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那位玄陽真人。
年輕道士在他身上轉了兩圈道:“聽說玄陽真人醫術很高明,有神醫之稱。”
陳陽笑着搖搖頭,沒有說話。
道士問:“真人今天過來,該不會是爲葉師叔看病吧?”
“正是。”
“那請這邊來。”
道士明顯不怎麼熱情,引導着二人來到一座小廳裡。
奉上熱茶後說道:“若是師叔有需要,我會來通知真人的。”
陳陽問:“可否讓我與葉真人見一面?”
“師叔若要見你,我會通知真人的。”
道士說完就走。
陳陽忽然覺得,這什麼神醫的名頭,並非一個多好的榮譽。
至少在同門眼中,神醫之名,反而更像是一個笑話。
瞭解的人,如項伯當,固然不會認爲陳陽名不副實,但也不會對他有太大意見。
不瞭解的人,如瞭解之前的項伯當,就會覺得陳陽這人沽名釣譽,損壞醫字門的名聲。
素養好些的,最多就是對待陌生人一般對他,不會將內心的不屑表達出來。
素養差點的,陳陽目前還沒遇見,但那種情況,他閉着眼都能猜得到。
“抱歉啊,道長。”葉言一臉歉意。
“你有什麼好抱歉的。”
這是人家三元宮的事情,在小一點,是這道士個人對自己的看法,和他沒關係。
葉言道:“我去和爺爺說。”
他趕緊出去找爺爺。
生怕陳陽等的太久,直接不耐煩走了。
其實就算沒有葉言燒的這一炷臥香,若是陳陽知道此事,也必然要管。
都是同門,哪能見死不救。
沒過十分鐘,葉言回來了。
陳陽見他表情有些低落,估計是遇見阻礙了。
正打算安慰他兩句,葉言道:“道長,我們過去吧。”
陳陽問:“你爺爺同意了?”
葉言道:“談不上同不同意,今天來了很多醫生,正在商量治療方案呢。”
“都看過了?”
“嗯,看過了。他們來的早,一起看的。”
“那過去吧。”
跟着葉言來到一間漂亮的院子,屋頂上是落雪,屋檐上掛着冰錐子,陽光照耀時會反射炫光。
一羣中年人就坐在院子裡,幾乎都帶着眼鏡,正在討論。
應該就是今天前來的醫生。
裡面的屋子大門敞開着,裡面有談話的聲音傳出,人似乎不少。
醫生們看見兩人,並未在意。
葉言領着陳陽就向屋子裡走去,之前那個年輕道士看見兩人,也沒說什麼。
人都來了,他總不能把人趕走,而且他也沒這個權利。
屋子裡的人比外面還要多,一羣道士,年紀都不小。
“老葉,別撐了,好好休息,回頭我跑一趟,找他們好好問問,肯定能治好的。”
說話的老道長,陳陽認得。
是項伯當。
陳陽也不意外,項伯當去了上真觀,和自己把誤會說開後就離開,想必就是來這裡的。
陳陽沒上前,就站在人羣外,墊着腳尖從人羣縫隙向裡面看去。
牀沿上坐着一個七八十歲的老道士,面如枯槁,雙眼一片渾濁,道服下的身體瘦骨嶙峋。
“我沒事。“葉望海擺着手,很有些無奈的看向一旁老道長:“老祝,你們都出去,別騷擾我。”
老祝搖頭:“望海,別倔了,把情緒放鬆,好好接受治療。再說了,人家伯當親自過來一趟容易嗎?你再不想治,這個面子要給的吧?”
葉望海不語,過了幾秒鐘,忽然一嘆:“不是我不給面子,我身體我自己知道。這不是病,也不是傷,治不了的。”
“不試試怎麼能知道?”
項伯當道:“咱們道門醫字輩的弟子,人才輩出。就算我不行,其他人肯定行。回頭我去跑一趟,他們只要在道觀,絕對不會拒絕的。”
葉望海搖搖頭:“沒用的,別白費精力了。”
“葉望海!”項伯當突然吼了一聲,兩隻眼睛怒睜着,瞪着他:“你能像個男人嗎?”
“什麼都不做,就在這裡說不行,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葉望海哼道:“沒人比我更男人。”
“那你嘰嘰歪歪個什麼?讓你治病你就治病,治不好就去死,棺材我給你買!”
“告訴我,你到底治不治?”
“不治。”葉望海還是搖頭:“雖然我怕死,但橫豎都是死,還不如安安靜靜度過晚年。我可不想天天喝那些苦不拉幾的藥,受那種折磨。”
“你……”
項伯當氣的想打他。
他如果不是這幅德行,項伯當絕對一腳踹過去。
真他媽太氣人了。
以葉望海的年紀,這裡除了祝住持,其他人都要比他小一個輩分。
也就是項伯當,完全不把這輩分當回事,纔敢說這種話。
“其實我現在也不怎麼怕死了,不過我這麼說,你估計也不會信。”
“但這是真的,我現在真不怎麼怕死了。我都快八十歲的人了,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
“我上過戰場,在商海里浮沉過,下半輩子都給了道門,要說遺憾,就是老伴走的太早,沒讓她享清福,這是挺遺憾的。”
葉望海兩手在膝蓋上一拍:“我這身子估計也沒什麼用了,本來還想死了捐獻遺體,還是算了吧,別禍害人家醫院了。伯當啊,你剛剛的話可得算數啊,棺材你來買,給我挑好點的木材。身後事就不找你了,老祝,你聯繫三清觀的至純,請他幫我把身後事辦了,死後我得跟老伴同墓,這個一定要辦好,不然我死不瞑目的我告訴你。”
老祝唉了一聲:“別說這些喪氣話,你好好配合,別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葉望海道:“我也不想……算了算了,不說這些了,伯當你回去吧。我一會兒下午還得回趟家,這段時間我多陪陪孩子們。”
屋子裡的道士,一個個心情很沉重。
項伯當則是氣的想抽他。
葉望海道:“伯當你也別這樣,你也檢查過了,你自己說,我這情況你能治嗎?”
項伯當哼道:“我治不了,有人能治。”
葉望海搖頭:“別安慰我了,等你找到能治的人,我屍體估計也涼了。”
門口的葉言抹了一把眼睛,求助的看向陳陽:“道長……”
陳陽怕拍他的肩膀,向裡面走去:“葉真人,可否讓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