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文鼎自插天峰而下,也不登船,隨手摺了根劍竹,拋在海里,人躍其上,長袖一擺,便朝東箭射而去!
那些飄渺天宮門下見自家掌門竟直從插天峰上躍下,隨即踏竹而去,簡直便如神仙中人,又感覺到那股威壓之強,更勝從前,哪個不歡呼雀躍?東文鼎於插天峰上閉關不出,多少人在胡亂猜測,便連飄渺天宮門下自己的心裡也惴惴,如今掌門大顯神通,所展武功甚至超出常理之外,這些門人子弟哪不高興?整個劍竹島上,也只有惜言一人,站在山腰處,獨自淚灑。
東文鼎踏竹而行倒不是有意炫耀,他如今雖然壽命將盡,可這也正是因爲將被道所吞噬,人道幾乎合一。人道合一雖是武學極至,可也要看是人掌握了道,還是道掌握了人,前者可爲武聖,後者只有殞命一途。如今東文鼎便是後者,命不久矣。
只是不論如何,他這一刻都是人道合一,內力由天而入,由地而出,源源不絕,永無匱盡!既然內力無憂,何不多用?一人一竹的速度,自然要比一人一舟快的太多!
劍竹島離登州也不多遠,一個時辰不到,東文鼎便上了岸來,隨即輕功一展,便就這麼於官道之上趕起路來。只不過他的速度實在太快,人行道上,就似陸地飛行!一般百姓哪裡看的清楚他是如何施展輕功?個個只道是神仙下凡。
武當。
華山少林均被四十九院所襲,武當又怎會倖免?更何況那天下三閣之中唯一倖存下來的正道閣便在武當,其中藏書經典可是四十九院志在必得之物,四十九院硯齋親領門下六十餘高手,便待上山!
只不過本應昨日就要上山的四十九院硯齋卻是意外的停了下來,因爲原水古三兄弟在少林失敗之後,尋了過來。
“你們帶了我四十九院四十四名精銳,竟然被人片刻殺的只餘下你們三人?”四十九院硯齋見到這三兄弟時,一時竟有些不知要如何才能表達自己的憤怒!心下直想狂吼,甚至有心運起手中的神刀掛影,一刀一個的將這三人盡都斬了!
少林精銳一役斃於萬羊崗頭,就那麼個空殼,自己還謹慎小心的派了三個魂級高手,四十四個本門精銳前去,可說已經小心到了極至!誰曾想,就是這般的謹慎,結果還是一敗塗地!四十七人只回來三個,這讓四十九院硯齋如何順的下氣來?
好在四十九院硯齋終究不是一般人物,雖然日本島不過方寸之地,可他能將武林一同,這足以說明一切。
暗裡平復心緒,四十九院硯齋面色不動,似是從來沒有憤怒,也從來沒有驚訝,淡淡的問道:“你們這是怎麼了?”
泉古名三和泉古名四互相望了一眼,他們兩個雖然敢在少室上鬥嘴,可在這位日本武林的頂峰面前,卻怎都不敢開口妄言,便連泉古拓亦是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
當場一陣沉默,人人都感覺到四十九院硯齋心下暗隱的怒氣,哪裡敢來多聲?就連跟在四十九院硯齋身後,明王寺四座逆刀河本司也只有閉嘴靜守,雖然他與泉古拓的私交很好。
泉古拓站了片刻,雖然不曾擡頭,可卻感覺的到四十九院硯齋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雖然心驚,可終究開口言道:“屬下此去,有辱院尊之命,願領一死!”
