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走出園子,寺廟的屋上、樹冠上都覆蓋着厚厚的雪被,活生生的景物,宛如一首好詩,當然,是別人寫的好詩。而腳下,那嘎吱嘎吱的聲音,很是清脆。旁邊院牆角,正伸出來一枝斜梅,映着積雪,凌寒獨自開。
爲什麼一定是周博?其實雪見並不是很明白自己。只是因爲賣身契?還是因爲習慣性依賴?還是因爲,即使是有着古人的各種通病,她也相信周博會信守自己的諾言?周博灼灼的眸子,似乎就印在她腦海,讓她不由自主的臉紅,又不由自主的微笑,又不由自主地想,倆個人的感情,在這寒冷的封建時候,能否就像這傲雪的寒梅,我自芬芳我自賞,哪管春蘭與秋菊?
“唉,”輕輕嘆口氣,覺得自己越想越明白過來的雪見,低下頭思索着,再擡頭時,清靈的明眸,就慢慢泛出了笑意。
把心思收回來,接下去再想,我是雪見,我是穿越女雪見,車到山前必有路,路遙才知馬力,日久必見人心,啊,跑題了。
“遙知不是雪,爲有暗香來。”心情正好,又左右無人,雪見心一橫又偷偷剽竊了半首詩,正美,突然牆內咦了一聲。
嚇得雪見不安的羞紅了臉,強化悲痛爲力量,拉起裙角,拿出百米衝刺的速度淚奔而回,尼瑪,太丟人了!淫個詩,都沒淫全,只記住一半!我要穿回去補上箇中文系,再穿回來!
其實,要是隻論半首的,或者是歌詞啥的,她也記得不少,但拿出來實在太丟人呀!就她前世加今生加一起這個膽量,還真不敢冒充才女,怕被後穿者用現代神器----板磚拍死。
穿越這起子事,真正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有人把各種不同類型不同風格的詩拿來運用的彷彿關公舞刀,也有人如雪見者,用得戰戰兢兢知難而退。唉,她還是專心做好守夜丫頭這個沒有什麼技術含量的活計吧。
“世子爺?”
汪從寒剛從角門急轉出來,就看到前面急步而來滿面焦灼的白衣儒巾的青年男子,正是定國公世子。前一陣子世子爺奉旨賒災,因着年紀相差不多,而且世子並沒有架子,溫文而雅的個性,倒跟灑脫不羈口無遮攔的白逸天和陰沉少語見解獨到的汪從寒相熟了起來。
南谷波難得臉上有些急燥的紅暈,驚困莫名,眼波也在四周尋覓,嘴裡卻客套着:“真是巧,從寒兄也來此處隨喜?”
“昨日到的。”汪從寒點點頭,很自然的說:“本來和表弟等人約好今朝上山賞梅的,剛纔聽到外面好象我那朋友丫頭的聲音,以爲他們先出來了,就跟了出來。”
“遙知不是雪,爲有暗香來?”世子眼神一凝,神情中竟是帶了幾分的焦急,追問着。
“聽聲音是那丫頭沒錯!”汪從寒心中略有不安,面上卻更是淡淡地說:“鄉野丫頭大字不識,卻總出怪語,常來常往的幾家俱是聽習慣的,幸虧我那友人倒也一直縱容着她。”
南谷波邊聽邊點頭,只一瞬,就恢復了溫潤如玉的氣質,不慌不忙地說:“聽得如此好詩,忍不住讓人對寫詩之人,心生嚮往。”又微微一笑:“從寒的朋友,必是雅人,才能得有如此添香佳人。”
汪從寒卻再不肯接話,反而指着山上的梅園含笑道:“世子爺,不如一會一起賞雪賞梅吧?”
南谷波搖搖頭,低頭看過剛纔疾步雪地裡弄溼的靴子:“我們今日便要下山了,來日再聚吧。”
汪從寒滿面笑容,拱手道:“世子爺一路順風。”
目送南谷波一行人離去,汪從寒返身回到院中,周博和白逸天二人已起,又到物華園口尋婆子通告了雪見三人,這才從逆風寺後門而出,奔略低處的倚梅園而去。
“你們,也來幾首!”所謂文人騷客,遇到斯情斯景,必然要騷上幾句,白逸天自不例外,仗着有幾分急才,搶先做了兩首,不免沾沾自喜,毅然決然地把自己放到大家的對立面,勇於挑戰衆人。姚盈燦哈一聲冷笑:“便是你那等也叫做詩,我便作上七八首,又如何?”
