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可怎麼辦?就放任許家、蔡家讓那邱言捉拿?然後按上通敵叛國的罪名?最好笑的是,這個敵人,現在分明就已經歸降,成了自己人,這通了自己人,被說成是謀反,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與此同時,在京城內城的一座繁華府邸中,正有十幾名名衣着光鮮的男子正在交談,這些人的年齡,普遍都在四十歲左右,個個儀態不凡,身上盡數都帶着一股貴氣。,
那老相張鏈的兒子張析平,赫然也在其中。
自從張鏈歸隱,張析平就成了張府明面上的管事人,官職最高,原本是尚書位格,如今去了北邊一道爲觀察使,乃是封疆大吏,如今是因爲天地異變,才被調動回京。
他出現在這裡,其他人的位格自然也不會低過他,盡數都是世家大族的掌舵人、話事人,他們聚集於此,所爲的正是如今震驚京城的一件大案——
兩家謀反案!
案中的兩家,所指的正是許家與蔡家!
這兩個家族,正是當今兩位宰執的本家,宰執權勢滔天,他們的家族自然也要水漲船高,只是這兩家本都是世家大族,勢力龐大,歷史上也曾出過相國,如今不過錦上添花。
只是在幾天前,作爲頂樑柱的兩名宰執,突然就就被拿下入獄,使得家中大亂,卻又那許應建和紀盧出面主持,說是要有所反擊。
可他們這邊一動手,那動手的人卻又被拿住,消息已經傳來京城,使得兩家大亂,要知道,這次事情,其他世家皆在觀望,所有的人手。都是許、蔡兩家張羅,如今被抓,勢力登時就捉襟見肘了,已經沒有餘力反擊。
但此事也被幾大世家所知,方纔會有這次會議。
張析平等人正在商談着,門外響起僕役之聲:“諸位老爺,那許應建和紀盧來了,說是要與諸位見面。”
“果然還是來了,算算時間,他們也該來了。”
張析平這般說着。轉頭去看一眼,問道:“袁兄,讓他們兩人現在正堂等候,等咱們商談出一個對策了,再召進來吧。”
被他稱爲袁兄的人,名爲袁浩,乃是當時一大家族袁家的家主。
這袁家名列五姓七家之中,乃是有數的大家族,傳承連綿。世代顯赫,祖上的文臣武將層出不窮,就算是在本朝,也是排的上號的。有四世三公之說,在今日聚集的衆多家族中,這袁家的位格最高、資歷最老,作爲掌舵人的袁浩。當然也就有了最大的話語權,便是張析平也要請示他。
“就這麼辦吧,”袁浩點點頭。國字臉上滿是威嚴,“他們這兩家,經此一難,就算渡過難關,也要元氣大傷,最重要的是那邱言行事狠辣,深諳人心,消息傳過來的同時,還讓人在京城大肆宣揚,現在上至七十老朽,下至五六歲的幼童,都知道許家、蔡家與反賊聯絡,連反賊都出面作證了,就算時候改口,可名聲損傷太大,要花費不少年約恢復清譽,今天他們來咱們府上拜訪,咱們也是承受風險的,自然不能太過親近。”
這話一說,其他人紛紛點頭,那張析平也是一樣,但眼中卻閃過一絲不以爲然之色,但並不表露出來。
跟着,就有人怒聲說道:“不過,這許家、蔡家如何先不多說,邱言已經擺明車馬,要和咱們爲難了,如何還能容他?”
“不錯,不能讓這件事情繼續發酵了,不然就要動搖人心了。”
“依我看,不妨就在登基大典前,先將邱言拿下,先斬後奏,那宮中太后、皇后不懂政事,太子年齡不大,就算是心有不滿,也要倚仗我們。”
“不錯,就算太子心存恨意,但只要我們加以引導,不難讓他成爲無爲之君,吃喝玩樂的供養,然後用青史惡名威脅,逼迫他不斷就範。”
“對,皇上這個時候歸天,對咱們還是有利的!”
