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白正坐在桌前擦拭頭髮,着一身中衣,外面披了件棉袍,整個人慵懶又嫵媚。她頭髮還溼着,方沐浴完的皮膚愈發顯白,一對兒眼睛水濛濛的,格外勾人,身段玲瓏。
可能是法力較高的妖都會自己幻衣服出來吧,經歷了雀歌,唐雀此時看到鼠白穿着衣服也沒有驚奇。但那件雪青色的披風也隨着變大了,被鼠白整整齊齊放在腿上,見唐雀進來後,她道,“近些日子小女子因沾了大仙的福,有安身之地,吃飽穿暖,是以修養有道,功法也漲了幾分,如今能夠變回人形了。衣服我倒是不缺,但還從未有人給我做過衣服……故而向大仙求了件斗篷,真是……大仙,還是頭一次有人對我這麼好……”
唐雀被那雙秋水眸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臉漸漸紅了,連忙擺手,“不必客氣的,這都是舉手之勞,再說了,有你跟我作伴我很開心,因爲我一個人着實是有些寂寞……這樣吧,鼠白,今後莫跟我客氣,你可以喚我的本名‘唐雀’,若是覺得生分,叫‘小雀’也行的。”
鼠白盈盈地笑了,微露了一排珍珠般的小牙,“嗯……小雀。”
因屋子不太大,浴桶放當中太佔位置,唐雀就將它收了起來。收拾妥當,天色也暗了,到了做晚飯的時間,唐雀趕着去竈房,鼠白就變回了原身,繫上斗篷,回了竹籃子裡。
清煙清雨已經在了竈房,唐雀到了後加入了煮飯大軍。今兒天冷,三人商量了番,決定做些暖的易消化的,就煮了一鍋花生紅棗粥,配菜由唐雀掌勺,制了雞蛋灌餅。給各院送去飯後,唐雀又端了兩碗粥,拿了兩塊兒餅,放在托盤裡,欲回朱雀院。清煙見了,問,“清瓶,今日還是要回去?不與我們一起用餐了?”
唐雀“呵呵呵”地笑着,“因最近天兒冷,我又迷上了一本書,連吃飯時都得翻兩下,不然心裡頭就不舒服,這才端回了房吃的。”
清煙清雨點了頭,沒再多問了,道了句“注意着,可別打了滑”,就坐在竈房的小几前吃飯了。
外面兒天色昏暗,但因雪色亮,又燃了燈,是以能看清路,唐雀小心翼翼地端着托盤,方出了竈房的院子,就與對面兒菜園子裡跨出來的雀歌打了個照面。
雀歌依舊一身黑袍,墨發高束,面色清冷,見到唐雀,他隻立在那兒,沒有說什麼。唐雀有些尷尬,想着要不要打聲招呼,順便問一問“您老爲什麼在菜園子裡現在院子可沒什麼菜?”。
他忽而開口了,“我記得,你以前飯量大,但也沒有到一頓吃兩份的時候。”
唐雀臉紅了紅,“小……小聲點兒,給我點面子。”
雀歌沒有理會,只淡淡看了她一眼,轉身走了。
他一走,唐雀就立馬騰出一隻手在後面比了箇中指——敢情您老來趟菜園就爲了鄙視姐一下,飯量大怎麼啦?吃你家大米了?姐姐我好歹也是比以前瘦了些的,你不服?你不服?
