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已經側面瞭解了寒潮的可怕,然而直到置身其內,雷烈才發現,海老大那些人對其的描述,根本及不上真實情況的百分之一。
超乎想象的低溫籠罩下,就連空氣都被徹底凍結,整個空間儼然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冰塊,任何進入寒潮的人,都會馬上變成這冰塊的一部分,但這遠非這裡最可怕之處:在這近乎凝固的空間裡,那一股股刺骨寒流卻不受半點影響,如同游魚般自由流動着,這些寒流都是由無數細小而鋒銳的顆粒結合而成,每一股都比周圍的環境冷十倍,可以在瞬息間把一顆星辰凍住,變成碎裂的冰屑,那些刀鋒一樣的顆粒,更是足以把任何堅固的金屬切割撕扯成粉碎。
這樣的環境,就算雷烈有不滅罡身護體,也絕不希望多待半息,但此刻,他卻不得不忍受着空間凍結帶來的行動不便,頂着那陣陣寒流矗立其中,時不時還要出手把那些靠近的,過於強大的寒流擊潰,爲的就是替自己的臨時盟友護法。
“你已經到了極限,最好還是先找個洞窟避一下。”凜冽的寒流中,雷烈看着瑟瑟發抖,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倒下的豹頭環眼的漢子——現在應該叫荎盇,神情嚴肅地說道:“欲速則不達,這具身體終究不是昔日的破空獸,你不可能指望在短時間內就讓它一步登天,達到你的要求,再這樣下去,不等寒潮結束,它就會徹底崩潰。”
迷境之所以帶着個“迷”字,就是因爲這裡的空間變幻莫測,宛如迷宮一般,滅元空間乃是真靈關押重犯之地,防備自然是更勝一籌。雷烈雖然在此可以自由使用自己的力量,想要從層層疊疊,真真假假的空間壁壘中找到正確通路而不被帶入無盡的時空斷層,少說也要花費數百年的時間,他等得,楚真卻未必等得。這種情況下,荎盇的作用顯得尤爲重要,他可不希望因爲對方急於求成而誤了自己的大事。
“放心,我有分寸。”荎盇的上下牙不停磕在一起,聲音顫抖地說道:“真靈把我們這些人關在這裡,不僅是因爲一時無法消化,更是想要破解我們身上的秘密,然後將我們的種種天賦能力據爲己有。”“對這個地方,真靈投注的精力絕對要超過體內空間的其他地帶,雖說他如今陷入了沉睡,只有潛意識在掌管迷境,但天知道他什麼時候會醒來,那潛意識又會在什麼時候注意到這裡的異常,我儘可能快地恢復力量,不然我們誰也逃不出去。”
不知是說話分散了注意力,還是經過這一輪的錘鍊,這具肉身擁有的潛力終於被激發,幾句話之後,荎盇的精氣神居然好了不少,至少說話的時候,牙關再不像之前那樣不停地打戰。
“所謂的三大潮汐,一方面是真靈涌來壓制和削弱我們實力的手段,同時卻也是逼我們激發身體潛能的途徑,那些丘陵,全都是潛力被徹底激發,而後被耗盡之後的史前生靈所化,所謂的神秘力量,也只是他們殘留下來的一絲能量而已。這具身體能夠自然覺醒我族的血脈和記憶傳承,足見其血統頗爲純正,擁有的潛力也頗爲驚人,這種程度的淬鍊,還不足以達到極限。”
“話雖如此,但要想使這具肉身達到能夠承受我的力量的強度,光靠着這寒潮還遠遠不夠,只有從極寒到極熱的突然變換,纔可以達到最好的錘鍊肉身的效果。如果我估計得不差,這寒潮還有幾個時辰就會結束,熱潮會緊隨而至,到時候,還要麻煩你替我護法,幫我撐過最初最難熬的時光。”
“放心,交給我好了。”雷烈當然不會蠢到在沒過河的時候就拆橋,一口應承下來道:“你只管專心淬鍊肉身,如果我能抵擋這熱潮,自然會盡力而爲,如果抵擋不住,也會帶着你一起避讓。”荎盇聞言點了點頭,卻沒再說話,重新閉上眼睛,張開雙臂,任由寒潮沖刷着自己的身體。
“吼吼吼吼吼吼吼……”雷烈剛剛在原地坐下,準備閉目凝神,此起彼伏的咆哮聲突然在寒流的裹挾下從遠處傳來,聲音冰冷至極,沒有任何感情的波動,卻給人一種殘忍,無情,暴虐而冷酷之感,配合着四周呼嘯的寒流,足以讓膽小的人心膽俱裂。
“寒獸!”雷烈驀地睜開眼,心中同時閃過這個名字,儘管沒有親自見識過,他卻可以肯定,這伴隨着咆哮聲飛速接近的,正是海老大等人談之色變的寒潮中獨有的生靈,只聞其名,卻從未有人見過真實面目的寒獸。下一刻,他的身體突然騰空躍起,一拳打向迎面而來的一股寒流,凝聚成束的拳勁在空間中劃出一道肉眼可見的筆直痕跡,恍如奔雷掣電般破開呼嘯襲來的勁流,直奔其最爲核心之處而去。
“轟!”空間裡彷彿響起了一個炸雷,由無數鋒利之極的細小顆粒構築而成的寒流隨之被炸得四分五裂,在嚴寒下近乎凝固的空間更是顯出道道清晰的裂紋,好像稍一用力,整個空間就會徹底土崩瓦解。“再接我一拳!”雷烈暴喝道,又是一團疾如風火的勁氣隨着拳頭的揮動激射而出,向着被炸開的寒潮形成的煙幕衝去,只是一剎那,已經消失在煙幕之後。
