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無名村,村長羅老伯的住處。
一道黑影從夜空中閃過,輕輕落在院子裡,而後邁步向仍然亮着燈的上房走去,卻在踏出第一步之後就停了下來。下一刻,黑影又是一閃,突然消失不見,彷彿已經融化在黑暗之中。
“我們要在這裡待到什麼時候?”一個聲音從上房內傳出“我要是那小子,早就遠走高飛,有多遠跑多遠了,怎麼還會回到這裡,這樣的蹲守,完全是浪費時間,毫無意義。”
“你小子給我閉嘴!你不想活了,我還沒有活夠呢。”另外一個聲音急急忙忙地阻止着自己的同伴:“在這裡蹲守是樓師叔的命令,他的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質疑他的決定?再說了,在這裡有什麼不好,至少不用像其他人那樣每天在山裡鑽來鑽去,受風吹日曬。”
“我寧可在山裡呆着,也不想住在這裡。”先前說話的聲音苦笑道:“這破村子到處都死過人,鬼氣森森,每到晚上,我都會覺得全身發冷,走在暗處,總覺得有人在背後跟着。”
“你小子就是膽小,不過就是幾個賤民而已,殺了就殺了,有什麼了不起的?”同伴顯然對他的膽怯不以爲然:“當初殺人的時候,動手的可不光是我們,你手上也見了血,這時候又裝什麼良心發現……”
先前在院子裡的黑影突然毫無徵兆地出現在他的身後,不等他把話說完,一隻鐵鉗般的大手已經扭斷了他的脖子,下一刻,一道寒光閃過,黑影的手上已經多處了一柄長刀,刀刃正好放在對面那名二十幾歲的年輕人脖子旁邊。
“你,你是……”年輕人肝膽俱裂,望着眼前無數次在畫像上見過的熟悉面孔,極力想讓自己鎮定下來,最怎麼也無法做到,只能在那裡無意義地喃喃自語。
“這裡的村民都都到哪去了?”雷烈的聲音和刀鋒一樣森寒。
“他們,他們……”年輕人剛一猶豫,刀光一閃,他的右眼珠已經被挑了出來,剛剛張開嘴,刺骨的寒意已經傳來,硬生生把他的慘叫逼回了肚子裡,卻是雷烈把長刀搶先一步塞進了他的嘴裡。
“我耐心不多,再問你最後一次。”雷烈沉聲道:“這裡應該不只有你們兩人,殺了你,還有別人知道答案。”說着話緩緩把蕩決從年輕人嘴裡拿了出來,卻只是刀尖垂地,並沒有繼續放在他的脖子上,然而那牢牢鎖定他的殺氣卻清楚無誤地傳遞着一個信號,如果他膽敢輕舉妄動,接下來會失去的,就一定不會只是一顆眼球這麼簡單。
雷烈的語氣很淡定,雷烈的動作很自然,幾乎沒有半點菸火氣,年輕人再也經受不住巨大的壓力,意志終於徹底崩潰。“我說,”他一手捂着右眼,聲音顫抖着說道:“這兒的人全都死了,男女老少一共八十七口,全都被埋在了村子後面。”
儘管在偷聽兩者對話的時候就已經有所預料,聽到這消息,雷烈仍然禁不住心底一涼。“爲什麼?”他一字一字地說道:“你們要找的是我,他們只不過是一些與世無爭的山民,爲什麼要殺了他們?”
“不干我們的事,是樓師叔,”眼部傳來的劇痛讓年輕人幾乎暈厥,但求生的慾望還是讓他強撐着回答道;“是樓師叔下的命令。我們原本只是想在這裡查看一番之後就離開的,可是樓師叔看上了這家的小孫女,想收她爲徒帶走,可她爺爺不答應,樓師叔想要用強,卻猝不及防,被那小姑娘咬了一口,一怒之下,就下令屠了村……”
他所說的小姑娘雷烈知道,正是村長的嫡親孫女萍兒,年紀和小妹差不多,也是小妹最好的朋友。“那小姑娘後來怎麼樣了?”雷烈強行壓制着心中的怒火,緩緩地問道,手中長刀卻在微微地顫動。
“樓師叔一向喜歡這種幼嫩的小姑娘,原來想留她一命慢慢享用,可沒想到她性子烈得很,居然趁人不備咬舌自盡了……”不等年輕人說完,電光一閃,蕩決刀已經從他的頸部掃過。
爺爺去世的時候,小妹只有八歲,雷烈也只有九歲,一身武功遠沒有今日的火候,要是沒有好心的鄉親照顧,他們挨不過爺爺去世後的最初時光,這些村民,都可以稱得上他的恩人。十三宗門號稱是名門正派,但在這種荒山野外,王法管不到的地方,沒人敢保證這些所謂的正派子弟一定不會牽連無辜。儘管知道對手可能會在村子裡設伏,雷烈還是趕了回來,就是爲了避免這種情況,沒想到緊趕慢趕,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啊!”雷霆般的怒吼響徹夜空,也驚動了潛伏在村子各處的宗門子弟,只是一瞬間,至少十幾條人影已經從不同方向包圍了羅老伯的住所。“不要做無謂的抵抗,馬上扔下武器出來投降,否則殺無赦!”一個大約三十來歲,身穿灰色長袍的大漢喝道。
院門被緩緩打開,雷烈一步步從裡面走了出來。
“你們,逼我迫我,你們,殺我鄉親父老,你們,害死了小妹,你們,全部都要死!”黑夜裡,雷烈的聲音如同地府中刮出來的幽風,陰森,飄渺,讓人從骨子裡感覺到寒意,每踏出一步,就會說上一句話,八句話說完,剛好到達衆人面前一丈之地。
“神山宗,雲龍派,林家,靈蛇門,霸刀門。”他的目光掃過在場之人,辨認着他們的服飾,一個字一個字地念着這些曾經迫害過自己,傷害過小妹和鄉親們的門派家族的名字,語氣平淡得像是在念食譜,“別擔心,我會去找你們的,當我降臨時……”
“殺了他!”雷烈近乎詭異的表現,讓每個人都感受到莫名的壓力,不知是誰先開口高喊,人影閃動中,十幾個人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出手,刀光霍霍,劍氣森森,化作天羅地網向雷烈罩下。
雷烈猛地擡起頭,冷冷注視着這些各大宗門的精英,眼中突然爆射出無窮殺機。“殺!”震撼人心的怒吼起處,奪人眼目的刀光驟然劃破夜幕,如同九天降下的雷霆,挾着無盡的怒火,狠狠落向那些宗門子弟。血雨紛飛,血肉四濺,頃刻間,羅老伯的院子前就變作了一座屠宰場。
石破天驚,上百名宗門精英和流火門好手在虎狼山被屠殺的消息不脛而走,原本平靜無波的大秦江湖頓時風起雲涌。十三宗門和被殺子弟的家族羣情激憤,流火門五分之一的精銳受損,更是快要發了瘋,各大宗門、家族發出的賞格,讓雷烈在懸賞通緝榜上的名字一躍進入了前五,無數人在四處尋找這個年紀小得驚人,武功高得駭人,手段狠辣得嚇人的少年,然而雷烈卻如一陣颶風,在留下一片大肆破壞造成的痕跡後,完全在天地間消散。
但不論是急於報仇雪恨,扳回顏面的各大宗門家族,還是那些有心招攬結交雷烈的人,沒有人能夠料到,這場血腥的大屠殺,以及此後引發的陣陣餘波,實際上,只不過是未來一場更加血腥,更加震撼的風暴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