手擦了擦臉,他對着梵音笑了笑,“我很好。”忽的皺了眉,他才注意到梵音的臉色有些過分的蒼白,“倒是你,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他伸手要去摸梵音的臉,梵音退了一步避開了他,“我也沒事,只是吹了些涼風。”

景末離有些悵然的縮回了手,自己前些時候還跟他說要做朋友,現在又這樣,對於梵音來說應該是不太好接受得來,應該要慢慢來,萬不能嚇着了他,“那早點回去休息吧。”

身御清風,景末離跟在梵音身後,雙眼直盯着梵音看,看着看着脣角微微的彎起,他以爲還要等待許久才能夠找到歸奚,沒想到其實歸奚已經在他的身邊了,而且和前世一樣的愛着他。

眼看羣宮已在不遠處,景末離加緊了一步到了梵音的身邊,“你也喝了不少酒,要不去我那裡,我給你煮一壺茶解解酒吧。”

梵音已經壓制下了清心鎖,聽到景末離相邀,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了,“好。”

景末離抿着脣笑了下,帶着梵音回到了呈祥宮,雙腳落地,梵音看着眼前呈祥宮的匾額,這裡就是末離和鳳歸奚一起生活了一百多年的地方了。景末離推開了宮門,心跳得有些快,如果舊地重遊,梵音能記起過往那多好。

景末離揮袖間點亮滿宮燈火,剎那間見得那滿宮院的牡丹國色天香,移步換景雅緻非凡,紅瓦黃牆貴而不俗,比起仙界的宮殿,這裡多了些暖意綣繾。燈光相映下,一貫清冷素潔的梵音也多了幾分紅塵煙火氣息,景末離目光越發的柔和。

“我還住在飛雲院,那裡是清音殿。”景末離指了指兩個住處的位置,“這裡已經五百多年沒有人住,如今只住了我一個。”

梵音輕點了下頭,“這裡的牡丹確實很美。”怪不得末離會那麼的喜歡牡丹,是因爲他喜歡的鳳歸奚有着像牡丹一般的風華吧。

一路走過庭院,步過長廊,穿過水榭,過了幾道門,景末離特意繞了點路才帶着梵音到了飛雲院裡,就在院中牡丹花樹下燒水煮茶,兩旁燈光照亮,燈下公子更顯絕色,執壺倒了一杯茶,雙手端到了梵音面前,“有些燙,小心些。”

梵音端起茶喝了一口,眼眸輕垂,之前末離對他總是唯恐避之不及,今天這般主動,興許是今夜太傷心了些,所以纔有些反常吧,也不說其他,只是閒談,“妖界我來得不多,這裡的景色挺不錯。”

“妖界的風景和人界的差不多,山川流水總是相近,你若有有空,不如一起在妖界四處走走?”景末離很是順勢的相邀。

梵音眼波微動,“不了,還要回去覆命。”

景末離喝了一口茶,又往杯中添滿,“那過幾日你若有空,陪我去趟人界吧。”

“人界?”

“之前我留意了一下景暉的命途,不久之後他有一劫難,我想去幫幫他,順便回滄靈看看。”景末離的理由很是充分,“之前走得匆忙,都沒有好好的辭別一下。”

干涉凡人命途,對於仙人來說也是有些危險的,若是太過只怕會被反噬,末離向來護短,若失了分寸反傷了自己也不好,思考了一下,梵音點頭了,“好,你確定好時候,提前些告訴我就好。”

看梵音答應了,景末離微眯了雙眼,梵音還是很關心他的,不會躲着他,那就好。他有些癡迷的望着眼前的梵音,桃花眼媚綿綿的情絲織成網,要將眼前人牢牢網住。

喝了一壺茶,梵音就告辭了,景末離本想留他住在飛雲院的,可想了想還是沒有開口,畢竟這對於現在的他來說有些冒失,看着梵音的身影消失,景末離又在宮門前站了許久,真好啊,他終於找到歸奚了。

鳳昭儀拎着一個食盒落到了飛凰山,看景末離傻愣在門前,“末離哥哥,你是還醉着嗎?”