白逸天眼睛都快要瞪起來,道一句:“七八首,現在何處?”姚盈燦再冷言冷語,“怕把你比得無地自容,只能扔在泥裡。”
“這白逸天原來無時不刻不在戰鬥狀態。”雪見心裡感慨。姚盈燦比自己靈敏百倍,毫不怯陣,頗有俠女之風!所謂俠女,雪見統一認定爲不向男性低頭,敢於挑戰男生者,均爲俠女。
聽着二人鬥嘴,間或鬥幾句詩,雪見卻再不敢山寨前世詩文,只默默地和汪從夢走在最後,不時的賞幾道白眼罷了。汪從夢知道雪見不識字,看她沉默不語,小意安慰她:“其實詩者,興之所致也。並沒有非要論出高下之意,如果是爲這個,也就沒意思了。”
“雪見聽着,都是好的。”雪見沒心沒肺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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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今日愈發的不說話了,”邊玩邊賞,不一會,汪從夢和姚盈燦也先後寫出佳作來,汪從夢不禁輕笑道:“是不是被我們的才思嚇住?”
聽了這一句,汪從寒輕輕一笑道,“是今日早起,偶得兩句,竟覺得比你們剛纔那些個加一起都強上許多!”
“我倒要看看,表哥有什麼好詩,快快吟來!”
昨夜一場大雪,自是把這滿山滿谷的梅花全部壓住,但這梅花,卻絲毫不懼雪花,在白雪的映襯下顏色反而更盛,更襯得山多情,人如畫般。
汪從寒把身邊梅枝上的雪,輕輕一彈,“遙知不是雪,爲有暗香來!”
一時四周皆靜,雪見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心裡說,果然那聲音是你!
汪從寒看着雪見的表情卻在想,果然那人是你,暗香盈盈,冰雪難雕其神!
周博驀回身,看到梅樹下,那讓他怦然心動之人,欺霜賽雪,豔壓嬌梅,竟把周圍一干人等一干景等皆比得失盡顏色。倒真的是,遙知不是雪,爲有暗香來!
“果然好句!”衆人皆拍掌叫好,汪從夢低吟數遍,方擡頭笑道:“大哥哪裡得來如此好句?”白逸天等人方醒悟過來,這種情調,和汪從寒的風格斷然不符。又想起來他說是早起得的,就不懷好意的看着汪從寒道:“表哥今天特特早起,原來是會了佳人,赴了暗香之約。”
“哪裡有的事,”汪從寒急着解釋,偷眼望去,雪見一張俏臉早紅似朝霞,便惡狠狠的瞪了白逸天一眼:“休得胡說。”
一行人打打鬧鬧就此過去,汪從寒本來就嘴嚴,白逸天不得不感慨,此君太無趣!
只有周博剛纔順着汪從寒的眼光望去,卻是雪見不自在的模樣,心頭不喜,拉了雪見落在後面,低聲問:“你又做了什麼好事?”
雪見心虛,小聲嘀咕:“人家,哪……有……”
周博不出聲,雪見忍不住擡頭看他,“我早晨並未見到汪公子,真的。”周博瞪着她,雪見忍不住假裝哆嗦一下,小聲地對他道:“大郎你這樣好象大冰塊!”
“怎麼?你也會覺得冷嗎?”周博說過,雪見忍無可忍,挑起眉梢道:“我真沒私下見過汪公子!”周博冷笑:“我說你見過嗎?”
雪見如果不是打不過周博,她早動手打了,此時覺得自己忍氣吞聲的毫無道理,於是一插腰:“都說沒見過!不過是我在院裡吟了半句詩,怕被別人聽到,就跑回去了,誰知道還真被汪公子聽到呢?這不是我的錯吧?”說着,眼珠一轉,用力把周博推得撞向旁邊的梅樹,然後自己掉頭跳開。
“真是無聊!”拍打着梅花下紛飛落下的積雪,周博皺着眉頭,眼睛裡卻有了笑意:“我不信那樣的好詩,是你這樣的豆腐腦子能想出來的,說說看,哪裡得來的?”
雪見恨恨的向周博瞪過去,“偏不告訴你說是我自己想出來的!”
周博於是擡手取了梅上些許雪,在手裡揉成小小雪球,打向雪見。雪見目瞪口呆,這和周大少形象不符的動作,沒有親暱的氣氛,實在讓人有違和的趕腳。
對於雪見愣住捱打,周博是很樂於見到的,於是再團了雪球,再打。雪見大急:“不過讓你三分,你真當老孃好欺?”彎腰也團了雪球,向周博扔去。
關於打雪仗這種喜聞樂見的戰鬥模式,無論古人還是今人,無論大人還是孩子,是很容易就調動起來戰鬥力的,倆個人就這樣不管不顧的瘋打了起來,前面幾個人聽得鬧聲,回過頭來,不禁石化,“這是神馬狀況?”
“快看,那邊!”
“啊!”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