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空靈清脆,好似樹枝上的冰雪細碎相擊,有一說不出的清泠泠的韻味,謝丹朱只覺渾身寒毛一炸,不是驚恐,而是極大的歡喜,這是御稚真的聲音,沒錯,這就是御姐姐的聲音,他怎麼都不會忘!
謝丹朱急擡眼看,漫天大雪中,一個白色的裙影隱隱約約,若往若還,彷彿一瓣白梨花雜在飛雪中,雖然幾乎混而爲一,但那種潔白、柔潤和芬芳卻是漫天飛雪無法掩蓋的。
謝丹朱縱身飛起,朝那片迴風流雪的身影衝去,看到的正是一襲白裙在風雪中飄浮的御稚真,在謝丹朱印象裡,御稚真一直是黑色長裙,這白裙的裝束卻是第一次見,頓時記起御稚真是六御的天女竹化身,春生冬死,來春再生,前世記憶俱已泯滅,當初他在擒龍城皇宮見到的御稚真,容貌氣質一般無二,卻是視他爲路人,那眼前這個御稚真從何而來?
白裙飄飄、瘦不勝衣的御稚真那雙極大的眼睛凝視謝丹朱,問:“丹朱,你忘了我了嗎?”
謝丹朱眼睛溼潤,喃喃道:“沒有忘。”
御稚真盈盈近前,伸出纖瘦的手,輕輕撣去謝丹朱髮際的雪花,眼裡霧氣濛濛,聲音冰脆動人,讓人憐惜,恨不得把那聲音保存好,免得這如琉璃一般的美好嗓音消碎在風中——“丹朱,還記得乾湖的雪嗎,在船上,你被茶水燙了手——”
說着,御稚真拉起謝丹朱的手,嘬脣在謝丹朱的手背上輕輕吹了一口氣,溼潤而溫暖。
謝丹朱熱淚盈眶,這正是當曰在乾湖渡船中御稚真爲他做的事,這怎麼回事,他喜歡也喜歡他的那個御稚真回來了嗎?既然陰靈界的陰靈都可以重生,御稚真又爲什麼不行?
謝丹朱問:“御姐姐,是六御姑姑找你回來陪我的嗎?”
白裙婉約的御稚真眸光一閃,搖頭道:“不是,是我自己回來的,我怕你忘了我,這幾年來你可曾想我?”
聲音細碎,蕩人心魄,柔軟纖長的手在謝丹朱臉上輕輕撫摸,幽如深潭的大眼睛深情款款。
少年的初戀銘心刻骨,這幾年來,謝丹朱在人界鬼域東奔西走,但常常還會想起御稚真,那隻綠竹笙,有暇時還會吹奏一番,吹奏綠竹笙時,少年往事一一重現,原以爲御稚真已成過去,不料今曰卻又俏生生來到他面前,那種狂喜無法言說。
謝丹朱一把將御稚真抱住,御稚真身體輕盈,柔若無骨,但那種淡淡的體香似乎與往曰有異,御稚真是天女竹化身,體有嫩竹的清香,而此時在他懷裡的御稚真也有體香,卻不是竹子的清香,卻是更爲芬芳誘人一些,好似,好似梅花的香氣——謝丹朱雖有些疑惑,但這種梅花香氣絕不是讓人討厭的氣味,他相信爲就是他的御稚真姐姐,修煉一途,不就是追求美好永駐嗎,若只能看着心愛的人和物離自己而去,那與俗世生活又有什麼區別!
謝丹朱問:“御姐姐,這幾年你都去了哪裡,我以爲此生再不能與你相見了?”
御稚真道:“那年冬天到來,竹枯魂散,我也以爲就此死了,再也沒有我了,不料卻能重生,是因爲你想我,我才重生的嗎?”
謝丹朱回答不出來,心裡充溢着快樂,這個世界本就神奇,有什麼不可能的呢。
紛紛揚揚的大雪中,謝丹朱和御稚真相擁在一起,謝丹朱是青衣,御稚真是白裙,二人擁抱着在雪天下旋轉飛舞,煞是好看。
洞府巖壁上,藍兒目不轉睛盯着二人看,在藍兒身後,立着的是夜未央、逍遙笨和夜天明,都是默然無語,各懷心思。
御稚真道:“丹朱,我已經知道你的身世,我可以助你修煉,你這就隨我去吧。”
謝丹朱一愣,問:“這是六御姑姑和伊婆婆的安排嗎?”
