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
侯成光等人,尋聲看去。
那個聲音,是從白族道場方向傳來。
好似就在耳邊響起,分不出具體的距離。
聲音,很陌生。
他們沒有印象。
“是陳玄陽!”
任尋道眯起眼睛,怒聲哼道:“他還活着!”
陳玄陽?
康庭面露思索之色,旋即,恍然。
這個名字,他聽過。
好像,是那“邪修”之一。
怎麼還活着?
今天是第三天。
白族道場,除了一個白青山之外,其他人,不可能還活下來。
他沒有當場擊殺白青山,是因爲還有它用。
他要用白青山,鎮鎖白族道場,鎮壓那一方龍眼。
以他妖血,鎮壓道場,爲己所用。
可是……
似乎出了一些意外。
“陳玄陽,滾出來!”任尋道衝那方向呵斥。
南崖默默的看着他,微微搖了搖頭。
以他對陳陽的瞭解,這小子,不會做蠢事。
也就是說。
他的邪修之名,有極大的可能,是假的。
要論對陳陽的瞭解,這裡所有人,恐怕就是南崖了。
有句話說的好,最瞭解你的人,一定是你的敵人。
就算是明一幾人,此刻也沒覺得,陳陽會是無辜的。
但南崖只是聽見他的聲音,就知道,這小子絕對不是邪修。
簡直太特麼瞭解了。
他有些同情的看了任尋道一眼,很想告訴他,這種時候安安靜靜待着就行,什麼都別說,什麼都別做。
“竟有邪修,從白族道場逃出,各位,請與我一起,將其誅殺!”
康庭眼放寒光,隨手將線香丟在地上,右臂輕揚,背後的劍鞘,紛紛飛出。
是的,只剩下了劍鞘。
所有的劍,都留在了白族道場。
但只是劍鞘,依舊有着巨大的威力。
這些劍鞘飛出,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向着那個方向射殺去。
眨眼之間,已經消失在衆人視野之中,沒入了密林。
“咻咻咻!”
一道道凌厲的破風聲,突然從那密林之中響起。
便見,一條長長的影子,劃過天際而來,射向他們。
是劍!
那是一把把劍,首尾相接,貫穿而來。
因爲速度過快,宛如劃過天際的彗星,所留下的殘影。
“陳玄陽,你這邪修,竟然還敢出現,今日必殺你!”
任尋道當先士卒,持一把軟劍,斬向射來的長劍。
“唰!”
長劍速度更快,快到他根本就劈不中。
最前面一把劍,於空中一拐,直接射向侯成光。
後面的劍,也紛紛散開,向着其他人射去。
侯成光等人面色大變。
這劍,速度太快,來的突然。
他們,竟是作不出任何的反應。
“咚咚咚!”
長劍就像一把錘子,勢不可擋般,洞穿他們的身體,將他們身體狠狠帶離地面,插入背後的山體牆壁上。
將他們,釘死在山壁上。
身上的骨頭,肌肉,全部塌陷。
鮮血瘋狂的從七竅噴出,從傷口涌出。
氣息,一瞬間變得虛弱。
衆人看的一呆。
觀看直播的衆人,也是震驚不已。
侯成光等人,有築基修士,有無垢修士。
此刻,竟是被一把劍,直接洞穿,連躲避的機會都沒有。
這邪修,從頭到尾都沒露面,就將這些英雄,砍瓜切菜一般全部碾壓。
“鐺!”
剩下的劍,試圖以同樣方式,洞穿康庭。
康庭只是手臂輕擡,兩指輕點,就將這些劍全部擊飛。
他看了眼侯成光等人,望着他們身上的劍,眼皮狠狠跳了兩下。
這劍,是他的!
如此看來,白青山,被救了。
白族的衆人,很可能,也還活着。
這種變故,在他預料之外。
他眼神漸寒。
這陳玄陽,是什麼人?
當日道場之中,他從未見過此人。
此人也沒有冒頭。
若真有這樣厲害角色,當初爲何不出手?
“明一會長,這就是你江南道協培養的真人啊!”
任尋道怒笑道。
明一蹙眉,有其他省份道長說道:“這種時候,說這些幹什麼?難道你武協就沒有邪修?”
任尋道哼一聲,沒有迴應。
他就是看不慣陳陽。
身爲邪修,都優秀的如此過分,簡直讓人惱火。
“分開,將他包圍。”康庭說道。
上萬人,立刻就分散開來。
“我陳玄陽一身光明磊落,卻平白無故落了個邪修的頭銜。他康庭位高權重,說什麼你們信什麼,就沒有一個人想過,我是無辜的嗎?”
