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他的話語,一個巨大的身影已然從黑暗中疾飛出來,轉眼便到了雷烈眼前,赫然正是之前與他交過手的那個巨大魔影。
“魔繚是我族九十六位魔將之一,只要你能夠爲他凝聚形體,使之可以自由離開死寂魔域,我們就按照你的要求訂下盟約,未來百年,我族就是你的馬前卒。”魔煞老祖沉聲道:“我說話算話,絕對不會食言背信。”
如果換作其他破空境的小輩像雷烈這樣說,魔煞老祖百分之百會當成是胡說八道,但雷烈拉大旗作虎皮,成功地讓魔煞老祖相信自己身後有至高界的存在,有這尊大靠山在,任何事情似乎都變成了合理至極。這魔繚在他手下九十六位魔將中實力排在中等,已經達到煉空境初入,卻因爲在天罰降臨前受過傷,以至於受到天罰的影響比旁人大得多,乃是魔將之中退化最嚴重的,用他做實驗,成了固然好,就算是真的失敗了,損失也在可以承受的範圍內。
“在下遵命。”雷烈當然不知道魔煞老祖的打算,看了看魔繚,只覺他身上氣息混亂至極,顯然距離退化爲野獸已經只有一步之遙,當下也不客套,突然出手,一道勁氣劃過空間,直奔魔繚身上的要害襲去。
魔繚雖然智力退化得嚴重,實力和反應卻依然保存,本能地低吼一聲,無形的潛力已然涌出,迎向那一道襲來的勁氣,卻沒想到落了個空,那一道勁氣,在靠近他之前就已經徹底散開,化作無數道遊絲,在距離他數千裡的地方劃過一個弧形,將他包圍在中間。不等魔繚想清楚對方究竟意欲何爲,雷烈雙手連連揮動中,又是數十道一模一樣的勁氣發出,而後散爲無數絲線。這些絲線相互纏繞勾連,很快就構成了巨大的繭,將他牢牢包裹在了中間。
如果是正常狀態下的魔繚,在事先得到魔煞老祖吩咐的情況下,縱然不能理解雷烈的用意,也絕對會硬挺着堅持下來,然而漫長的歲月已經讓他的思維能力和判斷力大幅下降,此時被圍在巨繭中央,野獸遠離危險的本能頓時佔了上風,他不安地咆哮着,全身的力量隨之激盪涌動,就要衝出這困住自己的牢籠。然而沒等他有所動作,之前感覺到的那恐怖到極點,令他從骨子裡往外畏懼的氣息已經再度襲來,瞬間便充斥巨繭圍成的空間之內。
“咄!”早在毀滅氣息發出的同時,雷烈已經穿過勁氣形成的壁障,來到巨繭的內部,隨後發出一聲低喝。這喝聲並不如何響亮,魔繚聽來卻如同耳邊響起的炸雷,早已被毀滅氣息嚇得心驚膽戰的魔將再也堅持不住,魂飛膽落之下,整個身體彷彿猛虎面前的羊羔般瑟縮着,就那樣在蜷縮成一團,再也沒有了半點抵抗的念頭。
從一開始,雷烈就沒指望那巨繭能困住魔繚,事實上,這巨繭只有一個作用,就是在後者身邊形成一個與密閉空間,這個空間雖然並不堅固,卻可以有效地隔絕一切氣息的外泄,更可以阻斷一切神識的探察,就連魔煞老祖的神識也不例外。要臨時做到這點當然不容易,但對於曾經以血色戰場爲模板,對如何構建世界投影鑽研了十幾年的雷烈來說,卻可謂是輕車熟路。飛快地查看了一下巨繭內部,在確認無人窺視之後,雷烈終於開始了下一步的行動。
“混沌五行,吞天噬地!”一個巨大的漩渦突然出現在充滿毀滅氣息的巨繭內部,強大的引力作用下,頃刻間就把魔繚吸進了漩渦中心。
說起來,還真多虧了魔繚喪失理性,如果換做其他理智健全的大能者,就算是被毀滅法則的氣息所壓制,也絕不可能如此順從,不做任何反抗地任由雷烈擺佈。此時的魔繚,除了一身力量和殘存的些微智慧,其他方面全都和野獸沒什麼兩樣——獸類當恐懼達到了極致時通常會有兩種表現,要麼徹底瘋狂,要麼完全喪失勇氣和鬥志,任人宰割,此時魔繚的表現,無疑就是第二種。