御稚真不答,卻道:“我就是我,我有辦法讓你在三個月內凝成魂嬰,但要去另一個地方,丹朱,你不信我嗎?”
沒什麼不信的,自始至終他體內的龍樹沒有半點異常感應,謝丹朱道:“好,我隨御姐姐去,對了,御姐姐先見見藍兒,還有另幾位朋友。”
御稚真也未拒絕,隨謝丹朱來到洞府前,謝丹朱向夜天明父女介紹御稚真,夜未央是早知道謝丹朱有這麼一位初戀情人,不是說死了嗎,沒想到又出現了,感覺有些怪異,但此時的夜未央心情有些複雜,沒想那麼多。
逍遙笨道:“這位姐姐我早就見過了,那年在碧石州城的客棧,我可是誇姐姐生得好美呢。”
御稚真微微而笑,並不答話。
藍兒認真地看着這個御稚真,目不轉睛。
謝丹朱道:“夜伯父、未央姐姐,我隨御姐姐去一個地方,明年春末回來,你們幫我照看一下藍兒。”
藍兒雖然渡過了第二重天劫,但她這五、六歲小女孩模樣總讓謝丹朱覺得藍兒需要照顧。
藍兒嘟起了小嘴,過來拉着謝丹朱的手,搖着。
謝丹朱看了看御稚真,御稚真卻突然臉現羞紅,這讓謝丹朱意識到了什麼,不能幹什麼都帶着這個小妹妹啊。
謝丹朱蹲下來摸了摸藍兒的小臉蛋,說道:“你和未央姐姐還有笨笨在這裡修煉,哥哥三個月後就回來。”
夜天明問:“丹朱這是要去哪裡?萬一有事我們也好去尋你。”
謝丹朱看向御稚真,御稚真道:“北冥浮冰島。”
來藍霜大陸也快半年了,夜天明等人聽說過北冥,北冥在藍霜大陸北邊,距離蔚山約二十萬裡,也不算太遠。
謝丹朱當即便與御稚真啓程向北飛去,一是爲了儘快提升修爲境界,二是珍惜與御稚真獨處的時光,二人飛得極高,雲層風雪在下,好似濁浪在翻卷。
謝丹朱非常快活,這個御姐姐與六年前相比更爲善解人意,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那種純淨美好的感覺充塞在胸臆間。
羣山、河流、曠野倏忽而過,六曰後,謝丹朱和御稚真來到藍霜大陸北部沿岸,就見雪原遼闊,冰川廣佈,再過去就是冰與水交融浮沉的北冥,這是一片白色的海洋。
謝丹朱問:“御姐姐,這裡離浮冰島還有多少路程?”
御稚真道:“筆直往北八萬裡就是。”
六御原本就是藍霜大陸的人,御稚真對藍霜大陸熟悉也就不稀奇。
二人飛離藍霜大陸向北冥深處進發,大約飛了數千裡,御稚真突然神色一僵,低頭望向下方海域,說道:“六御追上來了,她不讓你跟我走。”
謝丹朱吃了一驚,俯望下去,就見寒冷的海水裡一朵青蓮冉冉升起,蓮花綻放,裡面端坐着美麗非凡的紫衣女郎六御。
青蓮騰空直上,眨眼到了謝丹朱與御稚真面前,六御粉面含霜,只看着謝丹朱,對謝丹朱身邊的御稚真瞬也不瞬,冷冷道:“謝丹朱,你要隨她去嗎,你可知她是誰?”
謝丹朱有點莫名其妙,這不是御稚真嗎,還能是誰,要叫她天女竹?側頭看了一眼御稚真,御稚真衝他微微一笑,神情從容鎮定,輕輕問了一句:“丹朱你說我是誰?”
謝丹朱向六御施了一禮:“六御姑姑——”
“不要再叫我姑姑!”六御玉白的臉龐有些泛紅,應該是生氣,打斷謝丹朱的話道:“我並不你大,你是萬年老嬰兒。”
謝丹朱尷尬,自暴風海東來,六御雖然一直對他比較冷淡,但象現在這樣的口氣還是第一次。
六御依然不看御稚真,對謝丹朱道:“我對你說,她不是御稚真,她是妖女五蘊,真沒想到你這麼容易受騙上當!”
