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瓊罵道:“盡是胡說八道!”
那漢子見她罵了,不再言語,默默地守在門口。
關在裡邊的兩個人聽到柵欄外的說話聲,都往林明瓊瞅了過來。
林明瓊本就是想來看看關在裡邊的林三才到底長啥樣,透過鐵柵欄往裡瞧去,正好與鎖在陳立鬆對面的那漢子四目相對。
前面的詩意人生,林明瓊除了與自己家人外,很少與其他男子正眼對視,這一眼只看得她怦然心動,趕緊把目光移往別處去。
她自然認得陳立鬆,那與她對視的這名漢子應當就是林三才了。一張國字臉,虎背熊腰,看起來就比陳立鬆要壯實。
林明瓊只看了他一眼,雖然已將眼睛瞧往別處,但她心中那片被激起的漣漪久久不能平靜下來,還是忍不住又想轉回來看着他。
林三才盯着林明瓊的眼睛囔道:“你看什麼看?你大概就是那個林舉人孫女吧?給我倒點水來,渴死我了!快點!哦,多倒點來,陳立鬆也要喝!”
林三才對那些護院及黃大明喊叫,總是口稱“老子”,但林明瓊不同,她畢竟也是林家寨之人,不敢亂稱“老子”,所以用“我”,話裡少了粗俗之意。
林家寨族長林信壽在前朝曾參加過科考,據說中了個舉人,只是如今早已改朝換代,且年代已久,前朝的舉人在民國又不認,但是坊間仍有人以林舉人稱他。林信壽就是林明瓊父親林海濤的爹,也就是林明瓊的爺爺。
林明瓊又被林三才兩眼盯着看,頓然感覺臉頰發燙,趕緊收回目光,沒好氣地罵道:“囔什麼囔?!沒水!就有水也不給你喝,渴死你,你再喊啊!”
林三才這個人自己見也見了,罵也罵了,林明瓊不再言語,轉身就往正院而去。
……
黃大明把林金珠扶進房裡,對她說道:“別動不動就下跪啊!我不管你的出身,我黃大明的女人,就不應當跪我了,懂嗎?”
林金珠鬱郁不語。
“我的金珠啊,我怎麼跟你解釋呢?這麼說吧,他倆是皇軍……太君的犯人,太君說什麼都不會放過他們的。”
“那該怎麼辦?”
“太君的人犯放不得!”
“你以前答應過我的!”
“我答應你不會殺他,肯定會做到的。只是他倆都是太君想要處決的人,我也沒辦法啊!不過你放心,我再想想辦法吧。”
林金珠越是在乎陳立鬆,黃大明就越恨陳立鬆,想弄死他的心就更加堅定了。
“處決?你是說他們倆會被處斬嗎?”
“他倆不會被處斬,最多也就是……”他故意把話停了片刻。
“也就是什麼啊?你快說啊!”
“會被槍斃啊。”
“什麼?!要被槍斃?!”
林金珠更慌了,緊緊地抱住黃大明的胳膊,再次求道:“求求你,你人脈通天,幫他們想想辦法啊!”
林金珠的請求讓黃大明更加煩躁,他敷衍道:“我在想辦法了,你放心吧。”
說完話他又躺在涼蓆上開始睡,沒多久似乎就睡着了。
看着躺在涼蓆上的“睡着”的黃大明,再想到陳立鬆會被槍斃,林金珠心裡難過至極。
……
林明瓊前腳剛進垂花門,就聽得從前院傳來一陣嘈雜之聲。
她立即轉身問道:“又有啥事了?外面進來了什麼人啊?”
“嫂子,是我。大明哥在嗎?”
進來的,原來是在刀風鎮學堂當着先生的,自己的小叔子黃小明。
他來黃大明家的目的有倆:一是要黃大明去參加祖父的祭奠,二是進來看看有沒有辦法救走那林三才與陳立鬆這兩個笨蛋。
“快請坐,快進來坐。”
“不了嫂子,你讓大明哥出來吧,祖父的祭奠你倆得過去了!”
“你哥他還在睡覺。”
自己又得去後院找他了,不知黃大明氣消了沒。
黃小明一進前院,早把關着陳立鬆與林三才的那間房子觀察仔細,並記住有幾個護院守着。正院也要進去觀察一番,得知道里邊的護院情況,所以林明瓊進去,黃小明已然跟隨其後,悄然進了正院。
“大明哥,你快出來,緊急萬分!”黃小明站在天井處高聲喊叫。
林明瓊有點尷尬。
不過既然小叔子黃小明都這麼大聲地喊了,自己可以不用到後院去叫他們,省了去做不想做的事。
剛入枕不久就被喊起,黃大明自然有些暴躁:“什麼緊急萬分?啥事都緊急萬分?怎麼在你們嘴裡,件件事都緊急萬分呢?”
“大明哥,你快點出來吧,是我,我是小明。”
黃小明都來叫了,黃大明自然不能推脫了:“哦,是小明啊,等等就來。”
黃仁貴之死,黃大明黃小明的爹媽早已過去守靈了。
黃大明從後院走了出來,只是還沒穿好衣裳。
“現在就要去嗎?你嫂子她也要過去嗎?”
“當然得馬上過去。那是咱們爺爺,作爲家人都得過去,不出現是要衆人笑話嗎!嫂子也收拾一下跟我們一塊過去吧,免得日後咱們在親戚朋友、鄉里鄉親面前被數落得擡不起頭來。”
“嗯。”黃大明一邊應聲,手裡還拿着武裝帶悠閒地晃着。
林明瓊往她的臥室裡走去:“那我也去收拾一下,馬上就好。”
林明瓊離開後,看着黃大明把自己全身上下綁得結結實實,黃小明數落道:“你這是要上戰場嗎?全副武裝啊!”
但黃大明卻仍然我行我素,並不理黃小明的規勸:“我乃公職之人,這些都是……”
黃小明很清楚他哥在擔心什麼,打斷了他的話說道:“哎,咱們親戚朋友中可沒有國民政府的除奸隊,你怕啥?”
“我怕啥?我會怕啥?”
林明瓊還沒收拾出來。
黃大明對他的護院們仔仔細細地交待一番,無外乎都是說些得注意刀峽的人,風山的人什麼的。
同樣一件事,竟囉嗦了大半天。
兩兄弟一起走出院子,他們仍然沒見到林明瓊跟隨出來,便在院子跟前又等了一會。黃大明說道:“不必等她了,我倆先過去吧。女人真夠麻煩的。”
“來了來了!”林明瓊從裡邊匆匆忙忙地跑了出來。
黃大明把林明瓊從頭上看到腳下,搖了搖頭,說道:“你衣服沒換,褲子沒換,鞋也沒換,這算收拾好了?”
林明瓊只是冷冷地擡頭看了黃大明一眼,算是對他的迴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