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能說完頓了頓,隨即一擡手,把一枚玉簡送到雷烈面前,接着道:“晚輩雷梃,現住鑊凌星域,這一枚玉簡之內是晚輩的住址所在,前輩日後若有差遣,只管命人持這玉簡前來,刀山火海,絕無推辭,至高意志爲證,若違此誓,必永世不得入至高。”說着再度向雷烈施了一禮,而後轉過身,向遠處的虛空閃電般飛遁而去,頃刻間就不見了蹤影。
雷烈既然能夠將數百頭頂尖吞噬者一網打盡,自然也不乏手段來對他們做出同樣的事情,天威難測,誰也不知道這位來歷神秘,實力高深莫測的存在接下來會怎麼做。雷梃此時的舉動,其實就是一種賭博:以一個日後效犬馬之勞的承諾,換取如今的安然離開,成功了則萬事大吉,有至高眷顧在身,日後自然會有無量的前程等着他,若是不成,卻極有可能會被雷烈當成殺雞儆猴的那隻雞。
求生是生靈的本能,但並不是每個生靈在生死存亡的十字路口,都敢於立即作出決斷的,只憑雷梃這時的作爲,就足以看出此人殺伐決斷,果然不愧是屍山血海裡闖過來的碎空境大能。不過嚴格說起來,雷梃也並非全無倚仗——一個剛剛獲得至高眷顧的人,如果在下一刻就被滅殺,絕對會讓至高意志顏面無光,而褻瀆這個宇宙最高統治者威嚴的後果,任何一個有腦子的人都會想得到,絕不可能這麼做。
事實證明,他的這記賭注顯然是押對了,接過玉簡,彷彿自己的儲物戒指中,雷烈只是默默注視着雷梃離開,卻沒有做出任何阻攔。這一結果讓其他人精神一振,接下來,數十名大能者紛紛上前,留下自己的聯絡方式和日後效力的諾言,而後在第一時間離開此地,頃刻之間,除了雷烈的幾個屬下之外,其他人已經走得一個不剩。
“主上,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郎丁如今儼然取代了隱筅,成爲衆人之首,此時恭聲問道,神情一如既往,在忠誠中帶着幾分敬畏:“心核之密,這些人恐怕難以保守,剛纔他們聚在一起,若是垂死拼命,也是個不小的麻煩,如今分頭離開,是不是……”話未說完,但言語中蘊含的殺氣,已經將意思顯露無遺。
雷烈滅殺吞噬者,就是爲了阻止其發掘心核,這些大能者同樣知道心核的存在,如今被放走,難保不會把消息泄露出去,引來其他貪心之輩。從這個角度考慮,郎丁各個擊破,殺人滅口的建議倒也是不無道理。
“心核只有在大浩劫中,天機混亂的情況下才有可能被髮掘,平時別說找不到,就算找到了,不等發掘到,只要有這個企圖,就會被生死法則抹殺。”
雷烈搖了搖頭,否決了自家屬下的提議:“和心核可能給予的好處相比,至高眷戀的益處無疑更大而且更現實,如果我所料不差,此次回去,這些人必定會閉關苦修,不到浩劫結束,絕不會再出現。他們這幫人沒有一個是傻瓜,恐怕早就猜出了自己獲得至高眷顧的真正原因,絕不會冒着失去眷顧的風險,將消息傳遞出去,卻讓別人佔得便宜的。”
他的目光從虛空中收回,落到幾個屬下的身上,精光在眼底一閃而逝,隨即說道:“至高眷顧是億萬年難得一遇的機緣,務必要把握住纔好,現在各處星域風雲將起,只有外域相對平靜一些,你們幾個,現在就趕往外域潛修,何時突破了現在的境界,再回來見我。”
“主上現在正是用人之際,屬下等怎能離開?”郎丁畢恭畢敬地表達着忠心:“我等都願追隨在主上身邊,只求能略盡綿薄之力。”