到了雷烈如今的境界,混沌五行吞天功已經幾乎可以吞噬煉化萬物,有世界之體作爲後盾,就算是煉空境的吞噬者與之相比也要相形見絀。只是雷烈深知吞噬者在宇宙中的名聲太臭,除了被大能者們收服作爲戰寵的,剩下的只要一露面就會人人喊打,生怕別人誤會自己與之有什麼關係,因此自從踏入宇宙之後,就絕少在別人面前露出這門功夫。這一次之所以要構築巨繭,固然是爲了讓毀滅氣息在有限的空間內變得濃度更大,可以更好地發揮效果,更重要的,卻是不願讓包括混沌五行吞天功在內的諸多底牌被魔煞老祖知曉——除了神靈斬,在雷烈現階段的衆多手段裡,對魔煞族殺傷力最大的就要數這門功法了。
不過雷烈此時施展這功夫,卻並不是爲了吞噬魔繚。高速旋轉的漩渦產生的強大引力從四面八方涌來,一刻不停地作用在魔繚的靈體上,如同剝洋蔥一樣,一層一層地將之剝離,撕碎,而後拋灑向周圍的空間。正常情況下,死寂魔域中遍佈的陰寒之氣會在第一時間補充魔煞族生靈的損耗,然而巨繭和毀滅氣息的共同作用,牢牢阻止了陰寒之氣的進入,讓魔繚徹底陷入了孤立之境,不過片刻,這位魔將的靈體已經徹底消散,露出了最爲核心的本源。
“原來這就是魔煞族的本源,果然和我想的一樣。“看着那懸浮在距離自己不遠處的,約莫有拳頭大小,晶瑩剔透,不斷在真實和虛幻之間轉換的正多面體,雷烈的眼中突然射出兩道精光,心裡卻進一步驗證了自己之前的推測,一抹微笑隨之在嘴邊浮現。
魔煞族的天罰,說穿了其實就是一種森嚴無比的禁錮,而囚禁他們的牢籠,就是這處死寂魔域:魔域中的陰寒之氣,固然可以保護和滋養魔煞族的生靈,讓他們近乎不死不滅,但同時也侵染了他們的靈體,使之一方面無法脫離這些陰寒之氣而生存,另外一方面又在其作用下日漸退化,直至最終變成一羣毫無理智可言的野獸。要想破除這種禁錮,首先要做的就是徹底除掉靈體中的陰寒之氣。
不過要做到這一點絕非易事,早在遭受天罰的同時,魔煞族的生靈就已經被徹底改造,對他們來說,陰寒之氣就好比是水,而他們就是水中的魚,根本不可能脫離。針對這一點,魔煞老祖想出的辦法是收集大量精血和靈魂,然後藉助其中蘊含的海量生機來對抗陰寒之氣,進而徹底逆轉魔煞族的體質,使之重新由靈體變回肉身,並得以脫離陰寒之氣的束縛。
但這種方法所需的生機絕對龐大得嚇人,單憑進入死寂魔域的那些生靈的生機,對於整個計劃只能算杯水車薪,這一次的大浩劫,對魔煞族無疑是一次絕佳的機會,魔煞老祖之所以和星龍大帝定下約定,正是看中了後者的實力和可能得到的浩劫使者的身份。但即便是真如預計的那樣,獲得了足夠的生機,能否突破生命法則的限制還是一個未知數,正如雷烈所說,計劃成功的可能性絕不超過四成,這也是魔煞老祖會被雷烈的話打動的最重要原因。
然而魔煞老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從始至終,雷烈根本就沒想過要替他們擺脫困境,他之所以闖入魔域,又費盡脣舌和對手交涉,所爲的,只是眼前的這個機會。
“你全族滅於我岳父之手,你的兩個手下兼同胞死在我的手上,你自己也差點被我們逼得心神俱滅。”雷烈突然說道,一個閃爍着柔和光芒的球體隨之出現在他的手上,透過那一縷縷光芒,隱約可以看到,在光球的內部,一個只有幾寸大小,身形模糊不定的小人正用力揮舞着拳頭,彷彿在發泄着自己的憤怒。
