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國崇尚嚴刑峻法,對於宵禁執行得尤爲嚴格,但凡築城的地方,一到亥時都必須淨街,亥時一刻之後,如果還有人在街上行走,最輕的也會被抓進大牢裡過夜,如果敢反抗或者逃跑,就地格殺也不算稀奇。小鎮雖然是遠近最大的集貿地,卻也必須遵守這條法令,入夜之後,街上除了巡邏的丁壯,已經是空無一人。
雷烈全身包裹在黑色的緊身衣內,黑色的頭罩上只有雙眼露在外面,在夜色的掩護下,輕快地在小鎮的街道上移動着,整個人彷彿都和黑暗融爲了一體,除非一頭撞在身上,否則即使面對面站着,也極難有人發現他的存在。有好幾次,那些丁壯就在他的身邊走過,卻對隱藏在房屋陰影中的雷烈毫無所知。
雷烈的師門極爲古老,在兩千年的歷史中,至少出過三名最頂尖的刺客,作爲宗門唯一的傳人,雷烈自然也得到了這三位祖師留下的傳承,但在前世,強大的國家機器和自身原則的雙重束縛,讓這些技藝基本沒有用武之地。唯一一次的使用,就是在穿越前蒐集那些貪官惡霸的證據——如果不是身患絕症,沒有時間從容佈置,他絕對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親手將他們殺死。如今用這頂級技巧中的遁形術對付這些丁壯,真可以說是殺雞用牛刀。
“遠山少爺還沒回來麼?”林雲平一邊擺弄着手中的玉瓶,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老醫少卜,這個小鎮山民口中的神醫年約五旬,生得高高瘦瘦,相貌清癯,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樣子,光是這一副賣相,就足以讓不少人對其醫術深信不疑。
“還沒有,他只叫我完事後自行回返,卻沒說自己何時回來。”一個黑衣人站在下首,畢恭畢敬地答道:“主上不必擔心,林少爺已經是戰氣境三層的高手,在這山區之中,沒有多少人是對手,不會遇到什麼危險的,想來是有其他事情耽誤了,主上如果實在不放心,小人這就出去尋找。”說話的赫然正是在小鎮外偷襲雷烈之人,宵禁擋得住普通人,對他這樣已經達到戰勁十層的武者來說,卻完全構不成障礙。
“不用了。”林雲平沉聲說道:“他初來乍到,會有什麼事情?分明是把那小丫頭弄到了手,忍不住馬上就要享用。他也不想想,那丫頭如今纔多大,又是久病之身,怎麼受得了他的撻伐?雖說至陰靈體在第一次交、媾時的效果最好,卻也不是一次就能把所有靈氣都吸入體內的,這樣亂來,簡直是暴殄天物,虧他還是家族的嫡子,怎麼這麼沉不住氣!”
黑衣人不敢搭腔,只能垂手站在一旁——主子們之間的事情,還輪不到他這個做奴才的發表評論。過了一會兒,才斯斯艾艾地說道:“要想享用至陰靈體的靈氣,必須要對方心甘情願才行,如果有一絲反抗,靈氣就會變成致命的毒藥,那小丫頭年紀還小,應該不懂得這些男女之事,必定會有所抗拒,沒有必然的把握,遠山少爺應該不會輕舉妄動吧?”
“女人本就比男人懂事的早,十二三歲的女孩兒,在山裡已經可以嫁人了,怎麼會對男女之事毫無所知?再說遠山是什麼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十歲就已經可以勾引家裡的丫鬟上牀了,這些年仗着一張臉不知騙了多少姑娘,對付一個小丫頭還不是手到擒來——他讓你假扮強盜殺掉那小子,不就是爲了演出英雄救美,然後好抱得美人歸嗎?”
林雲平的火氣越來越大,但他身爲家族派駐此地的執事,終究還是要爲林遠山擦屁、股,想了想,看看黑衣人,又說道:“你明天一早就出去打探一下,看那小丫頭家裡還有些什麼人,如果有麻煩,就順手料理了吧。”
黑衣人跟隨他多年,自然曉得這位主上是什麼意思,點頭應了聲是,見林雲平揮了揮手,急忙躬身施禮,而後彎腰倒退着出了房門。
直到黑衣人把房門從外面關上,林雲平的臉上才露出一絲惱怒之色,鼻子裡重重哼了一聲,隨手把重金購來的古董玉瓶放在桌子上,嘴裡憤憤地自語道:“我林家子弟上千,嫡出的第三代也有好幾十人,老祖宗怎麼偏偏喜歡這麼個繡花枕頭?至陰靈體,一百年未必出現一次的至陰靈體啊,就這麼被他給糟蹋了!”
至陰靈體如果採、補得當,可以讓與之交、媾的人提升一個大境界的修爲,這樣的好事,沒有哪一個武者會不動心,林雲平自然也不例外。但他一個庶出的子弟,在這裡名義上是收集有關上古戰帝寶藏的消息,實際上和發配無異,雖然比林遠山高一輩,卻無論如何也爭不過後者這個頗得老祖宗歡心的嫡出子弟,只能眼睜睜看着至陰靈體落到對方的手裡,怪不得會在這裡發脾氣。
剛被關上的房門被再度打開,已經退下的黑衣人又一次走了進來,這種無禮的舉動,對林雲平無疑更是火上澆油。
“放肆!”林雲平憤怒地拍着桌子,“沒規矩的東西,給我跪下!”肉眼可見的氣流在他身邊滾動着,屋子裡的空氣彷彿在瞬間凝滯,戰氣境五層高手的威壓,在這一刻顯露無疑。
黑衣人突然咧開嘴,無聲地笑了起來,那神態要多詭異就有多詭異,下一刻,他的身體突然離地而起,向林雲平飛了過來,十指張開,如利爪一般抓下,彷彿要把後者撕碎。
林雲平終究見多識廣,此時已經意識到手下的不對。大喝一聲,一團怒雷般的勁氣脫手而出,毫不留情地轟向追隨自己十幾年的黑衣人,同時左手一揮,打出一團粉紅色的粉末,迅速在空氣中瀰漫開來,化作籠罩直徑一丈之地的一片薄霧,身體卻在這薄霧的掩護下飛速向後退去。
他雖然被家族發配到此地,卻也不是半點保命的手段都沒有。在這所宅院裡,至少還有七名戰勁境七層以上的武者,在他後面牆上那幅畫聖柳野子價值萬金的名畫之後有一處暗道,直通向小鎮之外,裡面有十處可以致人死地的機關,而通道開啓的機關,就在他椅子的扶手上。只要他能夠堅持片刻,那些手下就可以趕來,只要他們阻擋那隱在暗處的對手一小會兒,他就可以從密道遁走。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是戰氣境的高手不假,但更是定陽林氏的子弟,天生高高在上的老爺,對手既然敢打上門來,一定是有備而來,犯不上爲了這處據點就讓自己置身險地。
“呼!”黑衣人的身體在戰氣衝擊下倒飛而出,撞在對面的牆上,又彈落下來,與此同時,蘊含劇毒的粉紅色薄霧,在重力作用下緩緩落到地面,卻並沒有碰到任何事物。而此刻,林雲平已然到了通道的入口,只需要一步,就可以通過暗門,進入到安全的通道之內。
在他的後面,被月光映照出來的影子突然扭曲起來,隨即,一個隆起的黑影出現在影子當中,並且迅速變大,最終,黑影脫離了影子,變作一個全身包裹在黑衣中的人,正是雷烈。森森寒芒在眼中閃動,他手裡的長刀在空氣中劃過一道電光般的弧線,悄無聲息地向着林雲平的後頸劈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