陳陽的聲音傳來。
衆人聞言,身軀微微一震。
無辜的?
一時間,衆人停下了腳步。
紛紛看向康庭。
後者道:“妖言惑衆!”
“這種時候,任你說的天花亂墜,也不會有人信你!”
“你若真是無辜,爲何藏頭露尾,不敢站出來?”
“呵呵,站出來?”陳陽一笑:“好,那我就讓你見一見。”
話落。
他的身影,從山林之中,緩緩行出。
躍入衆人眼中。
看見陳陽的身影,明一三人,忽然鬆了一口氣。
他還活着。
而他剛剛那一番話,他們是信的。
但是,康庭會是邪修?
若真是,那太過令人震驚了。
堂堂儒教大師,竟然會是一名邪修。
那這次白族被滅,豈不是,也是他一手爲之?
這種事情,只是想一想,他們都覺得一陣眩暈。
若真如陳陽所說,整個道佛儒……所有人,都被他矇騙了。
他一個人,扯了一個彌天大謊,讓得所有人爲之信服。
細想之下,簡直可怕。
康庭盯着陳陽,這個十分年輕的道士,就是陳玄陽?
陳陽道:“康庭大師,你陣殺白青山,劍斬陸部長,毒殺白族七百餘人,你好狠吶!”
康庭沉默,突然,他手指虛空一點。
一股無形之勢,壓迫着空氣,瞬間轟向陳陽。
“住手!”明一當即一劍斬出,劍芒直直劈落,卻未能追上。
“噗!”
這股氣勢,在陳陽身前三寸,突然化作虛無,未能傷陳陽半點。
“康庭大師,是要殺我滅口嗎?”
陳陽絲毫不怒:“我出來了,爲何不讓我將話說完?爲何不敢與我對質?”
“究竟誰纔是邪修,爲何不與我論一論呢?”
康庭道:“邪修當誅,豈能放你妖言惑衆?”
“我康庭一生爲民,所行善事有目共睹……”
“是嗎?”陳陽打斷他,忽然一笑,看向衆人:“諸位可願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沒人說話。
事情轉變過快,他們尚未反應過來。
任尋道也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
他不是邪修?
本該塵埃落定的事情,卻因爲陳陽的突然出現,發生了這般變故。
眼看事情將要陷入僵局。
陳陽身後,突然有着腳步聲響起。
那腳步聲,讓衆人知曉,有許多人,正在趕來。
wWW ▲TTkan ▲¢o
康庭面色沉如水。
他眼角餘光快速掃過四周,知曉原計劃怕是難以實施下去。
“陳真人是邪修?那我白青山,也是邪修?”
聲音,從山中響起。
白青山衆人,趕來了。
隨着他的話音響起,本就安靜的場面,更是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觀看直播的修士們,看着不斷髮生變化的局面,神色都有些呆滯了。
“踏踏!”
以白青山爲首,數百餘人,穿過匆匆草木,出現在陳陽身後。
左右兩側,是陸振國與王熹。
身後,是侯成光等人的師兄弟同門。
以及,白族七百餘名族人。
“宏文!”馮千雙望着白青山身後幾人,一雙眼睛,頓時紅了。
他以爲,除了侯成光之外,其餘弟子,全都死了。
這些弟子,與他情同父子。
他們的死,不僅僅是浙省孔廟的損失,更讓他悲慟交加。
沒死,他們都活着!
他們現在,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書亦!”
“代林……”
這些老人們,不斷的喊着他們的名字。
彷彿一場大型認親現場。
激動欣喜之後,他們看向被長劍釘在石壁上的侯成光等人,眼中滿是怒色。
“成光,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們大聲的質問。
他們其實已經猜到。
陳陽所說的話,恐怕纔是真的。
他們根本就不是邪修。
侯成光七竅流着血,卻還擠出笑容:“師傅,你已經猜到了,不是嗎?”
“猜到了,就別問了。”
馮千雙從未像今日這般憤怒。
哪怕是知曉自己的弟子,被邪修坑殺,也不如現在這樣憤怒。
因爲他一個人,而讓另外幾個弟子差點被殺。
更是讓許多無辜的人,揹負邪修的罵名。
“我怎麼教出你這樣的徒弟!”
“你有什麼臉面,喊我師傅?侯成光,師門何時虧待過你?我付盡一生將你培養成才,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嗎?”