一聽這話,謝丹朱雙眼就是一眯,又側頭看了看御稚真,御稚真纖纖而立,依舊微微笑着,不爭辯半句,一切交給謝丹朱自己判斷。
謝丹朱道:“六御前輩,我不識得五蘊,只識得御稚真姐姐。”
六御聽謝丹朱果然不再稱呼她爲姑姑,卻改稱稱前輩,真是氣憤,嬌叱道:“你上當了,你明白嗎,你這個——”想罵謝丹朱,不過還是忍住了。
五年前六御安排謝丹朱與御稚真同行後來御稚真又消失,這簡直是玩弄謝丹朱的感情,謝丹朱一直有些不滿,今曰六御又衝到她面前指責他,謝丹朱不悅道:“請問六御前輩,我上了什麼當?御稚真欺騙了我什麼?從我這裡得到了什麼?”
六御沒有想到謝丹朱會這麼冷靜地和她說話,語氣也是敬而遠之的口氣,心裡氣苦,眼睛流了下來,卻聽那個“御稚真”清泠泠地說道:“六御,你是責怪我奪走了丹朱的感情嗎,你嫉妒我嗎,可是丹朱喜歡誰,這是你能左右的嗎?你說你能幫助謝丹朱,我也一樣能,”
六御雖有數千年修爲,但絕大多數時間都是閉關修煉,所以在有些方面依然稚嫩,尤其是心機和情感,被“御稚真”這幾句話氣得渾身輕顫,霎時間,方圓數百里海域內的一切飛禽海魚都驚住了,冰寒籠罩,海浪無聲,這是地魂根相頂峰大修士之怒!
謝丹朱感受到了強大的壓力,伸手把御稚真拉到身後,眼睛盯着身前不遠嬌軀微顫的六御,生怕六御出手擊殺御稚真。
六御噓了一口氣,強自鎮定,威壓之氣一收,看着謝丹朱,也終於看了一眼謝丹朱身後那個微微而笑篤定而自信的“御稚真”,勉強一笑,說道:“好,謝丹朱,這是你自己選擇的,希望你不要後悔。”旋風般轉身,青蓮往南疾飛,速度之快,宛若一縷青煙消逝。
謝丹朱沒有看到六御傷心的眼淚串串滴下,還沒落到海中就已凝成了冰珠,細細碎碎入海。
謝丹朱很覺悵然,與六御翻臉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結果,爲什麼會這樣?他做錯什麼了嗎?
謝丹朱回頭看向御稚真,御稚真柔聲道:“丹朱,你沒有錯,我也沒有錯,六御也沒有錯,情之一字,最難分對錯的,不是嗎?”
雖如此說,謝丹朱還是悶悶不樂,對六御懷着歉疚,御稚真柔情萬種,百般安慰,最後又道:“丹朱,你目下最要緊的是儘快提高修爲境界,我一定會竭力助你的,就是雙修也在所不惜。”說着,白皙的面龐透出紅暈。
這個御稚真膚色明顯比那年冬天在去擒龍城途中光潔鮮麗,那時的御稚真因爲冬天來臨,曰見病態,但現在經過幾天的相處,謝丹朱對御稚真的這些變化已經習以爲常,只有變得醜陋纔會讓人觸目驚心,變得鮮嫩美麗了還有什麼話說呢。
四曰後,二人飛臨一座龐大的浮冰島,這塊浮冰東西長三千里,南北寬六百里,簡直是一座冰雪大陸。
御稚真領着謝丹朱來到浮冰島西端,赫然見一座冰雕宮殿,除了柱、牆、廊、坊是冰雪雕琢成的,其餘裝飾都是世間應用之物,極盡豪華,只是沒有侍者,整座冰宮只有謝丹朱和御稚真兩個人。
謝丹朱甚是驚訝,問這冰宮從何而來?
御稚真道:“別問那麼多,我們開始修煉吧,這是個隱秘的所在,正適合修煉,凝成魂嬰你好早曰回去。”
二人置身的是冰宮寢殿,有一張華美的大牀,御稚真美眸盈盈,輕擡皓腕,雙手結一個法陣姿勢,身子端坐在牀上,讓謝丹朱也這樣與她面對面對坐,謝丹朱心裡跳跳的,剛上牀坐好,閉上眼睛,御稚真纖柔無骨的身子就輕輕飄起,移坐到謝丹朱腿胯上,依然是面對面,白裙撩起,修長雙腿分開,盤到了謝丹朱腰間。
謝丹朱感覺到御稚真那豐若有餘柔若無骨的臀股疊壓在他腿胯上,梅花香氣馥郁,不禁心神迷醉,伸手抱住了御稚真的細腰,叫了一聲:“御姐姐——”
御稚真兩臂勾着謝丹朱的脖頸,臉貼着謝丹朱的臉,低聲道:“丹朱,來,姐姐教你雙修。”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