……
一堆人七嘴八舌的說着,各抒己見。
他們對許家、蔡家的沒落,不見得有多少惋惜,但終究難免要物傷其類,對邱言恨之入骨,只是說來說去,終究沒有一個具體的措施。
那袁浩也是默然不語,並不表態,一副穩坐釣魚臺的樣子,顯然是放任衆人發泄。
倒是張析平聽了好一會,暗暗搖頭,但他也知道,這些人都是世家的話事人,自小受到各種資源的栽培,眼光、見識高人一等,就算是心之平常之輩,所見所想高出常人,這處理事情的能力就不會低,如今之所以只是這樣繞圈子,不講實際,關鍵還是不想攬事。
“邱言拿許家、蔡家開刀,固然是激怒了世家,可終究也有殺雞儆猴之效,震懾了一批人,現在世家動用力量,能夠將他撲滅,可在撲滅之前,邱言困獸猶鬥,臨死反撲,爬也要讓一兩個世家掉一層皮,自然沒有人想要打這個頭。”
一念至此,張析平就知道,今日的這一次回憶,恐怕商量不出什麼對策,關鍵的決策,還是要由袁浩定奪。
果然,幾息之後,袁浩一擡手,制止了衆人的話語,見衆人目光看來,袁浩微微清了清嗓子,開口道:“邱言挑戰世家權威,膽大妄爲,決不能姑息,但現在他拿住了許家、蔡家,也抓到了口實,短時間內難以逆轉,想要走正規的途徑解決,十分困難,所以不妨就走一走其他路徑……”
聽到這裡,衆人心中都有數了。
“我聽說此人原本有着修爲,現在自廢武功,但往事不容抹殺,當初他矇蔽皇上,讓皇上庇護,沒人追究,如今想來,皇上英年早逝,很有可能就和這些有關,既然如此,咱們責無旁貸,必須要將事情追查清楚!”
“好狠!好毒!好計謀!”
聽得此言,衆人先是一愣,跟着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一抹喜意和驚意。
喜的是找到了突破口,並且不用自己出頭,而驚的則是袁浩的心思,着實歹毒!
這是要給邱言套上一個勾結方外,謀害真龍的名頭,一旦坐實,誅九族都是輕的,更不要說其他了,就算邱言能夠應對,名聲也要臭了,到時莫說是登上宰執之位,連那邱學傳播都要受到抵制。
但這種局面,他們樂見其成。
“既然諸位都沒有意見,那咱們就來商量一下具體的細節,最好是在登基大典之前,塵埃落定。”
咚咚咚!
這邊話音剛剛落下,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混亂的吵雜聲,聽得屋中人都大皺眉頭。
“何故在外吵鬧?”袁浩沉聲說着,這座府邸正是袁家所有,院中的僕從都是他的奴僕,所以說話的時候,自是有一股生殺予奪的味道。
不過,回答他話的,卻是轟隆一聲,竟是這房門被人撞開,跟着就見一身戎裝的楊晃推門而入,右手握在刀柄上。
頓時一股肅殺氣息撲面而來,讓這屋子裡的世家巨頭們感到有些喘不過氣來,但在標籤上,卻不見多少異樣,一個個還是氣度十足。
袁浩眯起眼睛,打量來人,卻不知其來歷。
楊晃與張琪一樣,都是邱言經營劍南蜀地的時候被他提拔起來,乃是親信之人,如今京城比練軍,新軍三鎮歸張琪統領,而楊晃則是被調入了都督府,執掌一方虎符,並且還在那樞密院掛了名,是實打實的實權武將,背後又有邱言撐腰,權勢驚人。
只是袁浩與張析平一樣,也是這兩日才被調回京中,準備迎接接下來的世家風雨——在兩名宰執入獄後,世家就有了迴應,放任兩家對付邱言不說,自身也有準備,將一個個封疆大吏用種種名義調回京中坐鎮。
不過,和張析平相比,家世更爲顯赫的袁浩,對於新近崛起的邱言,是打骨子裡看不起的,認爲其人或許有才,但沒有底蘊,寒門出身的泥腿子竊據高位,等於是褻瀆這樣的位格,讓朝廷蒙羞。
邱言他都看不起,更何況是楊晃?
武將的地位,在袁浩心裡本就很低,再加上新晉提拔,更是沒有任何值得關注的地方。
不過,對張析平來說,卻並非如此,此人得其父張鏈不斷提醒,從來沒有小瞧邱言,甚至心裡隱隱對邱言有着一點畏懼,對於邱言的種種手段,從來都是反覆推敲、記憶,每每看到神來之筆,不禁拍案。
正因如此,這次邱言明刀明槍的要與世家爲難,張析平頗爲擔憂,只是之前見了幾家反應,卻不由失望。
在他看來,與邱言爲敵,要麼就乾脆認輸,順勢而爲,要麼就要全力以赴,也不去施展什麼小伎倆,就是要用全力,將對方置於死地,否則就有後患,只要給邱言一絲喘息的機會,對方都有可能化腐朽爲神奇!
可惜,張家之前雖然有宰執之格,但如今張鏈致仕,張家在世家聯盟中的話語權,也隨之衰退了,他如今只能敲敲邊鼓。
只是……
“任我如何思量,也不會想到,邱言會做到這一地步,不光對許家、蔡家直接動手,甚至連面對這諸多世家,都不留半點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