“嗷吼!”拳勁飛入的同時,一聲憤怒的咆哮突然在煙幕深處響起,無形的氣流隨之爆發開來,白濛濛,冷森森,濃厚如牆的煙幕頓時如同被颶風掃過,倏然間四下飛散,露出中央一個龐大如山的身影。
這身影體長在百丈開外,通體晶瑩剔透,如同由水晶雕刻而成,其外形酷似蜈蚣,數百隻寒光閃閃的長足分列身體兩側,猶如一把把鋒利的鋼刀,卻生着一個獅頭,頭上兩支長角斜斜向上,彷彿長槍直指天際,那衝散煙幕的怒吼,正是從這巨獸的獅口中發出。現身的同一時刻,兩束強光陡然自獅頭頂端的尖角上發出,卻在飛出的下一刻融合爲一,化作一道寒氣逼人的厲芒,閃電般掠過近千丈的距離,向雷烈射來。
“來得好!”雷烈的身形此時剛剛落地,馬上又再度躍起,右拳如流星般擊出,正中那欺近身前的厲芒,當場將之打成了粉碎,滾滾寒氣隨之溢出,卻在即將四散的一刻突然向中間聚攏,宛如一張巨網將雷烈罩在了中間。頃刻之間,雷烈的身邊已經多出了一個直徑數丈,堅逾精鋼的巨大冰球,正好將他牢牢凍結在其中。
獅頭蜈蚣眼中露出一絲得意,不等包裹着雷烈的冰球落到地面,數百條長足一同划動,巨大的身軀以不可思議的高速從空中飛過,轉眼間已然到了近前,城門洞般的大嘴張開,一口便把冰球吞了下去,隨即轉過頭,向一邊專心淬鍊身體的荎盇咬去。這些誕生於寒潮中的生靈生命極爲短暫,潮起而生,潮落而滅,要想擺脫宿命,唯有在寒潮結束前吞噬足夠的血肉,進而凝聚出屬於自己的身體一條路,所以對它們來說,每個生靈都是食物和生存的希望。
獅頭蜈蚣體型雖大,動作卻極爲敏捷,大嘴幾乎在張開的同時已經到了荎盇的頭頂,卻在距離其不足一尺的地方猛然停了下來,整個身體也隨之僵住不動。下一刻,一道道縱橫交錯的裂紋出現在它的體表,緊接着,轟然巨響中,巨大的寒獸化作漫天飛舞的冰、粉,隨即消散得無影無蹤。
“你這是何必。”荎盇淡然說道,身體巋然不動,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彷彿先前差點被吃掉的根本不是他:“這些寒獸除了數量衆多,又能在寒潮裡自由活動,實力只能算過得去而已,以你的實力,對付它根本不成問題,用得着鑽到它身體裡面,弄得這麼驚險嗎?”
“今非昔比,你要還以史前生靈的眼光看,當然覺得這傢伙沒什麼了不起的。”雷烈從冰、粉形成的煙霧中走出,輕鬆地拍了拍手,隨即說道:“這些寒獸的實力至少也有破空境初入的水準,雖說腦筋少了些,但數量衆多,我要在護住你的同時應付它們,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難得有這麼一頭莽撞獨行的送上門來,我當然要藉機察探下它的底細和弱點……”
話未說完,身形突然在原地一閃即逝,再度出現時,已經到了千餘丈之外。“一刀兩半,殺!”他低喝道,立掌如刀,向着呼嘯而來的寒流劈落下去,凜冽的刀光應手而出,卻在空中化作三道一模一樣的匹練,幾乎在同一時刻落到了三股寒流之上。
雖說能超脫滅元空間規則的束縛,但除非雷烈打算直接和整個空間做你死我活的對抗,進而引發迷境的關注,否則還是不可避免地會受到些影響,至少想要像在外界那樣毫無顧忌地引動宇宙間的能量,施展某些威力強大的招數是不要想的。這種情況下,原本最爲精通的七殺刀法再度排上了用場,不過以雷烈如今的境界實力,即便是使用這套近身搏殺的刀法來威力也絕不在普通大能者所使的戰技之下。
浩浩煌煌的刀光勢如破竹,毫無阻礙地破開了寒流外圍的防禦,剎那間便深入內部,三聲充滿痛苦的怒吼隨即從寒流內傳出。下一刻,三道寒流轟然崩散,三個形態各異的巨大身影隨之出現在雷烈面前,而後化作三股狂風,向雷烈猛衝了過來——這些寒潮中孕育的生靈,每一個的形態都不盡相同,唯一的相同點,就是那晶瑩剔透,彷彿冰晶雕琢而成的身體,以及那龐大如同小山一樣的體型。
三頭寒獸一隻形如巨狼,一隻外形如同巨鷹,還有一隻卻是看起來猶如一隻放大了無數倍的蠍子,卻全都有着和體型截然不符的快捷靈巧,身形在空中連連閃動,倏忽之間已經飛過數千丈。還未接近,三道凝聚成束的寒氣已經先行射到,剛飛到一半,三道寒氣突然齊齊炸開,相互勾連交錯,化作一張巨網飛落下來。
寒氣形成的天羅地網成型的同時,寒獸龐大的身軀也已撲到,狼爪,鷹翼,蠍尾,幾乎在同一時刻襲至,配合着那巨網,把雷烈的全身罩了個風雨不透,上上下下,盡在其攻勢覆蓋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