雀歌頓了頓,停了步子,但沒有回頭,“雖不知道什麼意思,但你的手指還是收起來較好。”
唐雀一僵,立馬將手背在身後。直到那挺拔的身影消失,她才唏噓一聲,趕忙回朱雀院了。
待寒冷的化雪天過去後,二月到來,柳條兒抽了嫩芽,花苞探了頭頭,春回大地,春風融融,天氣漸暖。再
等到溪流“汩汩”,鴨子成羣結隊地入水遊嬉時,棉襖厚袍逐漸褪去,輕衣薄靴成了日常裝扮。
這日的清早,太陽還未升起,天兒是濃青的,風兒是涼涼的,唐雀洗漱完畢,一迎風,覺得有些冷,就回屋加了件薄衣。方披了件厚實點的外衫,繫好帶子,忽聞“篤篤”一陣敲門聲。
唐雀開了門,卻沒有見到人。腳底忽而傳來一陣“咯咯咯咯”的聲音,唐雀低頭,看見了菜園子裡的大公雞。在雞舍蔽了近仨月風雪的大公雞出來了,依舊羽毛光亮,氣宇軒昂,見到唐雀,它又一陣“咯咯咯咯”地叫,語氣激動,甚至兩隻膀子都揮動起來。
唐雀,“小雞……咳,雞,你怎麼啦?”
大公雞又“咯咯咯咯”了一陣,膀子手舞足蹈地比劃着什麼,翅尖一直朝後指着,最後可能覺得唐雀還是看不明白,就伸頭啄住她的衣角,使勁兒往後扯。
唐雀這才反應過來,“你是有事找我?要讓我過去?”
公雞鬆開衣角,點了點頭。
唐雀撓了撓腦袋,“好吧……那你領路吧,我去看看是什麼事兒。”
大公雞在前頭走着,出了朱雀院,左拐進了菜園子,又徑直進了雞舍裡,唐雀跟着進了去,踩在軟綿綿的草垛上,四處打量了一番。雞舍裡摞了一堆堆草垛,此時上面臥着的除了大公雞的妻子花母雞外,便是幾隻小黃雞崽。以往倒是也孵出許多小雞,但因數量多,就在開觀的時候給香客帶去了。
見到公雞後,花母雞領着小雞崽們搖搖擺擺地過來了,大公雞忙上前迎接愛妻愛子,生生塞了唐雀一把狗糧。
唐雀抹掉臉上冰冷的狗糧,問,“好了好了,求放過,究竟是怎麼啦?我見你家庭和諧美滿的,難不成……”只是爲了給我塞狗糧?
大公雞這纔想起唐雀,於是步行到了一處草垛裡,“咯咯咯!”叫着。唐雀望了一眼,草垛上有個凹坑,是母雞平日孵蛋的地方。大公雞指了指蛋坑,“咯咯咯!”個不停,似乎激動又憤怒,頭頂的雞冠紅的更盛。
好半天唐雀才反應過來,一拍腦袋瓜,“哦——你是說裡面沒雞蛋……不,是雞蛋不見了是吧?”
大公雞點了點頭,“咯咯咯!”又“咯咯咯!”——這句唐雀猜懂了,大概意思就是它發覺自己的愛妻辛辛苦苦下的蛋不見了,似乎是被誰偷走了“咯咯咯!”——我的愛妻多麼可憐哪,好不容易下的蛋丟了,你看,她多傷心多難過,整隻雞都瘦了。
“咯咯咯!”——我一個雞抓不到偷蛋賊,大佬您一定要爲我做主哪!
說罷,大公雞與花母雞緊緊依靠在一起,花母雞傷心低眉,大公雞摟着她安慰,周圍幾隻小黃雞可憐唧唧地叫着,偎着爸爸媽媽。
腦補完畢,唐雀摸了摸下巴,覺得自己可以去考個雞語四級,保證能過。
其實具體情況也着實跟她猜測得差不多,就是公雞最近一個月發現自己愛妻孵的蛋總是丟失,它曾晚上不睡覺早上不閉眼地巡邏,卻始終沒捉到偷蛋賊,所以想請大佬唐雀幫忙抓賊。
唐雀一瞬間明白了自己爲何有一月沒有從雞舍拿新鮮雞蛋的原因。原先籃子裡剩得雞蛋夠吃,她又因爲整天跟鼠白渾在一起,是以沒注意到雞舍一個月未產蛋的事。現在大公
雞都找上門了,唐雀覺得不管是爲了雞也好人也罷,這偷蛋賊不能饒!畢竟她唯一吃得上最爲豐富的食材就是雞蛋了。
決定好後,唐雀俯身摸了摸雞頭,道,“我知道了,這事就交給我,不把這偷蛋賊捉出來誓不罷休!我先回去制定制定計劃,你先按兵不動,假裝沒有找過我,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
大公雞鄭重地點了點頭。最後“恭送大佬”儀式結束,唐雀方回了朱雀院。
鼠白問,“怎麼啦?小雀,方纔那隻公雞找你是有何事?”
