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邊境線上。
數十位人族尊者,日復一日,高舉驚神目所化大日,照耀人間,以天道之力化解妖族體內的血脈詛咒,輔以尊者之威,加上從後方調集而來的諸多金丹元嬰修士,收復領地變得頗爲輕鬆。
沒有血脈詛咒的存在,即便是靈智稍低的低階妖獸,求生本能就佔據了上風。
在死亡的威脅下,它們會主動逃出危險區,而不是和以前一樣在血脈詛咒的刺激下,只會求死。
隨着時間的流逝,曾經淪爲孤島的前線堡壘也逐漸解開了束縛,開始配合後方修士收復失地,傳揚大愛之名。
餘閒像一隻幽靈般遊蕩,欣賞着自己的傑作。
雖然他所做的一切最終目的都是爲了自己的修行,但當他看到那在妖獸環繞的淪陷區仍舊迸發出來的生機,仍是感覺到一股由衷的高興。
這年頭,當壞人不容易,當個良心未泯的壞人更不容易。
所以就得時不時做點善事來安撫自己僞善的良心、
顯然,他現在做的就是一件大善大美之事。
“不過百年大劫的時間又向前跳了一大截,果然我之前的猜測不錯,殺妖不詳,難怪妖帝要逼着這些妖族前來送死。”
餘閒默默感應天道老師的意志。
原本百年左右的萬年大劫,隨着他這一波還我疆域的操作,直接提前了二三十年,現在也就剩六七十年了。
數千萬里長的邊線,縱深數萬裡,分部頗爲密集的妖獸種羣,那是數以萬億計的種羣數量,即便有驚神目化解血脈詛咒,但不殺個三五成的,又怎麼能讓已經原地棲息的妖獸們心生本能畏懼,重新回遷萬妖山脈。
這就是個陽謀。
妖帝也不怕被人看出來。
不殺妖族就只能任由局勢繼續糜爛,最後人族疆域越來越少,決戰的爆發反而會更加酷烈。
結果可能會更加糟糕。
而且他還得要人族大義做擋箭牌,當老大的第一件事必須幹得乾淨漂亮。
所以餘閒覺得哪怕提前大劫降臨時間,也得打上這一場。
等到以後驚神目常懸邊線,沒了血脈詛咒的干擾,妖帝在無法親自出手的情況下,再想掀起這等規模的獸潮,就頗爲困難了。
後續除非發生不可控的意外,否則的話,萬年大劫的時間應該能夠平穩過度。
比如人族幕後黑手跳出來搞事情。
說起來妖帝動不動就搞兩族大戰,一片屍山血海,流血漂櫓,幕後黑手的逼格一點沒掉。
反倒是人族幕後的洞虛修士,現在也就弄個虞家當代言人,搞個法則真解,還被他搶了,虞淵那小子又被他廢了,操作頗有點小家子氣。
餘閒暗暗比較兩族幕後黑手的操作手法,給人族幕後打了個不及格。
但他也沒有放鬆戒備,咬人的狗不叫。
能夠與妖帝相持萬年,又豈是泛泛之輩。
餘閒思路發散,直到有不速之客攔住了他的去路。
“金烏妖尊?”
餘閒見到來人,神色頗爲驚訝。
“你居然敢出現在我面前?”
不知道他現在很能打嗎?
雖然這些日子隨着驚神目的出現,偷偷摸摸出現在邊界線的妖尊不少,多是來蹭蹭驚神目的效果,殊不知這樣一來,全都被他偷偷打上了標記。
而且這些驚神目都是體驗版。
以妖尊體內的血脈詛咒強度,想要化解非得他親自出手加持不可。
所以只要有妖尊動心,就不怕他不乖乖靠攏過來。
如果不是還得要妖族持續給壓力,就憑這些標記,他都能讓大同會再多出十幾座頂級妖王養殖基地。
但像金烏妖尊這樣的妖族核心角色,還是首次出現。
“我早已知曉你蟄伏這麼多年必有謀畫,但是我未曾想過你成功之後會迎來如此巨大的蛻變。”
“你突破了?”
