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離夏宴還有五日的時間,故而提前到青沙谷的白雲觀四人便要在竹樓裡先住上五天。
這幾日天天都有好茶好飯,因觀規不得食葷腥,谷主青沙自然清楚,故而給唐雀他們準備的飯食都是素而清淡的。青沙谷的蔬果種類繁多,又因與外世隔絕,氣候也不同,應季的不應季的蔬果都累累結了果實。每日三餐,餐餐豐盛,花式也不重樣,色鮮明,味鮮美,香氣足,故而唐雀與清水算是過足了癮,吃完上頓便開始期待下頓。
今日到第五天了,明天便要開始了夏宴,屆時全谷的谷民都需一同慶夏,連慶三天,說是宴會,實則更應該說是大型的禮慶活動。
今日的早飯有菠蘿丁薏仁粥、紅棗香糯窩窩頭、雪菜筍丁包、蘿蔔絲、雞蛋煎餅、素炒什錦……擺了滿滿一長桌,供人挑選着吃。唐雀和清水照舊是吃得飽飽的,飯後還有各種水果丁,另有金銀花杞子茶。
也就是今日早飯後,南君然與青沙坐在竹樓外的葡萄藤下閒談,唐雀和清水捧着茶,坐在金銀花藤下休息,雀歌則坐在她倆不遠處翻了本《草本經》。正悠閒時,忽而有兩三個童子結伴着跑來了,手裡揮着兩張泥金邀貼。
原來夏宴賓客不止請了白雲觀,因青沙與其他谷主也有交集,便請了這一帶的谷主來,這一帶共有五大谷,是以前來的赴宴的應有五大谷主。現在到來的是其中兩位,童子到了不久後,他們便跟着進了莊園。
只見前方行的是一模樣有而立之年的大叔,身材高大,着了身褐色的衣袍,發上結了個小冠,眉目俊郎而成熟——這是黑風谷谷主黑風。
後方跟着的卻是一道極爲嬌小的身影,看着像十歲左右的娃娃,粉面如玉,彎眉大眼,櫻桃小口,綁着雙丫髻,穿了件粉白相間的齊胸襦,可愛的似瓷娃娃一般——這是白靈谷谷主塗白。
當然兩位的真實年齡不可猜測,單看外表便是一蘿莉一大叔。兩位谷主到了後,又是一番行禮客套,最後才落了座。
庭院裡的桌椅都是藤條編織的,圍着一張圓桌,幾人同坐到了葡萄藤下,青沙給黑風和塗白各斟了茶,幾人坐着又是一番客套聊天。葡萄藤垂下的晶瑩紫葡萄一串串地耷着,飽滿而多汁,看着極其誘人,唐雀趁沒人注意,而自己離葡萄又近,就偷偷摘了兩顆。
正要往嘴裡塞時,忽而桌子“砰!”一聲響,上頭的茶具跟着顫了顫。
唐雀手一抖,葡萄落在了地上。
接着響起一道嬌叱的聲音,“我剛纔數過了,你的杞子比我的多了三顆!你還說沒有?”——原來是白靈谷主塗白。此時她一張小臉通紅,眉頭蹙在一起,面帶怒色地看着旁邊的黑風。
黑風有些手足無措,看了看南君然、清水、雀歌、唐雀以及青沙,發覺他們的目光都詫異地停在他與塗白這兒,便不自在地咳了一聲,道,“是我的錯,不該騙你,是我的杞子多了三顆,你莫要生氣。”
塗白卻把面前的杯子一推,雙臂環胸而抱,氣鼓鼓地靠坐在椅子上。唐雀見狀,正要開口,青沙卻悄悄給她使了眼色,還擺擺手,又給清水他們也這樣做了,示意大家不要管。
而黑風和塗白也旁若無人似的,一個自顧自生氣,另一個手足無措後,將自己的杯子和另一個換了換,“莫要生氣,換了杯子了,你喝我這杯吧。
”
塗白依舊不搭理,但過了會兒,還是默默端起杯子,啜飲了一口。
唐雀已看出來了——這倆人之間肯定是有貓膩的。只是別人的事自己也不能多管,就壓住了好奇心,乖乖坐在原位發呆喝茶。
後面好不容易交談完,要進竹樓順便安排房間的時候,唐雀本跟在衆人後頭,將入門時,忽而被誰拉住了。一轉身,對上一張笑意盈盈的桃花臉,那對兒眼睛眯着,春水粼粼。
唐雀道,“怎麼了,師兄?”