“他們是你的師兄弟,這些都是無辜的人,你這麼做,就不後悔嗎?”
他大聲叱罵,想要將他罵醒。
“不後悔。我一點都不後悔。”侯成光搖頭,語氣很堅定,神情淡然。
就好像,死的,是一隻只螞蟻,與他無關。
“來之前,我勸過他們,讓他們不要跟來,是他們自己要來的,死了,怪誰?”
“我只是做我應該做的事情,魏先生需要這裡,所以我來了。他們擋住了魏先生的路,所以他們得死。”
侯成光淡淡的說道。
“混賬,混賬!”馮千雙情緒激動,一口老血幾乎要被他氣的吐出來。
衆人簡直不敢相信,這種話,會是從這些英雄口中說出來的。
他們說的如此坦然,好似本該如此。
“邪修,就是邪修。”
陳陽一步步的走來,兩旁是準備將他包圍的衆人。
此刻,看着陳陽,放下了手中刀劍與拂塵。
“康庭大師,你可還有話說?”陳陽邊走邊問。
康庭不語。
馮千雙怒喝:“康庭,你是我儒教大師,你怎敢如此禍害我的弟子!”
明一問道:“康庭,玄陽所說,可是事實?”
衆人質問着。
陳陽,一步之下,來到了侯成光等人的面前。
手起,劍落。
一道寒光閃爍。
侯成光的頭顱,與身分離,砸在地上,滾了幾圈。
其他人,見這一幕,臉上沒有絲毫懼怕之色。
相反,臉色狂熱,病態的狂熱。
陳陽一劍一劍的斬,當他斬下最後一人的頭顱,轉過身,望着依舊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康庭,詢問道:“康庭大師,有什麼遺言嗎?”
“呵呵。”康庭微微一笑,目光掃過衆人,然後,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我的英雄,被邪修殺死了。”
陳陽蹙眉。
這老東西,演戲演上癮了?
然而就在他剛剛說完這句話,四周所有的攝像機,全部失去了信號。
“今日儒道佛武協,上萬修士,被邪修陳玄陽坑殺九龍巢。”
“而我康庭,爲守護人族最後一份尊嚴,殊死拼搏,最終將邪修斬於劍下。”
“瘋子!”有人罵道。
“三天,足夠了。”康庭自言自語着,目光鎖定了白青山。
下一秒,他的身上,突然爆發出了滔天的氣勢。
“各位,你們應該慶幸。”
“在你們死亡之前,將見識到什麼纔是真正的神。”
他擡腳,一步跨出,登天而起。
微風捲集,衣決飄飄,宛如一尊神祇。
他居高臨下,望着下方上萬人,說道:“神賜你們死亡,這是你們的榮幸。”
他的雙臂,緩緩張開了。
雙眼緊閉,身上的氣勢,正在一點一點快速的攀升着。
“轟!”
一聲巨響,從道場方向轟然響徹。
“嗷!”
隨之,一道嘹亮,似虎似狼的嘯聲,從那處穿透了層層屏障,響徹這一片山野。
“那是什麼?”
有人驚呼。
衆人看去。
在那道場的上方,一道虛幻而龐大的影子,漂浮在道場上空。
那是……龍形!
“白青山!”
康庭陡然睜開雙眼,聲音帶着不可言喻的魔力,讓白青山有一些失神,擡頭與他對視。
“入山爲蛇,入世爲妖!”
“你白青山是蛇,也是妖!”
“此一日爲蛇,一世爲蛇!”
康庭聲如洪鐘大呂,這一句話,他足足喊了九遍。
而每喊一遍,白青山臉色就難看幾分。
當最後一遍說完,白青山整個人已經面無人色。
已經化作人形的他,此刻,竟是再一次的現出原形,盤在原地。
雙眼之中,是滔天的憤怒。
這裡上萬人皆是修行之人。
此時聽他所說之話,哪一個不是面色狂變。
“康庭!”陸振國怒斥道:“白族長修行數百年,方入大道,今日你怎敢將他封邪!”
康庭道:“此一處山嶽,我便是山神。在我山界之中,我要他生,他便生,我要他死,他便死。我要他一輩子不得走蛟化龍,他便一輩子做蛇爲妖!”
蛇類精怪一旦成妖,下一步便是走蛟化龍。
而想走蛟化龍,便如逆天而行。
在這逆行路上,若有高人肯爲他封正,一路便會走的輕鬆些。
若無人封正,也能走,只不過要更爲艱難。
可今日,康庭卻是爲他封邪!