“雲河大世界的人就是一羣廢物,在這個宇宙裡,你們就是一幫等而下之的賤民,活該被滅族。”雷烈對小人的憤怒視而不見,話語就像一支支利箭,深深刺入到後者的心神,而後在其中生根發芽:“你當初參與伏殺我岳母和妻子,只是簡簡單單地殺掉未免太過於便宜你了,好好在留在這裡享受吧,要不了多久,你就會發現,即使是死亡對你來說也只是一種奢求。”
他得意地大笑着,突然一擡手,在光球破碎的同時將小人硬生生拍入魔繚的本源之內,下一刻,又是一個漩渦出現在本源周圍,這一次的力量卻剛好和前一次相反,強大的力量從四面八方涌來,無情地擠壓着,衝擊着那一顆本源,如同一柄重錘在兇狠地敲打着砧板上燒紅的鐵條。困在本源內的小人長大了嘴巴,發出一聲聲尖叫,卻無力阻止自身在外力作用下和魔繚本源的結合,隨着時間的流逝,兩者彷彿水乳一般漸漸融匯到一起,再也無分彼此。
這種強行的融合,不可避免地會引起魔繚的反抗,他殘存在本源內的靈魂咆哮着,隨即化作一頭猛獸的模樣,兇猛地撲向入侵者,小人雖然是被迫進入本源,卻絕不等於會就此束手待斃,別看他在雷烈手上毫無抵抗之力,卻還沒把這近乎野獸一樣的殘魂放在眼裡。怒喝一聲,身體突然在本源內急速漲大,很快就變成一個身高百丈的巨人,毫不退讓地迎了上去,和魔繚的殘魂鏖戰在一起。
“狗咬狗,一嘴毛,打吧,打得越熱鬧越好。”雷烈的神識緊緊鎖定了魔繚的本源,對其內部發生的一切洞若觀火,觀察着兩人之間的激鬥,他的臉上不禁露出一絲冷笑。到目前爲止,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計劃進行中,他現在要做的,只是耐心地等待,而後在適當的時機再添上一把火。
被雷烈扔進魔繚本源的小人正是裂海大帝的殘魂——他還沒享受夠人生,怎麼可能自尋短見?碎空境的大能者都有自己的保命絕學,當初那所謂的自爆,就是聽他最後的底牌,早在全身能量爆發出來的同時,他的一部分靈魂已經悄然遁出。在他看來,即便自爆形成的能量風暴無法瞞過所有敵人,那幾道滅道神芒也足以吸引對手的注意力,而只要有片刻緩衝,他就可以觸發事先隱藏在殘魂內的禁制,瞬間挪移到遠在無數億裡之外的避難所內。
那處避難所是他未雨綢繆,在幾億年前建起的,在那裡,數十個懷有根骨絕佳的胎兒的孕婦被他凍結在萬載寒冰裡,卻依然保持着生命活力,他可以從容地從中選取一個胎兒作爲自己未來的靈魂載體,然後靜靜地等待胎兒發育出生。藉助傳承自至高界的秘法,他可以騙過生命和毀滅法則,使之將自己認定爲某個新生的生命,從而完全避免奪舍的後遺症以及滅道神芒的反噬,重新開始修煉,有前世的經驗和智慧,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東山再起。
裂海大帝的算盤打得不錯,可惜卻低估了自己的對手:有怒狂這個與之鬥了幾十億年,對其脾氣秉性熟悉無比的老對頭在,怎麼可能給他留下逃走的機會?整個伏擊過程,唯一出乎衆人意料的就是滅道神芒的出現,除此之外,裂海大帝的所有舉動全都在雷烈等人的預料之中,就在前者自以爲逃出生天的時候,天玄大世界和戰狂族十多名大能者組成的獵殺陣早已在等着他,沒有了肉身和絕大部分力量,這位碎空境大能根本半點沒有機會可以逃脫。
漩渦包圍下的本源內,魔繚和裂海大帝的爭鬥已經達到了白熱化的地步——嚴格說起來,這兩人全都是雷烈詭計的受害者,然而此時,爲了自己的生存,他們卻不得不在仇敵的面前展開殊死搏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