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臂獸人那恐怖的怒吼驚動全城,修煉者紛紛出戶飛昇查探動靜,就連普通民衆也惶惶不安地聚集在門前廣場上,朝皇城方向張望,交頭接耳,猜測姬氏皇室發生了什麼大事?
而靠皇城以北的居民就慘了,附身六臂獸人的皇帝姬少康逃跑時,一路踩毀了不少民居,有些民衆一家正在圍爐夜話,忽然一隻毛黲黲的大腳踩破屋頂踏下來,瓦片紛飛,一家老小被踩死踩傷的不少——這時大約是亥夜時分,街道上薄薄一層積雪,謝丹朱踏雪步行至西城魚淵府驛館,正見嚴天壽與一干魚淵府弟子立在驛舍大門前,顯然也是被碧宮漪之戰驚動的——謝丹朱停下腳步,他服了易容丹,現在是風毅的模樣,雖有易形斗篷遮掩,但顯然瞞不過嚴天壽這樣的高手,又要大費口舌解釋——正躊躇間,忽然衣袖被扯了一下,謝丹朱低頭一看,藍兒仰着小臉,亮晶晶的眸子如水如星,仔細的看着他,小臉綻開甜美的笑靨,頰邊兩個小肉窩可愛至極——謝丹朱所有的煩惱、憋悶一下子拋到九霄雲外,俯身抱起藍兒,在她粉嫩的臉蛋左右各重重親了一下,低聲笑道:“藍兒總能認得出哥哥是吧,藍兒好厲害!”
藍兒着兩隻小手,左右各勾起一個手指頭,衝謝丹朱皺皺鼻子,作出生氣、難過的樣子,隨即又是滿臉笑意。
謝丹朱道:“哦哦,是是,八天沒看到藍兒了,藍兒想哥哥了?”
藍兒使勁點了一下頭,然後抱着謝丹朱脖子,腦袋靠在謝丹朱左肩上——“你是什麼人!”
北宮紫煙急奔過來,一雙美目瞪着謝丹朱,又對藍兒道:“藍兒,下來,你怎麼能讓陌生人抱你!”
藍兒扭過頭看看北宮紫煙,又看看謝丹朱,故意將小臉挨着謝丹朱的臉,眼睛笑眯成兩彎小月牙。
謝丹朱笑着招呼一聲:“北宮姐姐——”
北宮紫煙一愣,只有謝丹朱會叫她“北宮姐姐”,而且藍兒與這男子這麼親熱,可是容貌、聲音完全不象啊,試管着問:“你——是丹朱?”
謝丹朱道:“是我,我暫時改變了容貌,嗯,聲音也變了。”
北宮紫煙上下打量謝丹朱,說道:“你變成這模樣幹什麼,難看死了。”
謝丹朱笑問:“北宮姐姐,難道我原來的模樣很好看嗎?”
北宮紫煙面色微紅,說道:“原來也難看,現在更醜。”
嚴天壽邁步過來,謝丹朱放下藍兒,施禮道:“嚴堂主,晚輩謝丹朱。”
嚴天壽詫異地看着這個披着高級易容斗篷的男子,他自然能透過易容斗篷看出真面目,但那真面目顯然也不是謝丹朱啊!
謝丹朱見嚴天壽眼露疑慮之色,便道:“一言難盡,等下再向嚴堂主細說吧。”
嚴天壽記起謝丹朱上次說過是大長公主派他有事,而方纔那響徹全城的獸吼和激鬥聲正是從碧漪宮方位傳來的,謝丹朱與此事有關?
嚴天壽點頭道:“丹朱,隨我進去說話。”
謝丹朱爲避人耳目,依舊把藍兒交給北宮紫煙,他跟在嚴天壽身後進了魚淵府驛館——北宮紫煙心知謝丹朱不想她跟去,輕“哼”一聲,說道:“整天鬼鬼祟祟,也不知在幹什麼!”拉着藍兒的小手,故意道:“藍兒,你認錯人了,他不是你哥哥。”
藍兒笑眯眯,用手背揉揉眼睛,然後眼睛睜得大大的,意思是看得很清楚了。
北宮紫煙“格格”的笑,心裡很快活,這七、八天沒有謝丹朱任何消息,真是怪惦記的。
那邊謝丹朱隨嚴天壽進到小廳,屏去侍者,謝丹朱撤下斗篷,問嚴天壽:“嚴堂主以前識得此人相貌嗎?”
嚴天壽沒有見過元方毅,搖頭道:“不識。”
謝丹朱道:“這是元方毅,也就是御獸宗少主風毅的相貌,風毅已死,大長公主讓我扮作風毅繼續與皇帝姬少康周旋——”當即將今夜碧漪宮發生之事說了,但沒有提大長公主就是伊婆婆的事,也沒有提到夏雨荷。
嚴天壽也是吃驚不小,沒想到方纔那半個時辰不到的時間裡竟發生了這等大事,問:“皇帝被擒住沒有?”
