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華山的山崩已經過去了七天,經過這場巨大的災變,這座原本方圓數百里的羣山徹底變了樣,以戰神行宮爲中心,半徑幾十裡之內,全都被夷爲平地,地下水涌出,在其中一塊地方形成了一片佔地十餘里的湖泊。對於山中走獸和進山尋寶的武者來說,這無疑是一場可怕的災難,而對於早已撤離的山民們來說,這場山崩雖然毀掉了很多人的家園,卻帶給了他們更多的好處:那一處空地,稍加修整就可以耕種,加上旁邊的湖水,絕對是天賜的良田。
不用官府組織,利益的驅動讓迴歸的山民們自發地行動起來,或三五成羣,或以村落爲單位,清理着空地之上的碎石。沒有任何武者的屍體被找到,隨着山峰崩塌,大地開裂,距離地面最近的一具屍體,也已被深埋在了百丈之下,不管是官府還是那些遇難者的家眷,都沒有能力將之挖掘出來。
“小姐,已經七天了。”說話的是巖伯,這位大秦的殺手之王居然沒有死在對手的圍攻,和隨後發生的山崩之下,儘管全身上下至少負了十七八處重傷,精神顯得有些萎靡,身體卻挺得如同標槍般筆直。這個已經年過七旬的老者,此時望向念歌的眼神中充滿了擔憂和心疼——她已經在這裡不言不動地站了整整七天,即便是戰罡境高手也受不了。
“他就在這裡,我能感覺到。”念歌終於開口說話,“他一定會回來找我的,他答應過我。”聲音乾澀異常,和以往那種天籟之音簡直有天地之差,但其中蘊含的堅定,卻是任何人都聽得出來。
巖伯從小把念歌帶大,深知她外柔內剛,一旦決定的事情就絕不會更改,只得無奈地嘆了口氣,卻並未放棄勸說。“小姐要等他出來,也要有足夠的體力才行,你已經在這裡站了七天七夜,一旦他脫困而出你卻不支倒下,豈不是又錯過了?先歇一歇,吃點東西,養好了精神再等也不遲。”話雖如此說,心裡卻打定了主意,哪怕事後被埋怨,也要離開此地後用藥物制住念歌,讓她好好睡上一覺,同時藉機將她帶離興州越遠越好。
這種山崩之下,即便百劍叟這樣的戰心境強者也不能倖免於難,其他人豈有生還之理?即便能夠僥倖苟延殘喘,在這上百丈的地下能不能堅持過兩天都成問題,想要逃出來,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我不走,”念歌倔強地搖了搖頭,“他一定會出來的,我要第一眼就見到他。”只要有點見識的人,看到她那光芒閃爍的雙眼,聽到她語氣中透出的那份執着,都會得出相同的結論:此時的她,已經深深地陷入到一種近乎妄想的偏執之中,如果繼續任其發展,一旦妄想破滅,輕則元氣大傷大病一場,重了的就會心志失常,從此變得瘋瘋癲癲。
巖伯是殺手出身,見多識廣,當然看得出念歌此時的情形,心中一急,就要強行把她從此地帶走,突然只見後者神色一動,臉上現出如花般的笑顏,不顧地上遍佈的碎石,一路向着遠處的空地跑去。
“他馬上就要出來了,他從來不對我說謊的,他果然沒有說謊。”念歌歡快地叫着,堂堂的戰罡境高手,居然被腳下的石塊絆了一跤,卻全然不顧,爬起來繼續跌跌撞撞地向着目的地跑去。
“小姐……”巖伯心急如焚,急忙施展輕功跟了上去,剛走出幾步,突然感覺到一股強大無比的氣息從地下傳來,接着一道耀眼的光華閃電般射出地面,在空中一個盤旋,突然化爲一個身材異常高大的年輕人,緩緩落到了地上。
“哥!”不等落穩,香風撲面,一條纖細的身形已經一頭撲進了雷烈的懷裡,兩條柔軟細嫩的手臂迸發出驚人的力量,緊緊抱住他,再也不肯放手。
“你怎麼現在纔出來,我都等了你七天了,大家都說下面不可能有人活着了,可我知道,你一定不會騙我的,你說了會回來找我,你一定會回來的……”念歌又哭又笑,語無倫次地說着,雙臂卻緊緊環抱着雷烈,生怕一鬆開,眼前的人就會消失不見。
“小妹……”縱橫西疆,殺人無算的刀魔,此時卻只覺得嗓子眼發堵,怎麼也說不出下面的話,胸中熱流激盪,無處發泄,索性反手抱住念歌,就那樣將她抱離地面,而後身體飛旋,掄着念歌在空中轉起圈子來。這是念歌小時最喜歡的遊戲,在她的身體還沒有差到禁受不起的時候,每一次遇到只得高興的事情,兩人都是這樣慶祝的。