“我現在暫時還用不着你們,而且,以你們現在的實力,在接下來的計劃中能夠起到的作用也是有限。”雷烈淡然道:“抓緊時間提升境界,你們的力量越強,以後能夠幫到我的地方就越多,來日方長,一萬年的大浩劫,如今纔過去不過數百年,日後有的是你們忙的時候。”
說話間心念一動,腳下的欴営隨之長足齊齊划動,碩大的身軀化作一道流光,在虛空中劃過一個弧線,向着遠處疾飛,速度快逾電光石火,瞬息間就消失在衆人的感應範圍之外,只留下一句話在虛空迴盪:“突破之後,到恆古星域來找我,只要你們進入星域,我自然會知道。”語氣平靜無波,卻充滿了無可抗拒的威嚴,待在原地的郎丁等人對視了一眼,突然衝着雷烈消失的方向躬身施禮,而後展開身形,飛向外域的方向。
“至高意志果然另有打算。”同一星域之內,哪怕是在混亂的天機干擾之下,雷烈依然可以通過契約感應到屬下們的狀況,此時感知到後者的離開,眼中突然射出兩道懾人的精光,心中同時默默思忖道着。
吞噬者在打心核的主意,那些大能者同樣如此,就算是後者懸崖勒馬,及時改變了陣營,但幾十人同時降下至高眷顧,這樣的獎賞還是未免太過了——一場穩操勝券的戰爭,臨陣倒戈的敵人固然值得獎勵,但照着開國元勳,擎天保駕的功勞來封賞,恐怕沒有那個腦筋正常的君主會這樣做。
就算是因爲心核的重要性讓至高意志不吝賞賜,但這樣一來,也不啻於讓人看到了自己的軟肋所在。雖說這個宇宙的生靈,幾乎沒有人會產生對至高意志不利的念頭,但凡事總有例外,史前時代會有真靈,誰敢保證,日後不會有第二個同樣的存在出現?
退一萬步講,即便這種事不會發生,但這世上貪心的人有的是,他們或者不是刻意針對至高意志,但爲了提升實力而覬覦心核卻並非不可能——畢竟,心核與至高意志之間的關係,到現在爲止也只是雷烈的揣測,其他人一無所知。雷烈先前對屬下們說的理由,純粹就是藉口,這個宇宙裡的大能者,有的是辦法從別人腦子裡得到想要的信息,要想保守秘密,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這秘密無人知曉,這一點,作爲理性存在的至高意志不可能想不到。
“至高意志的目的,絕不會是用所謂的眷顧收買那些大能者,以此封住他們的嘴。”欴営龐大的身軀在虛空中電射而過,速度之快,不下於碎空境大能穿梭空間,雷烈端坐在吞噬者那寬厚的後背上,繼續對其進行煉化的同時,無數念頭在瞬息間閃電般掠過心神:“即使是至高界的那些存在,在他眼裡也不過是些螻蟻,舉手之間就可以抹殺,完全用不着這麼費勁,留下那些大能,並給他們如此豐厚的獎賞,這其中的用意,倒是頗爲耐人回味……”
厚厚的氤氳之氣在雷烈的身邊繚繞着,濃郁到近乎液態,卻無人能夠感知,也沒有人能夠碰到,只有他自己能夠感覺到這仿若雲霧般的氣體的存在。這正是至高眷顧的外在表現,任何被這氣體籠罩的生靈,都會得到至高意志的特別垂青,而雷烈身上的氤氳之氣,更是比其他獲得此類獎賞的大能濃厚十倍,毫不誇張地說,即使從現在起,雷烈什麼也不做,僅僅憑着這一份眷顧,也足以在浩劫結束時晉升至高界,然後……
“然後,我所有的氣運就會被消耗一空,日後即便是喝口涼水都會塞牙,走在荒野上都有可能被天上掉下的流星砸到,如果有人想要算計我,即使計策再拙劣,都可以輕而易舉地獲得成功。這哪裡是什麼至高眷顧,分明是把我今後所有的氣運全都集中到千年之內燃燒殆盡,如果我真的動用了這至高眷顧晉升至高界之日,恐怕就是我隕歿之時。”
雷烈突然擡起頭,看向頭頂的虛空,目光似乎穿越了無窮時空,射向某個冥冥中操控一切的存在,懾人的寒光在眼底一閃即逝。
