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你們照顧好她,你們就是這樣照顧的嗎?”南谷波一腳踢開龔婆子,風一樣往外走,不忘回頭對漣兒吩咐一句:“速去外院請來那鄉下郎中!”
漣兒忙點頭吩咐了腿腳麻利的婆子去叫人。
龔婆子不敢呼痛,爬起來,一瘸一拐小跑地跟在後面,心裡祈禱着,老天爺,您可得睜睜眼,保得雪見娘子周全吧!倒不是因爲她和雪見情深,而是這一腳讓她深知,如果那雪見娘子出事,想來她也會命不得保。
當趕到宜心小築時,看到牀上雪見臉色青白,已陷入了昏迷之中。南谷波將手掌顫抖的覆於那冰涼的臉龐上,攸地收回手,喃喃一句:“紫心,我的紫心,你……你竟是這般想要離開我的嗎?不是和你說過,請你再信我一次,無論如何,我也會保證你的平安,再不會讓當日之日重演嗎?”
那一年的八月,對於許多人來說,命運已經扭轉,再難掌握。現在,命運又將你送回到我身邊,卻物是人非,你從此變作雪見,是對我當初無能爲力的一種變相的懲罰嗎?
身旁的小梅從見到南谷波進來,握於膝上的手掌,終於一鬆,忙哭着跪倒在地道:“世子爺,求您放過娘子吧!她分明是被人下毒所害!您即使是怨恨娘子心有所屬,也不該下這樣的毒手……”
話音未落,便見南谷波已經轉身,緊隨其後的漣兒怔了一下,怎麼?不是這位終於想通了,要自殺了嗎?
“下毒?我?……,小梅你到底在說什麼混話!原本,爺本以爲……”南谷波緊蹙着眉,神情凝重起來。趕過來的這一路上,他心裡都在糾結着,即便紫心爲了另一個男人自盡,他也定要把她葬於自家祖墳比較近的地方,讓她和那個男人,死生不得相見!
現在聽到小梅的話,他才明白是他一開始就想歪了,也是他疏忽了,竟然是有人下毒嗎?他其實一直防範着此類的事情發生,所以允許宜心小築開設小廚房,一應用度,都由漣兒親自分配纔是!
眼下,雪見這兩個隨身的丫頭,定是疑他得不到雪見的心,這才索性下了狠手。
南谷波不信府裡除了何婉婷還會有其他人敢下此黑手,但現在何婉婷明顯是不可能下手了,而這事關雪見性命之?……這事情,他定不輕饒!
一念及此,南谷波恨恨的瞪了一眼小梅,也不再多做解釋,更不想理她,連自己的主子被人下毒都不知道,要這樣的奴才何用?再瞪一眼同樣只知道在一旁哭個不停的小梨,只心急如焚的問道:“漣兒,快去問問,那鄉下……那神醫,到沒?”他自來不信任那鄉下的郎中,早派人去請御醫過府,但肯定一時半刻還無法趕到。所以出了書房的同時,他也命人請了那鄉下郎中過來。
而世子府外院客房裡,周博已經陪着徐從安用完了晚飯,正在聊今天的事情,就有婆子過來催促他們拿了藥箱進宅子。一路上,耳畔都是那婆子不住嘴的催促他們快點的話,本來以爲是那側妃的病有了什麼變化,沒想到轉了幾轉,竟然是轉入了一片陌生的園子。
待徐從安和周博趕到時,宜心小築已一片人仰馬翻。才邁入內室,就看到久違的小梅和小梨的身影,和哭訴有人慾害雪見時,二人不禁四目相對,有遲疑有堅毅,有驚喜有恐懼。
見到他們過來,南谷波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前,低沉着嗓子道:“神醫,快來看看,我的如夫人病重……”
徐從安微微一怔,但仍然過來鄭重一揖,而後兩步到得病榻之前。
“世子爺,這位娘子,應該是中毒了!”
仔細的號過脈,又扒開雪見眼皮瞧了瞧,徐從安到底松下口氣,壓低了聲音說道:“今日這位……如夫人,晚飯都吃了什麼?可有剩下的?”
——這應該是雪見自己的招數!徐從安已看到桌上有一壺甘草水,不用說,一定是雪見怕來的醫生解不了毒,自己備好的解毒之物。
但他卻更加上火,自己的這個義女,做事向來不按牌理出牌,連自己的身體都可以這樣糟蹋嗎?幸虧來得是自己,如果是旁人,沒演好演砸了,不是把自己演進去了嗎?
南谷波心中一驚,不由緊緊蹙着眉頭,難道說,事情真如小梅和這郎中說的一般,是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下毒嗎?
