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隱約約的金光在雷烈身上一閃即逝,無窮刀氣隨之從全身毛孔迸射出來,只是一擊,就把所有的觸手變成了空氣中的碎片,然而和靈魂受到的打擊相比,這頭暗魂王身體受到的傷害,簡直可以忽略:雷烈的刀型靈魂在第一時間感受到了威脅的臨近,不等意識做出反應,已經在本能的驅使下開始了還擊,磅礴的精神力從刀魂內奪路而出,而後和煞氣融合爲一,輕易切開了籠罩刀魂的引力場,而後勢如破竹,命中了對手的精神核心。
暗魂也好,暗魂王也罷,全都是一個個細小的相對獨、立個體的集合,但其精神卻是相互連結在一起的整體。如果只是單純針對身體的打擊,除非能夠一舉摧毀七成以上的個體,否則絕不會使之陷入毀滅,真氣外放之所以能夠對其構成威脅,除了本身對於構成暗魂的個體的強大破壞力以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作爲純能量的真氣可以極大擾亂甚至切斷個體間的精神聯繫,使之再也無法復原。
雷烈這一記結合了精神力和煞氣的衝擊儘管和真氣不同,對精神的傷害卻遠在後者之上,如果不是事起倉促,而雷烈本身又對這種攻擊沒有掌握,沒有完全顯現出威力的話,只是這一下就足以摧毀暗魂王的整個靈魂。但即便如此,精神核心受到的重大打擊依然讓它受創極重,陣陣尖利的哀號聲中,氣液相間的暗魂王身體劇烈地扭曲着,最終化作一灘黑水攤在了地面上,卻是再也無力維持自身原來的形體,徹底失去了行動和戰鬥的能力。
這一切說來話長,實際上卻不過是幾個呼吸間的事情,直到兩名同伴一死一重傷,被困住的暗魂王才終於隨着煞氣的消散恢復了自由,重新在空中聚合成型。目睹了兩個同伴的下場,暗魂王突然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狂吼,吼聲中充滿了憤怒和狂暴,身體卻在瞬間閃電般後退,眨眼就消失在一處岔道里。
越是有智慧的生物,越在乎自己的性命,暗魂王早已開啓了靈智,比起只靠本能行事的暗魂來,無疑更有智慧,卻也因而越發地怕死,事實上,如果它有膽量留下來,恐怕要設法逃命的就是雷烈了:這幾下攻勢雖然乾淨利落,看起來如摧枯拉朽,卻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腦力和體力,尤其是最後兩記攻擊,從全身毛孔射出的刀氣雖然凌厲,卻幾乎破壞了他體表九成以上的血管和經脈,那一下精神衝擊,更是讓他感覺到頭痛欲裂。
拼命單刀,和修心養性或是用於比武切磋的劍法不同,脫胎於戰場廝殺的刀法本就是以命搏命的功夫,刀客與人決戰,生死往往決於一瞬間,看似簡單直接,卻兇險萬分,更不乏自損八百,傷敵一千的行徑,雷烈此時的所爲就是明證。
不滅罡身急速運轉,以驚人的速度修復着身體受到的損傷,雷烈顧不得等到身體完全復原,略微辨認了一下方向,隨後疾速向秦威逃遁的方向奔去。暗魂王的出現顯示出這裡的岔道已經不再安全,他一個戰氣境四層的武者,在此時的洞穴中甚至連自保的力量都沒有,必須儘快與之會合。
在大演武開始前的三天中,雷烈和秦威曾經設想和模擬過多種可能遇到的險情,並設計出相應的應對手段,遇敵失散也是其中之一,更約定好了這種情況下的聯繫方法。沿着後者在洞壁上留下的記號,雷烈很順利地找到了正在對着眼前景象發呆的秦威。
蜿蜒曲折的甬道豁然開朗,佔地至少十多畝的寬廣洞穴中,到處都是散發着七彩光芒的苔蘚和鐘乳石,把洞穴映照得如同夢境。一羣背上生有蝴蝶一樣的翅膀,大約有半尺高的小人在這七彩光芒中飛來飛去,身上還隱約泛起一層瑩光,看起來彷彿夢境中的精靈。在洞頂中央,一個形似放大了不知多少倍的鳥巢,晶瑩剔透的物體懸垂而下,那些小人不停地從裡面飛出又飛進,看起來幾乎是它們的家。