“看來他已經開始新的佈局了。”雷烈重新低下頭,彷彿在對什麼人掩飾着眼中流露出的思想,隨即深吸了一口氣,胸中突然涌起無窮的鬥志:“既然如此,那就來吧,看是你設下的羅網堅固,還是我手裡的長刀銳利——老子是刀客,不管你是誰,向算計我,就要先做好被刀砍的準備!”心念動處,身下的欴営陡然加快了速度,巨大的身軀在空中幻化出無數殘影,剎那間已然飛出了億萬裡之距……
南靈星域,毗鄰恆古,碎空境大能要想橫渡虛空從一處到達另外一處,需要一年左右的時間,這片星域的疆域和恆古差不多,大世界和生靈的數量卻僅有後者的一半,在諸星域中,和墨林一樣,都屬於排在後列的小弟。此時此刻,在這個“小”星域的深處,正進行着一場驚天大戰,半徑數百億裡的虛空之內,數百名大能者正在捨生忘死地廝殺着,勁氣縱橫,罡風四射,化作滾滾狂飆碾壓過周圍的虛空,剎那之間便席捲了接近三分之一個星域。
“堅持住,老大馬上就要成功了,到時候就是我們反敗爲勝的時候!”一個碎空境的大能者雙手齊揮,一道道無形的力場隨之在身前成型,化作堅不可摧的盾牌,抵禦着來自對手的攻擊,同時高聲爲身邊的同伴們打着氣,和對方比起來,僅有不到百人的他們在人數和實力上都處於絕對的劣勢,只能倚仗着精妙的陣法勉強與對手相抗。儘管如此,這一方卻沒有一人退縮,所有人圍着一片約有數千裡的空間,任由敵人攻勢如潮,卻休想越過雷池半步。
“休想!”與他們對敵的一方里,一個碎空境中階的中年人怒聲喝道:“所有人聽着,獸靈顯形,全力攻擊,一個不留,全都給我殺了!”
說話的同時,一個金光閃爍的巨獸幻影已然從他身後升起,身長數百丈,全身覆蓋着金色鱗片,魚身,龍頭,頭生獨角,質地凝實,恍若真正的生靈,出現的同時,已經化作一道金色的電光,在剎那間越過數十萬裡的空間,狠狠撞向對手的防線。同一時刻,參與圍攻的大能者們身後也紛紛升起各種不同的巨獸幻影,向着對手發起了猛烈的衝擊。
南靈星域的人類天賦異稟,一生下來就有兩個靈魂,一爲主魂,也就是主掌思維活動的正常靈魂,還有一個則是可以顯化在外的獸靈,依據各人的屬性特點不同,其形態也不盡相同。這獸靈在普通人手裡沒有任何用處,對於大能者卻是手中最有力也是最後的武器:獸靈顯形之後,擁有者的攻擊力視乎自身的實力,可以增強一半到兩倍左右,如果不惜代價,甚至可以增強到五倍,絕對是扭轉戰局,一舉定乾坤的利器。
當然,這東西的使用並非毫無限制,首先,獸靈顯形是有次數限制的,而且從擁有者一出生便已定下,無論日後修爲境界如何,哪怕是到了碎空境巔峰,都不會有任何的改變。其次,每一次使用獸靈,不管使用者的實力如何,都會至少消耗其一半的力量,最多兩擊,就會使之耗盡全力,如果還想強行動用,每顯形一次,使用者便會暫時跌落一個小境界,要付出相當的努力才能恢復,代價不可謂不大。這些大能者此時居然毫不猶豫地用上這一招,可見其滅殺對手的決心之堅定,顯然已經到了不惜代價的程度。
“千迴百轉,綿綿無盡!”先前發話的大能者和對手交戰非止一天,深知其殺手鐗的厲害,但此時絕不能後退半步,否則必定會前功盡棄,當下咬緊牙關,衝着同伴們高喝了一聲,身上的氣息隨即暴漲。下一刻,一道凝若實質,浩瀚如江河的真氣已然從體內急衝而出,所過之處,空間紛紛在其作用下扭曲,破碎然後重組,剎那之間,一片片相互重疊交叉,宛若無數盾牌疊加在一起的時空層已經在他身前成型,赫然已是拼了老命,用上了壓箱底的絕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