言罷,泉古拓恭身一禮,隨即跪坐地上。
泉古名三和泉古名四兩兄弟雖然不想死,可自幼以自己的兄長馬首是瞻,當下稍一猶豫,卻也一併跪坐地上。
河本司見了,心下反是點了點頭,此刻四十九院硯齋正在氣頭,再多辯解,只有火上澆油,除了激化外,於事無補。泉古拓乾脆的跪下承認失敗,願領一死,也算擔當,反會暫消一消自家院主的火氣,再等念起這三兄弟乃是四十九院不可多得的戰力,四十九院硯齋也不會當真殺了他們。
果然,四十九院硯齋雖然臉色還是未變,依舊冷冷冰冰的,但那若有若無的殺意卻是減了不少。
“你且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四十九院硯齋並沒有讓泉古三兄弟起來,可他終究是允許泉古拓自辯,這說明事有轉機。
泉古拓自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當下忙是開口,將自己在少林的遭遇說了一遍,等四十九院硯齋聽到劍舍利時,臉色登時一變,再等聽到那駭人聽聞的威力時,不只是他,所有人都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
“你確定只是幾息之間,四十四名本門精銳便都死了,而且還將你們傷了?”四十九院硯齋其實已經信了,知道這等不可思議之事,怕是泉古拓也編不出來,此番問來,只不過是下意識了不願承認罷了。
泉古拓聞言,也不管四十九院硯齋是不是當真確認,反正事實如此,當下便堅定的點了點頭道:“確實如此,屬下未有一字一句之誇大。”
這時泉古名三和泉古名四也一併開口正證,只看這兩人眼中那深深的恐懼,所有人也都信了。
“真未想到少林的劍舍利竟然是真有其事。”河本司在旁感嘆,實則也是在幫泉古兄弟,有他這一重複,四十九院硯齋終於一揮手道:“你們起來吧。”
泉古拓聞言,朝兩個弟弟一使眼色,三人順勢起身,隨即又是一躬。
四十九院硯齋搖頭道:“這錯不在你們,反是你們面對劍舍利,還能當機立斷,果然撤退,從而保留實力,如此說來,不僅無過,還有功。”
泉古三兄弟聞言,知道今日劫難算是過去,當下由泉古拓謝道:“院尊不殺已開恩,屬下不敢居功。”
四十九院硯齋一擺手道:“保存實力,不至全軍覆沒,這就是功,敵人太過強大,所以錯不在你們,且這一行,終究是查明少林的後手,以後再登少室,便不虞有失了。”
話頭一停,四十九院硯齋搖頭道:“說將起來,這錯在我,事先沒有偵察,便妄下判斷,以至屬下身陷險境,這是爲上者的錯誤!”言罷,就見四十九院硯齋竟朝泉古三兄弟一躬。
泉古三兄弟哪想的到四十九院硯齋會如此?自然避到一旁,不敢接受。
四十九院硯齋不動聲色的朝四下裡看了一眼,見衆人對自己更加崇敬,當下也不多堅持,直起身來。四十九院硯齋實也不願如此做作,只是眼下不說破了,日後人們也會醒悟過來,少林之行的錯處在誰,人人都會判斷,與其那時被人暗裡指責,倒不如今時便自認錯誤,反可再收人心。
河本司在旁見了,忽然開口言道:“少林藏此後手,實屬意外,也非院尊之過。”
四十九院硯齋聞言,看了河本司一眼,搖頭道:“你也不必爲我的顏面着想,四十九院雖然成立不久,可功過分明,昔漢武之尊都曾罪己,我又爲何不可認錯?”
四十九院硯齋言罷,衆人齊道院主英明,果是一代英主!
又過了片刻,等帳中安靜下來,四十九院硯齋轉頭望向泉古拓,言道:“你如何看待劍舍利?”
泉古拓聞言,想了想當時的駭人景象,不由得言道:“劍舍利不愧是少林的鎮寺之寶,二十一顆劍舍利,就似二十一個魂級高手,甚至還強,怕是天下根本就無人可敵,此番別說去了不到五十人,怕再多一倍,被滅也不過在眨眼間。”
泉古拓這麼說來,也算秉公之言,劍舍利本就這麼厲害,甚至比他所說的還強,不過他也是有些私心在裡面,言外之意,那就是說,此去別說是四十七人,就是百人,面對劍舍利,也全無幸理。
不過泉古拓這麼說完,心下卻是一動,暗怨自己不夠謹慎,四十九院硯齋方纔都已自承了過錯,自己再旁敲側擊,殊爲不智。其實泉古拓的心下明白,他這是心有怨氣,就算再是尊敬四十九院硯齋,可此行面對劍舍利,失敗了,也確是非戰之罪,逃得性命回來,還要平白被訓,泉古拓下意識裡便又自申了一次。
好在泉古拓的反應也快,當下不待旁人反應,便話鋒一轉,立刻再道:“不過劍舍利也非全無缺點,屬下便發現了兩處。”
河本司聽聞泉古拓的前半句,眉頭不禁一緊,心道你怎麼還在計較?院主爲上,說你是對是錯,做屬下的也只有低頭來認,更何況方纔院主自承錯處,將這件事揭了過去,你怎還捉住不放?
不過等他聽到後半句時,便明白,自己這摯友,怕也意識到了錯誤,這便改口,倒也算及時。轉目去看,就見四十九院硯齋的眼裡並沒有什麼異樣,這才暗鬆了口氣。
“劍舍利利守難攻,這應是第一處缺點吧?”四十九院硯齋緩道。少林的劍舍利實在駭人,身爲敵人,怎不研究透徹?只有明白劍舍利的優劣何在,纔可有的放失。
泉古拓聞言,恭道:“院主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