謝丹朱道:“不知,但大長公主修爲深不可測,又有仇曠相助,姬少康勢單力孤,而且寶光玉璽又被大長公主奪去了,敗亡是不可避免的。”
嚴天壽道:“歸藏派、連山府的掌門都死了,這樣看來莽原圍獵都不會如期舉行了,且看大長公主如何收拾殘局。”
正說着,北宮紫煙在室外大聲道:“碧漪宮來人了,請謝公子入宮商議大事。”
謝丹朱與嚴天壽對望一眼,嚴天壽道:“看來大長公主已經擒住或殺掉姬少康了——丹朱,你先進宮吧。”
謝丹朱對大長公主就是伊婆婆甚感耿耿於懷,但他還要伊婆婆給他易容丹,變回原來的樣子,總不能總扮那死人風毅吧,御獸宗兩大長老都已不在這世間,御獸宗不會有什麼大作爲了。
謝丹朱依舊是獨自一人大長公主的女官入碧漪宮,宮城肅然,內侍宮娥沒有敢出聲的,這些人都知道皇室出大事了。
大長公主慣常居住的齋宮已毀,現在景陽殿召見謝丹朱,女官將謝丹朱引上大殿,就退下了,殿上空蕩蕩只有謝丹朱一人。
忽聽身後有人輕聲一笑,說道:“謝丹朱,你好象有些悶悶不樂?”
謝丹朱回頭一看,一個青衣老婦立在他身後,雞皮鶴髮,笑嘻嘻看着他。
這伊婆婆又改回原來打扮了,方纔在齋宮時還是宮裝。
雖然有些鬱悶,但謝丹朱還是不會失禮,躬身道:“拜見大長公主殿下。”
這白髮蒼蒼的老婦笑道:“還是稱呼我伊婆婆吧,宮城這段經歷你不要放在心上。”
謝丹朱心道:“怎麼不可能放在心上。”不過謝丹朱還是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伊婆婆。”又道:“伊婆婆大事已定,請賜丹藥讓晚輩恢復本來面目。”
伊婆婆道:“那丹藥只有六御姑姑纔有啊,六御現在不在這裡。”
謝丹朱心道:“原來夏雨荷還真的就是六御姑姑!”只好問:“請問伊婆婆,晚輩該到哪裡尋找六御姑姑賜藥,是不是要回虎躍州潛淵島?”
伊婆婆呵呵笑道:“丹朱怨氣還不小哪,來,這邊坐下,和婆婆好好說說話。”
這時的伊婆婆,口氣和原先那隱在珠簾後的大長公主完全不一樣,伊婆婆現在真正是一個樂觀慈祥的老婆婆。
謝丹朱坐在繡墩上,伊婆婆坐在他身邊的高椅上,伊婆婆道:“丹朱,你是怪六御姑姑和我騙你萬里迢迢送御稚真來這裡嗎?可你想想,若沒有這樣的安排,你又如何能與御稚真百曰同行,並且相互喜歡上對方?”
謝丹朱問:“伊婆婆和六御姑姑爲什麼要這樣安排?”
伊婆婆含笑道:“不是我安排的,這是六御姑姑的主意,你怪六御姑姑嗎?”
謝丹朱道:“也不是什麼好埋怨的,六御姑姑高高在上,也許是覺得這樣好玩吧,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可以安排別人的生死或者愛恨。”
伊婆婆第一次露出凝重的神色,說道:“丹朱,六御姑姑絕沒有戲弄你的意思,她是很認真的,我問你,你還喜歡御稚真嗎?”
謝丹朱道:“當然,雖說我和御姐姐的見面、同行都是六御姑姑安排的,但御姐姐對我的感情是真的,我也一樣——伊婆婆,再有一個多月,我就能見到御姐姐了是嗎?”
伊婆婆聽謝丹朱這麼說,不知想起了什麼事,眉頭更加蹙了起來,說道:“御稚真的確有病,這個你也看得出來,不過現在我要告訴你,爲御稚真治病的不是我,而是六御姑姑,也只有六御姑姑才能讓御稚真活下來,否則,誰也救不了她。”
謝丹朱忍耐不住,質問道:“既然六御姑姑知道御姐姐有病,而且也能治好她,卻爲什麼不在虎躍州爲她醫治,反而要拖延三個多月,又要經歷八千里跋涉之苦?”
伊婆婆微笑道:“丹朱,你爲什麼生氣?若六御姑姑在虎躍州就治好了御稚真,你就沒機會認識御稚真,根本不會知道世上有御稚真這麼個人,御稚真是生是死,與你何干?”
謝丹朱一愣,就聽伊婆婆又道:“而且御稚真的病只有開春才能冶,這纔是六御姑姑當時不爲她醫治的原因,這怎麼能怪六御姑姑呢。”
謝丹朱這才釋然,深深施禮道:“晚輩愚昧,請伊婆婆見諒,也請婆婆告知,晚輩該到哪裡去尋六御姑姑?”
雖然謝丹朱盡釋前嫌的樣子,但伊婆婆仍有憂色,說道:“六御姑姑倦了,過幾曰她會見你的——丹朱,婆婆這裡提醒你一句,你可不能因爲此事則對六御姑姑心存芥蒂,要真誠、要親近一些,這些天六御姑姑扮夏雨荷,你二人不是相處融洽嗎?”
謝丹朱應道:“是。”心裡瞬息閃過這幾曰夏雨荷與她相處的的時光,夏雨荷的確對他很好,可是還有另外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讓他覺得有些不適。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