景末離回了神,“沒有。”

鳳昭儀指了指食盒,“我給你帶了碗醒酒湯。”

“嗯。”景末離很是溫柔的點頭。

鳳昭儀看他有些怪怪的,“我剛纔看到梵音上仙了。”

“嗯。”景末離再次點頭。

“你讓他來呈祥宮了?”

“嗯。”

鳳昭儀看他還是傻愣的樣子,“末離哥哥?你還好吧。”

景末離哦了一聲,“我很好啊。”他輕咳了一聲往飛雲院走去,鳳昭儀緊步跟上,這模樣看着可一點也不好,該不會是醉懵了吧。

到了飛雲院,鳳昭儀將醒酒湯端了出來,塞到了景末離手裡,景末離很是痛快的將一整碗湯都喝了,鳳昭儀坐在一旁撐着腦袋看他,“怎麼把整個宮裡的燈都點亮了?”

景末離暢快的笑了下,“昭儀,我找到歸奚了。”

“啊?”鳳昭儀以爲自己聽錯了,“找到兄長了?”

景末離點頭,雙眼亮晶晶的,“對,梵音就是歸奚。”

聽到這話,鳳昭儀有些不敢置信,細細的想了又想,“確定嗎?”

“確定,梵音是五百年前出現在仙界的,仙文閣裡也沒有記錄他的根源,他說他是淨華仙尊那琉璃盞的火焰,也是屬火。剛纔我在炎池那邊吹響了羽音,又以歸奚的心火爲引,方看到了歸奚魂入凌霄宮的真相,我絕不會看錯了的,梵音確實就是歸奚!”景末離和鳳昭儀分享這天大的歡喜。

鳳昭儀的心也呯呯的亂跳了起來,她沒見過梵音幾次,可梵音氣質確實有些像兄長,末離更不會認錯兄長的,“那梵音真的就是兄長?”

景末離肯定的點頭,“真的是。”

鳳昭儀咧着嘴笑着,眼中有些溼潤,“那這是太好了!兄長他果然一直都在,那剛纔你們相認了嗎?”

“沒有,他已經不記得往事了,如今他在淨華仙尊座下,修的是菩提道,曾經還爲我受了懲罰,貿然的告訴他,只能是徒增他的煩惱。”景末離輕嘆了一聲,“我想慢慢來,等時機成熟了再告訴他,他就是歸奚。”

鳳昭儀也聽說過關於梵音的事,末離的擔憂是有道理的,菩提弟子修的是無情道,末離求的是有情郎,這般想來以後的路只怕也是走得艱難,不僅要承受世俗的眼光非議還有着仙規戒律的約束。怎麼他們受了這麼多苦,還不能有情人成眷屬呢?

忽的想到一事,鳳昭儀問道,“莫非,傳聞裡那個讓梵音動了清心,而要改修上清道的罪魁禍首,就是末離哥哥?”

景末離很是大方的承認了,“當時我失了記憶,確實與他有情,後來我想起過往,傷了他的心。”

鳳昭儀輕嘆,“不愧是景末離和鳳歸奚,就算是隔了五百多年,就算你們都不記得彼此,你們也依然是最牽念對方。”哥哥和兄長的情,已超脫了生死時光,深刻在魂魄深處,無論如何都會遇到,然後愛上彼此。這般的感情真是讓她羨慕。

景末離看着桌上的牡丹,眸光溫柔至極,“昭儀,這件事我們悄悄告訴你父王就好,先不要聲張讓其他人知曉。”

“我明白,父王一定會很開心的。”鳳昭儀也微微笑着,等待了這麼久,終於兄長回來了,即使不能夠立即相認一家團圓,可知道他好好的,那也就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