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清,我……”秦威的話硬生生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嚥了回去——在他的對面,雷烈的臉在剎那間變得慘白無比,全身劇烈地顫抖着,彷彿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不要讓……任何人……打擾我……”雷烈吃力地說着,身體再也支撐不住,砰然跌坐在地上,卻強撐着坐直,擺出一個五心朝天的姿勢,隨即閉上眼睛,咬着牙,迫使自己進入入定的狀態。
陣陣熱流如決堤的洪水般從身體各處涌出,肆無忌憚地在雷烈體內橫衝直撞,所過之處,他的五臟六腑,皮肉骨骼,乃至全身的筋膜肌腱和脈絡,全都彷彿被無數柄重錘同時敲打,在瞬間碎裂糜爛,而後又被迅速粘合重建,然後再度被粉碎,反覆循環。這種滋味,絕不是簡單的痛苦兩字就能形容的,偏偏不管體內怎樣折騰,雷烈的頭腦始終清醒無比,就連昏迷過去都做不到,簡直可以稱得上生不如死。
如果換做其他人,在這種折磨下唯一的結局就是神志崩潰,變成毫無理性的瘋子,但雷烈的身體經過先天金靈氣的改造,對於痛苦的承受能力遠遠超出普通人數十倍,凝聚的刀魂更是讓他的意志堅定無比,能夠堅持的時間卻是比旁人長得多。即便如此,如果他只是一味硬挺的話,早晚也會達到承受的底線,最終陷入瘋狂,好在除了強韌的身體和意志,雷烈還有另外的底牌。
“赤子元嬰,維我心燈,赤子元嬰,維我心燈……”雷烈拼命集中精神,默默唸誦着師門傳下來的,用來寧靜心神的心法口訣。這篇心法並不能提升功力,但對於他這一脈的傳承來說卻至關重要——刀爲百兵之膽,雷烈師門的武功幾乎全都是以勇猛彪悍見長,更有不少祖師把沙場當做了感悟刀法武功的地方,因此功法中的殺伐之氣極重,如果沒有這篇得自道家的養氣心法,歷代傳人裡不知會有多少人最後心志失守,變作殺戮的機器。
清心寧神的心法果然起到了效用,儘管劇痛依舊,雷烈卻逐漸擺脫了之前那種近乎瘋狂的心境,雖然還做不到物我兩忘,卻足以保持神志的清明。然而這卻進一步加劇了他所承受的痛苦,在雷烈的感覺裡,他彷彿變成了頑童手裡的玩具,全身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塊骨骼都在不停地被扭轉,折斷,撕脫,捏碎,而後又被重新復位並完好如初,接着又再一次受到上述的對待。他的身體如過電般抖動着,鮮血從全身毛孔向外滲出,面孔已經扭曲得變形。
一聲清越的鳴響在腦海中響起,在丹田真氣被封禁後就處於沉寂的蕩決似乎察覺到了主人的處境,刀身輕輕顫動着,一陣陣無形的波動隨之向體內各處傳播開去。隨着這波動,雷烈身體裡肆虐的熱流彷彿被拉住了繮繩的野馬,雖然還在不停地掙扎前行,卻已經有了束縛,並開始逐漸平靜下來。
與此同時,隨着波動的傳至,原本已經融合在雷烈身體各處的先天金靈氣,開始重新活躍起來,在每一處器官,每一個細胞中演繹着全新的排列組合,一個個細微無比,玄奧無比的符號隨之出現在他的全身:經脈,皮肉,骨骼,臟腑,筋膜。它們相互串聯着,在雷烈的體內構成一道道古樸卻似若蘊含着無窮道理的線條,如同一條條川流不息的小河般遊走着,只是一剎那,便讓他的身體強度又提升了數倍,並且隨着時間的推移,還在一點點地增強。
不僅如此,這一條條小河對於那些熱流似乎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在其吸引下,在蕩決發出的波動影響下,熱流開始逐漸歸入到微型符號組成的小河中,如同洪水終於迴歸河道,從無序重新歸於有序,破壞性大爲降低,滋養修補的作用卻保留了下來,讓雷烈身體強度提升的速度,又增加了一倍。
不知過了多久,最後一道熱流終於被馴服,感受着體內先天金靈氣構成的符號和融入其中的熱流共同組成的循環,雷烈腦海中突然閃過四個古樸的大字,雖然從來沒有見識過這樣的字體,但在看到的第一眼,他便明白了這些字的含義,那是對他如今身體狀態的描述,也是構成那些循環的功法的名字:金神元體。
“老夥計,又是你救了我的命。”雷烈在心中默默地說着,向處在中丹田的蕩決發出了一道充滿感激的神念,後者隨即還之以一陣歡快的嗡鳴。
長長吐出一口氣,雷烈緩緩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持刀站在自己身前的秦威的背影,在他的對面,費剛和數十名士卒正面無表情地與之對峙着,儘管在人數和實力上都佔了上風,卻絲毫不能讓秦威退縮。
“他已經沒有救了。”費剛的聲音依舊如同機器人一樣毫無感情:“鍛體丹是銳士營秘製的靈藥,可以讓人的體質提升數倍,但必須通過嚴酷的鍛鍊,使之一點點產生效果。雷清體質之好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料,但也因此對鍛體丹產生了抗藥性,致使藥力蓄積在體內,直到剛纔的生死搏殺中,才隨同其潛能一同爆發出來。這種爆發絕不是人體可以承受的,就算他能夠撐過藥力的作用而不死,神志也會因爲極度的痛苦而崩潰,變作白癡或瘋子。”
“我不會讓開,”秦威的聲音雖然微微顫抖,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他說過,不要讓任何人打擾他,在他醒來前,我絕不會讓你們任何人碰他的。”
“聽着!”費剛的聲音驟然轉爲嚴厲,“不要挑戰我的耐心,馬上閃開,否則格殺勿論!”他的手高高舉起,身後的士卒隨之刀劍出鞘,只等他一聲令下,就會上前把秦威亂刀分屍。
“我不會讓開。”秦威淡淡地說道,手裡的鋼刀緩緩舉起:“除非你們踏着我的屍體走過去。”
雷烈猛地長身而起,緩步走到秦威的身邊。“我們贏了,”雷烈目光炯炯地看着費剛,輕描淡寫地說道:“我在等着晚上的肉食加餐。”
費剛突然轉身就走,轉眼間就出了院門。“你們會得到加餐的,”他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但你們先得回去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