周博凝重的目光,長久的注視着雪見蒼白到幾乎透明的面色,他忍不住想罵人,罵她居然笨到可以用這樣的險招來傷害自己;他又想把他緊緊摟進懷抱,一解那刻骨的相思;他還想殺人,想殺掉這個瘋狂的天生貴胄。種種種種久違的情緒,沖滌着他的胸腔。他甚至想就這樣不管不顧的搶了雪見就走,但幸虧他尚有一絲理智,能夠看清眼前的形勢。
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他選擇用最自私的方法騙她留在身邊;當她堅持要離去的時候,他下決心騙家人終得迎娶佳人過門;當父母歸來的時候,她頭也不回的離家出走而他一邊安撫父母一邊苦苦尋找;兒子出生的時候,他終於可以陪在她身邊,用自己的頭髮做成血餘炭喚回她的生命。此生此世,他和她都是註定在一起的,這種感覺,真好。
直到她被綁架,他才知道,她就像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沒有她在身旁的日子,生,不如死。
“雪見,我一定會救你出此樊籠,一定……,答應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爲了我……,爲了你我的兒子……”
眼前,他的妻子,暈倒於病榻,受苦痛折磨,他卻什麼也做不了……
折磨,這是一種怎樣的折磨?做爲七尺男兒,卻不能護全妻子,他的心裡,註定只能在慚愧與負疚中剪熬,這種痛苦,像毒蛇一樣啃噬着他的心靈。
而面對同樣心急火燎的南谷波,他的拳頭幾次攥緊,又鬆開。如果打他一頓或者現在直接殺死他,都是不可能救下雪見,只能將雪見置身於更危險之中。所以,他不能!
也幸虧南谷波自己全部心思都系在雪見身上,纔沒有發現周博的異樣。晚飯時若非龔婆子驚惶失措的前來彙報,他本來還在猶豫來不來宜心小築的。現在他心裡慶幸留了這鄉下郎中師徒二人在府,看着他們忙前忙後一番,雪見終於醒過來的時候,南谷波的心情卻沒好起來。
自從雪見進府,何婉婷又一直臥牀,自己的那些的姬妾,終於有人忍不住,是在試探他的態度嗎?
體弱的雪見經過生死攸關,儘管保得性命,但聽這郎中言道,卻依然沒有徹底擺脫死亡的威脅,短時間內無法根除體內的毒素,只能緩緩“圖之”。
南谷波面色陰沉着,看着被灌下那藥汁,然後吐得七暈八素的雪見,直氣得手腳冰冷。
他記得,雪見的飲食,自來都是宜心小築的小廚房自己做,即便是這樣,也還是有人可以把手伸進來,可見這府裡,不好好整頓,不祭出幾條人命,是無法平息的了!雪見雖然從鬼門關脫險,但想來那鬼門關還沒有關閉,送進去幾個人換回雪見的一條命,也是值得的。
叫進來漣兒,南谷波小聲的吩咐了幾句驚人之語,漣兒臉色驚懼,但仍然連連點着頭,出去了。
因雪見這段時間一直被禁足,也沒有人提及府上來了什麼外面的郎中,小梅和小梨見到化過妝的徐從安和周博,並沒有多想。只是小梅見到周博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雪見,心下惱怒的同時,也升起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此時見他雖然沒有多少過份的表情,但那眼神卻讓小梅心念一動:“莫非,這人,也是雪見娘子的故人不成?娘子在這京城,‘故人’可真多!”
漣兒卻在此時又轉身回來,對南谷波道:“爺,於御醫……來了。”
南谷波淺淺一笑,又是一個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狀:“於御醫,這麼晚了,還累您跑此一趟。我這小妾,身子有些不適……”
於御醫垂眸,偷偷瞄了眼病塌上的麗人,雖然青白着一張芙蓉玉面,也能看得出來其美豔絕塵,都說這世子爺招人愛,只怕那馬上要被迎進府的景王爺愛女,從此有得累了。
看也沒看其他的閒雜人等,他便開口道:“怎麼這麼多人在此?”剛纔進來的時候,他已經留意到,這園子裡的裝飾無不精美精緻,想來應該是一個寵妾纔是。又看到忙前忙後的丫環丫頭,還有剛剛端出去的嘔吐物,不用診他也知道,想來不過是那些深宅大院的齷齪之事罷了。
這世子府,也當真是精彩紛呈,之前就聽說武德侯府的一個庶女做了世子側妃,傳聞那庶女相貌和那個號稱京城第一美女的紫陽郡主相似,所以頗受寵愛,但才進府兩年,不也病得臥牀不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