人爲萬物之靈,自然有萬物之靈的驕傲。
而修道者,更是人中龍鳳。
這些修正道的精怪與妖,最渴求的就是人類的一句封正。
你說它是蛇,無意中就已經封了它是條蛇,它這輩子苦修也難成龍。
如若當面喊出了它是蛇,就是犯了最大的忌諱,怒火非常人可以承受。
而修士封正,便是將最大的祝言贈與它。
令他走蛟路上,少些磨難。
康庭仗着實力強於他,此刻強行封邪,幾乎就是斷了他日後化蛟的機緣。
斷人修行,堪比殺人父母。
“各位,安心上路。”
康庭微微一笑,忽的捲袖揮動。
“轟轟轟!”
頓時地動山搖,巨石不斷滾落,山頭傾斜,洪流襲來。
有人試圖登天而起,卻在跳起一霎,被康庭一袖拍下。
“山神?”
陳陽望着道場上空已經消失的龍形,若有所思。
他並不清楚,三天之前康庭對道場做了些什麼。
但無疑,此刻的他,似乎可以藉助道場的力量,化作己用。
稱一聲山神,倒也可以。
這般手段,的確不俗。
不過,似乎也就只有這一點手段了。
康庭低眸看向一動不動的陳陽,以爲他被自己的手段鎮住了。
大笑說道:“陳玄陽,你觀我這手段,如何?”
“嗯?”陳陽擡頭,搖頭說道:“不如何。”
“不如何?”康庭笑容一滯,右手突然向下一抓,一擡。
一塊十多米大的巨石憑空懸起,緩緩的飄向陳陽,在他頭頂上空二十米,定住了。
似乎隨時都會落下。
“現在,如何?”
“我說了,不如何。”
陳陽依舊搖頭。
“呵呵。”康庭道:“豎子無知。”
而後,五指,猛地張開。
巨石,失去了力量,開始急速下墜。
“呼呼~”
二十米的距離,幾乎眨眼及致。
這塊巨石,至少有數噸之重,此刻急速墜落,就是築基修士,也不敢以肉身強抗。
“嗯?”
康庭輕咦一聲。
巨石落地的聲音,並未響起。
他重新將目光,投向了陳陽。
以他的角度,那塊巨石,已經落地。
但,紋絲不動。
沒有落地之後的聲音,也沒有滾動的痕跡。
似乎只是從一個高度,掉到了另一個高度,卻依舊保持平穩。
“咔!”
清脆的聲音,在地動山搖的聲響下,依舊清晰可聞。
康庭目光凝視。
巨石上,出現了裂縫。
兩秒後。
“嘭!”
巨石粉碎,炸開。
陳陽身形顯現。
粉碎的巨石,全部墜在陳陽的腳下,沒有一塊碰到他的身體。
“我說了,不如何。”
陳陽搖着頭,而後,食指從袖中探出,對着虛空輕輕一點,脣齒輕啓:“定。”
震動的大地,瞬間恢復平靜。
滾落的巨石,定格在半山腰。
洪流以極快的速度固化。
正持刀劍與這天災相抗的衆人,感到極度不真實。
若不是這片廢墟依舊在,他們甚至覺得,剛剛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起!”
陳陽再喝。
被巨石砸斷的大樹,洪流碾壓過的雜草。
一呼一吸之間,斷樹重起,根莖插入地面,綠葉迎風飄動。
雜草恢復了活力,將廢墟蓋在下方。
彷彿,一切都未發生過。
康庭已經沒了表情。
即使以他此時控制了道場的力量,也不敢妄想,做到陳陽這般。
相比之下,這,纔是真正的神仙手段啊!
陳陽望着白青山,向前一步,徑自出現在白青山的面前。
脣啓,如聖人之音,緩緩響起。
“入江成蛟,入海爲龍!”
“尋得本心,必得正果!”
白青山孤絕死灰的雙眼,此刻爆發精光。
他身體閃爍着微光,額頭兩團凸起,正不斷向外生長。
最終,兩團凸起,長成兩隻角。
前胸腹下,也緩慢生出兩隻前爪。
衆人見這一幕,已經無法言語。
白青山低頭拜倒,內心狂喜,聲音顫抖道:“謝真人封正,謝真人賜機緣!”
陳陽一笑,轉而看向天上康庭,輕聲言道:“你是神?”
“那,我陳玄陽今日就要屠神!”
——————
【還有一更,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