“我以前見過這些小東西。”秦威察覺到了雷烈的到來,輕聲說道,似乎生怕驚擾了那些正忙着從鐘乳石上採集水滴,而後帶入鳥巢中的小人:“這些小生命叫蝶精靈,阿爹在我五歲生日的時候,送給過我一對,可惜只過了幾天就全都去世了,我還爲了這大哭了一場,後來我十三歲生日的時候,阿姐又派人給我送回來了一對。它們是最勤勞的生靈,從出生的那天起就一刻不停地忙碌,直到生命的終止。”
他指着那巨大的巢穴:“那是它們的家園,所有的蝶精靈都是一夫一妻,而且終生不變。雌性在生下來一個月天就會和雄性、交、配並受孕,雄性則會不停地採集那些水珠供雌性服用,這也是它們和生下來的幼體唯一的食物,等到幼體長大,雄性就會因爲耗盡體力而死,雌性也會追隨它們而去。”
他彷彿在喃喃自語,雷烈卻聽出了其中的話外音:“令姐也是銳士營一員?”暗魂洞的存在雖然在西疆軍政兩界的上層不算什麼秘密,卻一向是銳士營的財源之一,不容其他任何人染指,除非是軍界政界的上層,否則就只有銳士營的自己人能夠從這處洞穴裡面捉到這蝶精靈。
“第一對蝶精靈死掉的時候,阿姐和我說,她以後一定會再送給我一對一模一樣的。”秦威看着眼前忙碌的蝶精靈,淡淡地說道,雙手卻緊握着拳頭,身體也近乎不可察覺地顫抖着:“我早該想到的,我家並不是什麼大富之家,可這些年,我用的所有東西都是最好的,權貴豪門也不過如此,而這一切,全都是靠着阿姐的薪俸。嘿!一個七品的女官,又怎麼能負擔得起這些?我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笨蛋!”說到最後,幾乎是吼出聲來。
一股柔和而強大的力量從背後襲至,強行把秦威壓倒在地上,同時也打斷了他的思緒,幾乎在同一時刻,數道銳利的勁風貼着他的後背掠過,射在前方的地面上,石屑四濺中,堅硬的岩石上頓時現出碗口粗細,深達半丈的坑洞來。不等秦威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雷烈已經抓着他的後背,如飛般向着側面的甬道竄去,剛離開原地,又是幾道黑色的光芒落在地面上。
“這是什麼東西?”看着面前的龐然大物,總算站定身形的雷烈兩人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從頭到尾長有八、九丈,身高至少有一丈五,全身都被三角形的黑色鱗片所覆蓋,黑色的長舌不停吞吐,黑漆漆的獨角如同直插天際的利劍。別說秦威,就算是見慣山中兇獸的雷烈,也一樣認不出這巨獸的來歷,但只從那充滿力感的龐大身軀,以及散發出的兇戾氣勢,還有剛纔那兩記明顯只是隨手而發的攻擊,足以說明對方的實力。
雷烈沒有回答秦威的話,手中一道光華閃過,蕩決刀隨之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手上。魂意合一前,雷烈雖然凝聚了刀魂,卻也不敢當真與暗魂近身交戰,等到意識和刀魂合二爲一後,蕩決刀卻變成了自身真氣循環的核心,輕易不可離體,又有罡氣刃這樣勝似神兵利器的武器在手,這長刀卻是沒有了用武之地。但眼下出現的巨獸明顯是血肉之軀,不僅實力強橫,而且顯然防禦力驚人,正是無堅不摧的蕩決刀派上用場之時。
“你下,我上,合擊術。”雷烈低聲說道,伸出手在秦威的手上重重一拍,似乎在爲彼此鼓勁,而後兩人雙雙激射而出,一個騰空躍起,手裡長刀化作雷霆電光,向着巨獸的頭頂劈落,另外一個卻貼地前竄,背在身後卻一直沒有用過的精鋼長劍離鞘電射,幻化成一道模糊跳動的寒芒,直奔巨獸的腹部。上下夾擊,配合得天衣無縫,正是兩人在這幾天裡共同研創出來的合擊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