唐雀輕嘆了口氣,“唉,可不是丟雞蛋的事兒?最近一個月雞舍的雞蛋總是丟,我向來又是負責菜園子與雞舍的,是以要管一管,否則以後就沒雞蛋吃了。”
鼠白聽後卻沉默了。她變爲了人形,穿着薄衣,披着那件雪青色兒斗篷,端坐在牀沿。沉默後,她用手梳理了頭髮,一對兒秋水瞳裡盈盈閃光,“我知道……你要懷疑我了。”
唐雀聽得一愣,“沒有啊……我爲啥要懷疑你?自從你來了,我們一天裡幾乎都是待在一起的。更何況鼠白你不出屋,又將成仙,有思想,現在也不缺吃穿,幹嘛要去偷雞蛋呢?我相信你,絕對不是你乾的。”
鼠白忽而擡頭深望了唐雀一眼,眸子閃了閃,垂下了,“你……果真是跟別人不一樣。小雀,真是抱歉,我方纔誤會你了,說得話也不好聽……”
唐雀擺擺手以示理解,“沒關係沒關係,我知道我們總是有很多人呢厭惡老鼠,還貶低它們,所以想到老鼠就覺得它們會幹壞事。其實都是爲了生存吧,不易、不易……但是鼠白你不一樣啊,你像大家小姐,又知禮,還有修爲,重點是不缺吃穿,又怎麼會去偷雞蛋呢?肯定是別人所爲,我只是好奇誰竟然會偷雞蛋?”
鼠白點點頭,“着實是奇怪了些。”
接下來唐雀與她商量了番計劃,最後決定還是先在雞舍裡守株待兔,看能不能待到偷蛋賊,若此計劃不行,那就再換一個。
本來在觀裡除了日常事務外別的事情不多,其實現在出了個偷蛋賊唐雀還蠻興奮,覺得自己無聊的生活總算添了點樂趣,所以很積極地就投入到捉賊事件中。本來鼠白道自己身體小,可以藏在雞舍裡觀察,但唐雀想了想,覺得有風險,就拒絕了。
於是翌日天不亮,唐雀就偷偷摸摸來了雞舍,抹黑着進了去。花母雞昨晚下了兩顆蛋,此時一家雞正偎在一起睡眠,唐雀鬼鬼祟祟進來後,大公雞警覺地一擡頭,見身形,辨出了唐雀,也就低了頭,沒有鳴聲,免得打草驚蛇。
唐雀心裡有點小緊張,有點小興奮,她到了蛋坑前一摸,果真摸到了兩顆圓乎乎的蛋,於是在旁邊的草垛裡扒了個洞,幸好身形不算太高,能躲進去,再把洞塞住,只露了倆眼睛出來。
本來她還想着第一天肯定沒啥收穫啦,探案什麼的一般都要守很多天,這樣才刺激嘛之類的,不料等到了黎明,昏朦的光線自外界照進雞舍時,大公雞一家睡得正香甜,忽而有道鬼魅似的身影悄無聲息地閃了進來。動作之輕,腳底草垛硬是沒被踩出一絲聲音。
唐雀屏住了呼吸,心裡“撲通撲通”跳起來,忙調整好視線,不動聲色地朝前上方看去。
咦?怎麼是……怎麼會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