銀鈴般的笑聲迴盪在空中,什麼思念,擔憂,辛酸,苦楚,全都在這一刻飛到了九霄雲外,雷烈心中暢快之極,也禁不住縱聲大笑,聲如龍吟,又好似金鐵交鳴,響徹雲霄,和小妹的笑聲相互輝映,引得一衆山民頻頻側目,雷烈卻全然不放在心上。
————————————————
ωωω●тt kán●CO
“那天我跳下懸崖,本以爲必死無疑,卻不知從哪裡涌出來一股力量,居然掙扎着游出了那片激流,隨後就再也沒有了力氣,昏了過去,醒來時,已經是在師父的船上了。”雲華山下,一處臨時租住的簡陋屋舍內,念歌如同當年一樣,穿花蝴蝶般忙碌着,將一盤盤親手烹製的菜餚端到桌上,嘴裡還在嘰嘰喳喳地述說着自己這些年的際遇。
“師父說我和她一樣,都是至陰靈體,等我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問我願不願意拜她爲師。哥,你還記得嗎?你當初和我說過,大秦十大強者中的冰雪仙就是和我一樣的體質,我要是能夠做她的徒弟,一定會前途無量,人家現在做到了呢。師父說,我的天賦還在她之上,用不了十年,就能達到戰罡境頂峰,進入戰心境也有至少九成的把握……”
她坐在桌邊,看着雷烈狼吞虎嚥地吃着自己做出的飯菜,臉上禁不住露出甜甜的笑容。“哥,我想家了,我們一起回虎狼山,好嗎?”她輕聲說道。
雷烈放下碗筷,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腦袋,眼中露出濃濃的寵溺之色。“好啊,我們這就一起回家,從今以後,誰也別想再欺負咱們。”雷烈淡然地說道。
“小姐。”兄妹倆正在閒談,刻意迴避開,給兩兄妹留下暢敘別情機會的巖伯推門而入,臉上帶着一絲苦笑。
“足下就是舍妹的師父吧?不知大架來此,有失遠迎,還請恕罪。”雷烈的目光並未落到巖伯的身上,而是看向了門外,沉聲說道。言辭雖然客氣,語氣卻不卑不亢。
人影一閃,一個身穿和小妹一模一樣白色宮裝的女子已經出現在房中,除了雷烈,不管是巖伯還是小妹,都全然未能看清她是如何進來的,好像她從始至終,就待在這屋子裡一樣。
“你就是雷烈?念歌的兄長?”冰雪仙人如其名,生得仙姿玉骨,卻渾身散發着一股如萬年冰山般的冰寒氣息,說話的聲音也如同千載玄冰,令人從骨子裡感到發冷。“年紀輕輕,有這份造詣,也算得上是不錯了。”
凜然如刀的氣勢從雷烈身上透出,在體外化作無形的鋒刃,毫不相讓地迎上了冰雪仙散發的寒氣。“冰仙子過獎了,雕蟲小技,豈能入得仙子的法眼?”雷烈淡淡地說道,神色間卻全然沒有半點謙恭的意思。
學無先後,達者爲尊,對於武者來講,除非彼此有師門或者血緣上的關聯,否則任何時候都是以實力排地位的。雷烈和冰雪仙無親無故,兩人如今都是戰心境,看在小妹的面子上,雷烈固然可以叫後者一聲前輩,但一定要平輩論交,卻也是誰都挑不出理來。
武功到了他們這個層次,早已對身上的氣息收放由心,否則雷烈如今就是一柄人形神兵,每時每刻都在向外散發銳金之氣,豈不是沒人能夠接近身邊了?冰雪仙一進屋就擺出一副冰山的樣子,分明是想來一個先聲奪人,不管她這樣做出於什麼目的,雷烈都不能示弱,否則必定會讓自己的意志威能出現破綻。
“師父……”他們這兩邊針鋒相對,念歌不禁大急,剛叫了一聲,便被打斷。
“念歌,”冰雪仙一邊比拼着氣勢,一邊對徒弟說道:“收拾一下東西,馬上跟我回帝京。”語氣不容置疑,久居上位的威嚴顯露無遺。
“抱歉,舍妹哪裡也不會去。”雷烈寸步不讓,原本發散開的氣勢突然凝聚爲一束,化作一柄如有實質的透明長刀,在空中微微一頓,隨即向着冰雪仙激射而去。
“轟!”雖然並沒有真正發出響聲,巖伯和小妹的耳中和腦海卻彷彿響起了一個炸雷,四下散溢的威壓,讓兩名戰罡境高手幾乎透不過氣來,小妹的功力較弱,更是不堪,悶哼一聲,身體已然是搖搖欲墜。
字數馬上要突破五十萬了,爲了能在潛力榜上多賴一段,這幾天只好日更三千了,兄弟們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