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師父的沖天之怒,惜言反是暗鬆了口氣,倒不是他不關心師父的身體,畢竟再是憤怒也好過方纔令人大覺不安的沉默,這人的病很可能悶出來,似眼前這般發泄,恐怕反是好事。
自己這位師父一向是性情中人,雖然不喜言笑,可愛憎分明,卻是從不加掩飾的,就似眼下這般,惜言真真切切的看到了書中所謂的衝冠之怒!
就見飄渺天宮主人的長髮就好象被無形的手束成一束,之後直朝天指,隨着他沉重的呼吸聲,一陣一陣的輕動着,顯示着頭髮主人的憤怒,實已快到了極限。
“邊夷賤類,欺人太甚!”飄渺天宮主人緊咬牙關,這一句話,全是自牙齒中間磨將出來。
沖天的怒氣,帶來的是沖天的威壓,飄渺天宮主人本就是通天高手,如今閉關之後,威勢更增,這一發怒,區區幾間草廬哪還抵的住?轉眼間,便被吹的乾乾淨淨。
“不好!”
惜言看着草廬被那沖天威壓一迫,好似被狂風捲起一般,正自感嘆師父的武功蓋世,可忽然間憶起一物,當下也顧不得在師父面前放肆,功力急轉,隨即一展身形,轉瞬之間,追上一方木匣,緊握手裡,又自轉身牢牢的抓住一支劍,兩樣物事在手,惜言這才鬆了口氣,落回地上。
“你手裡捉住的,是什麼東西?”
飄渺天宮主人本是氣極,不過好歹沒有喪失理智,又見自己的徒弟竟然飛身而起,在半空懾了一個方匣和一支劍來回來,當下便有些疑惑:“那匣子裡放的是什麼?我怎見它是從明鑑兄的草廬裡飛出去的?”
德皇姓太叔名盛,自明鑑,往日裡飄渺天宮主人從來都是直呼其名,如今人死,他反是喚起德皇的字來。不過轉眼一瞥那劍的來歷,飄渺天宮主人登時明瞭。
頂着比方纔還要驚人的威壓,惜言再度靠到師父的近前,雙手奉上木匣,沉聲道:“這是德皇前輩的骨灰。”而另外一樣物事,自然就不用自己詳說了,那正是德皇隨身的神劍,飄渺天宮主人方纔認出的便是它。
手裡捧着木匣,惜言還有些納悶,以德皇的身份,自然有的是人爲其制棺造墓,又怎會主動要求以火化了屍身?這般敷衍,實是不合他萬人之上的身份。
不過片刻之後,惜言似乎有些明白了,就聽飄渺天宮主人聞言,似是一怔,隨即醒悟過來,喃喃道:“難怪他在我閉關之前,特意尋我託了身後之事,如今看來,怕是他早有預感。”
沒有再多說什麼,飄渺天宮主人已經伸手接過木匣,不過一尺見方,三寸來厚,小小的一個匣子,想當年威震天下的德皇,死後,也不過一捧灰燼,居於這一方之地。
“惜言,你做的好。”
飄渺天宮主人點了點頭,雖然依舊憤怒,可神色間終究和緩了些:“明鑑兄曾於閉關之前,託付於我,便道他若是意外身死,便請我將他的骨灰帶回師門去。方纔若不是你省將起來,怕我便要釀下大錯了。”
惜言被師父稱讚,心下一喜,隨即又是一怔:“德皇前輩的師門?這怎麼從來沒有聽人提起過?”
世間高手,可說九成以上都是出自各家名門,再到化形一級,除非名門,根本便是難尋,不過這也並不奇怪,雖然根骨奇佳的人不少,但就如千里馬一樣,未遇伯樂之前,依舊默默無聞,難尋的不是千里馬而是伯樂。所以若要修爲到化形一級,單憑自己的資質是不行的,名師出高徒,沒有名門發現,沒有名師指點,沒有大量的丹藥支持,化形級的修爲,根本就是癡人說夢! Wшw_ttκǎ n_c o
可世事就這麼奇怪,天下高手可說都出自名門大派,偏偏僅有的三大通天高手,就僅僅飄渺天宮主人身處名門之中,那天命和德皇卻是無人知曉他們的來歷。
不是出身名門,反能修成世間第一第二?這是許多人一生都想不通透的謎,不過眼下,惜言卻是知道,自己有機會知曉德皇的師承,這可真是意外。
飄渺天宮主人看了眼自己的徒弟,也知他好奇,當下便道出兩個字來。
“武當!”
惜言登時便是一怔,要說武當派裡能出一位通天高手,雖然稀罕,可也不是絕無可能,武當也是名門中的名門,比之少林並不落在下風,這千百年裡,通天高手也是出過數人,只不過令惜言奇怪的是,既然出了德皇這般人物的武當,又怎會甘心附於少林之後?
“或是明鑑兄與師門有些糾葛,或是明鑑兄爲了那秩序之道,不願偏幫,總之,爲師也不知曉。”說到這裡,飄渺天宮主人一瞥自己的徒弟,雖然惜言的臉上寫滿文字,但他還是明白了自己徒弟的困惑,搖頭道:“爲師與明鑑兄只是神交,平日裡卻從不過問對方經歷。”
對於德皇的出身,飄渺天宮主人確實沒有真的想去探究,到了他這等的武功修爲,世上已無什麼人或事可以令他當真掛心費神的,就算德皇出自武當,那又如何?
怔了片刻,惜言明白了師父的話中之意,也就在這片刻,飄渺天宮主人不再討論德皇的出身,而是有些苦惱道:“我本有心去尋那胡人,一劍殺瞭解氣!不過明鑑兄臨終之囑,卻是不可耽擱,我已親口許下諾言,要親自送他回師門安葬。”
惜言聞聽至此,心下敬佩自己師父之餘,不由得奇道:“師父大可殺了那胡人再行安葬德皇前輩,亦可先安葬了德皇前輩,再去殺那胡人。”
飄渺天宮主人聞言,稍一沉吟,搖頭道:“前幾年間,爲師平日裡便威壓盡展,想來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吧?”
惜言本在奇怪自己的師父怎麼不能兩這兼顧,可誰知說到半路,師父忽然轉了話題?不過身爲徒弟,自然不能少了禮數,惜言當下恭道:“伺候師父,本就是我等份內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