金烏妖尊目光復雜地看着餘閒,忍不住問道。
他們之前在玄陽宗已經有了一面之緣。
但那時候的餘閒還不願親身與他見面,只以傀儡之身和他略作交談。
他以爲兩人的約定需要等到萬年大劫,人妖兩族的大戰爆發,到時候他將作爲妖帝手下最鋒利的劍,與人族最強的修士,在世界的注視下進行最後一戰。
當年他實力未到極限,虞仙同樣沒有對他趕盡殺絕,而是給了他時間成長。
只可惜最後虞仙未能等到完全體的他。
所以他現在願意等。
結果這才幾年時間,大愛尊者之名就已如雷貫耳。
這一次更是驚掉了所有人的眼球——大愛尊者孤身轉戰千萬裡,爲人族大義鎮殺三十三位人族尊者,以儆效尤。
更是親自掛帥,率人族衆尊收服邊境淪陷區,驚神目一出,逼得妖族大軍內亂。
若不是這事是從諸位尊者口中傳出,加上新晉人族化神的雷劫一個接着一個,任誰聽了,都覺得這是個醉漢醉倒前的荒唐話。
金烏妖尊用了不下三條情報線從不同渠道獲取消息,想要得到一個不同的答案。
但事實就是事實,容不得他不信。
餘閒見金烏妖尊一副“幽怨”的樣子,不由得一陣惡寒。
“再說一遍,我不是虞仙,別搞得咱們好像很熟的樣子,掐着指頭算,咱們頂多算是一面之緣。”
“今日你既然主動送到我面前來,你現在有兩個選擇,要麼,我爲你化解身上的血脈詛咒,以後咱們精誠合作,人妖和平,一起做大做強。要麼,我現在弄死你,爲人族剷除大患。”
金烏妖尊搖頭失笑:“不是就不是吧,久聞大愛尊者創下驚世之法,能夠化解妖族的血脈詛咒,今日我來此,便是想請閣下賜教一番。”
他的眼中閃爍着別樣的光澤。
作爲妖帝之子,他身上同樣擁有血脈詛咒,甚至比尋常妖尊還要嚴重許多。
他時常有一種預感。
他身上的血脈詛咒終有一日會吞噬他的一切,將他變成另一個人。
隨着萬年大劫的臨近,這種感覺愈發強烈。
所以當化解血脈詛咒的法子傳來,他仍是升起一分渴望。
他想要自由,和效忠妖族,這兩者並不衝突。
他爲自己的意志而戰,而不是因爲誰的威脅。
餘閒見金烏妖尊如此爽快,也不廢話,掏出一張天道契約。
“立下契約,我爲你化解血脈詛咒。”
現在和天道老師這麼熟了,這玩意他隨時都帶着十張八張的。
而且相比青丘狐尊,金烏妖尊的示範效應更加好。
金烏妖尊看了一眼天道契約,卻是拒絕道:“妖族不可能成爲人族的附庸,我也不是青丘狐尊那個愚蠢的傢伙,作爲你幫我化解血脈詛咒的回報,我可以給你一個對你極爲重要的消息。”
餘閒收起契約,似笑非笑道:
“我不覺得有什麼消息比得上一位妖族少帝的價值。”
金烏妖尊不爲所動,淡淡道:“你既然已經站在這個世界的巔峰,難道就不想知道世界的真相?不想知道飛昇後的世界?”
餘閒看了眼胸有成竹的金烏妖尊:“你這麼向我交換妖族重要信息,就不怕妖帝怪罪?”
金烏妖尊沉吟稍許,搖頭道:“你未曾答應之前,我不會透露任何信息。”
餘閒笑呵呵道:“我一直以爲妖族妖帝之說都是你們自己往臉上貼金,現在看來,這一次妖族瘋狂的攻勢,還真是妖帝的決定。你已經告訴我了。”
金烏妖尊被佔了個便宜,情緒依舊穩定。
“你只需回答願不願意即可,之後的任何問題我都不會再回答。”
餘閒沉吟片刻,掏出一顆驚神目丟了出去,嘆息道:
“誰讓我這人好奇心重呢。”
要是能夠爲金烏妖尊化解血脈詛咒,等他回去之後面對一羣還在受着血脈詛咒干擾的妖尊,他就不相信其他妖尊會沒意見。
到時候可不是每個妖尊都像金烏妖尊這般堅定。
他們只會想着,連金烏妖尊都簽了契約,他們還不是妖帝血脈呢,憑什麼不能籤。
什麼,你說金烏妖尊沒有投靠人族。
但誰會相信呢。
人族何時會變得如此好心,什麼要求都不提,就幫你解除血脈詛咒。
金烏妖尊接住驚神目所化的暗金色眼瞳,感覺到裡面一股股玄妙的力量不斷洗滌着自身血脈,身體內一道沉睡已久的意志被忽然驚醒,劇烈的痛苦襲來。
但他面上不動神色,說道:
“在約莫萬年前,有一人一妖戰鬥於世界之外……”
金烏妖尊將當初樹老講過的故事又說了一遍,甚至還沒樹老說得詳細,畢竟樹老還是親歷者。
但金烏妖尊的故事更爲完整。
當初兩顆大日落於人間界,造就了人間界的萬年輝煌,但幕後之人卻因此陷入了沉睡當中。
而萬年大劫就是他們徹底甦醒的時間。
“……雖然我不知道你用什麼辦法避過了我的父親,又或者你根本沒有突破,但這麼短的時間內你絕對趕不上他們的實力,你既然已經擺脫了尊位的困擾,那麼就飛昇去吧。
這個世界不是屬於你的舞臺,靈界纔是。
這就是我給你的交換。”
金烏妖尊頗有自信道:“相信這個消息足夠抵消你的寶物。”
餘閒:“……”
瑪德,和他知道的信息有什麼區別。
重點的一個沒說,比如妖帝現在的實力恢復多少,人族幕後之人的身份。
不過他之前到底是根據已有信息的猜測,現在得到金烏妖尊的確認,信心頓時更足了。
不錯,身爲古老的存在,時間給了兩位幕後棋手足夠深厚的底蘊和實力。
但他們都不明白掛逼的含金量。
給他五十年,就算二者恢復實力,大家還是平起平坐。
再給他五十年,他能讓所有存在都坐下,包括他的天道老師,然後說上一句在座的都是辣雞。
見餘閒不爲所動,金烏妖尊自認爲已經付出了足夠的代價,正要離去,就感覺腦海一炸,妖帝的聲音在腦海中轟然響起。
“是誰想要淨化本帝的意志?”
隨着妖帝聲音的炸響,金烏妖尊感覺到自身意志在迅速消弭,就像烈日下的冰雪,不住融化。
生死關頭,他的意念極速轉動,於九死一生中找到一線生機。
“人族找到了能夠化解血脈詛咒的寶物,孩兒受了他們暗算!”
“父親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