南君然忽而伸出了纖長白皙的玉指,往她嘴裡塞了什麼,接着低頭俯身,在她耳邊道,“提些膽量,下次可不要這麼輕易被嚇着了。”說完擡手摸了摸她的頭,笑着進屋了。
唐雀呆愣在原地,傻乎乎地一閉嘴,頓時一股甘甜蔓延在口中——原來是葡萄。剎那間心裡“嗵嗵”直跳起來,一張老臉也不爭氣地紅了。
黑風和塗白的房間本一個安排在了二樓,一個安排在了四樓,但黑風方在二樓選好房間,塗白便推開了隔壁那間屋子的門,道,“四樓太高了,我偏向於住低處,是已習慣了的,這間屋子又背陽,裡頭應暗些,我就選這間了。”
青沙自然是沒什麼意見的,兩人便這般住下了。
到了午時過後,其他三大谷主也陸陸續續來了。有野風谷谷主朱野——一個矮矮的胖胖的挺着大肚子的人,穿着隨意,舉止粗獷,嗓門大、力氣也大,是徒手搬着一座大理石屏風入莊園的,那三扇屏風少說也得有百來斤重,他輕輕鬆鬆扛在肩頭,看着絲毫不費力。
還有梅花谷谷主鹿梅——初入門時委委佗佗,如一陣清風飄然而至,觀樣貌,清雅美麗,膚色細膩白皙,綰着朝天髻,舉止優雅,一身羅蘭紫的長裙,圍胭脂色的披帛,動如仙子,靜如畫卷,溫聲軟語,笑起來更添幾分溫和。
最後是畏風谷谷主畏風——相貌清秀的男子,膚白細嫩,身材偏瘦弱,白袍綸巾,說話時細聲細語,溫溫吞吞。
朱野、鹿梅、畏風三大谷主,加上上午到的黑風、塗白兩大谷主,共五大谷主,及白雲觀四人,赴宴的貴客便齊了。
貴客既然到了,今晚的晚餐自然是豐盛非常的,規模也堪比了一個小型宴會。衆人齊坐桌前等上菜的時候,唐雀一直打量着對面的五大谷主。按理說,同一地頭的谷主間應是有往來的,見面更應該熱熱鬧鬧噓寒問暖的,仿若許久未見老朋友一般,但這五位卻只是簡單招呼一聲便落座了,場面只有青沙撐着,挑開一個話題,這個問一句那個問一句,才逐漸在席上聊開。
唐雀愈發好奇,就趁着與清水聊天喝茶的檔口,偷偷觀察着他們。
青沙忽而提到了“分封”的問題,道最近在黑風、白靈、野風、梅花、畏風以及青沙谷六大谷中央發現了一座小峽谷,因六穀相鄰,似一個圈形,那小峽谷每座谷都入了界,不知道具體該怎麼分封。
話題剛提,朱野便捶了下桌子,震得桌子顫了幾顫,大手一揮,道,“還用考慮甚麼!誰最強就歸誰,咱們幾人中就我力氣最大,論實力也是我最強,早前虎族來犯,要不是老子率將士以一殺十,擊退那羣雜毛虎,你們還會安然坐在這兒?理應歸我!&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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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嗓門之大,嚷嚷得唐雀耳朵不適。但話音一落,便被塗白截住了,“哼!說什麼歸你,不就是有點蠻力嗎?若不是我出招以奇制勝,哪輪到你在這兒吹牛,按理說自然歸我們白靈谷。”
朱野又一拍桌子,瞪大了眼,“你這小妞胡說些什麼!就你那雞子般的力氣,老子一根指頭就能把你捏死,膽兒還挺大,敢跟老子爭地盤!”
坐在旁邊的鹿梅忙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莫激動,“怎麼又吵起來了?大傢伙好容易聚在一起吃個飯,也不給青沙谷主面子?不就一個小峽谷,好好商量,總有對策的。”
本要起身爭論的塗白和朱野聽到這話,擡頭看了看主座的青沙,同時“哼”了一聲,坐下了。塗白道,“看在青沙谷主的面子上,我也不與你爭論。”又伸胳膊撞了撞旁邊的黑風,“你怎麼看?”
黑風擡頭看了看在座諸位,道,“總有法子解決的,現在爭論也無果,還不如將眼前這頓飯吃好。”
畏風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見席上安靜了些,纔開口,“對……對,不如先別爭論了。其……其實,若按理來說一句,着實沒什麼好爭的,那小峽谷我去探過,其有四成的土地都入了黑風谷的界內,按理來論,是要歸黑……黑風谷……的。”
說到後面畏風被朱野狠狠瞪了一眼,登時就瑟縮了一下,垂下頭,啜飲着面前的茶,沒有再吱聲。
唐雀看了半天的戲,見場面安靜了,五大谷主各懷心事,心不在焉地喝着面前的茶,又一看青沙,見其面色淡然,並未在意席間他們的爭吵,心裡不免有幾分好奇。這五大谷主明顯是不和的,似乎唯一還會顧忌且通理的只有鹿梅,其餘或暴躁、或刁蠻、或淡然、或膽小,表面雖如此,總感覺暗地裡有波濤涌動。
清水忽而撞了撞唐雀,悄聲道,“雀兒,你發現沒?這谷主們這麼爭論,卻都會給青沙谷主面子,難道青沙谷纔是這一帶的領頭?那小峽谷最後應會歸青沙谷吧?”
唐雀搖搖頭,“不知道,看着谷主似乎並不在意,誰知道呢?左右是他們的事,我們還是不要摻和,看這情形,摻和進去準沒好事。”
清水可能覺得有理,就點點頭。
不一會兒,有侍人陸陸續續端着餐盤上來了,給長桌上擺上一盤又一盤精美的食物,唐雀四人一排而坐,面前堆得盡是素食,五大谷主面前有葷有素,色香味那個俱全,各類家禽野味,烹飪得精巧。雖說素食也精彩,但許久未嘗過肉食滋味的唐雀還是忍不住往對面的菜盤裡多瞥了幾眼。無奈只能看不能吃,只好把心思放在了眼前的素菜上。
南君然也或多或少吃了些蔬果,清水不爲對面的肉食動容,只對眼前的素菜感興趣。吃了兩口涼拌木耳絲後,唐雀忽而想起雀歌,一偏頭,剛好看見他正喝着南瓜粥,便小聲問,“我記得你是可吃葷食的吧?”
雀歌頓了一下,低聲回,“怎麼了?”
“沒什麼。”唐雀搖搖頭。就是有點羨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