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言要“娶”唐月,唐星自然聽的出其中意味,先是一怔,隨即眼中閃過一絲欽佩和欣慰。
生而爲代敵,一生磨劍只爲他人,對於唐門規矩,唐星深有體會。他這一生直至今日,纔有了些許的希望,究其根源,便在唐門的規矩之上。
可就算如今看似衝破唐門的規矩,終可活的自在些,其實也不過是因爲唐月的武功有成,他的價值大減而已。再加上唐門也想在這沙海天山有個耳目,這才聽之任之。所以唐星佩服唐逸,這個毫無根基靠山的青年,卻敢向唐門千百年來的規矩挑戰,豪言要娶唐門長女,這要有何等的決心和自信?
而且唐星也欣慰的很,若唐逸真爲了自己姐姐而入贅唐門,雖說犧牲之大,足可表明他對唐月的愛慕之心,可唐星卻終是難以接受。自己姐姐的男人便要頂天立地,若連祖宗都可拋棄,這樣的人,唐星又怎會看的起?
唐星所想,唐逸自能猜到八九,再念起以往,很顯然,唐星暗裡早便有撮合自己與唐月之意,既然如此,唐逸又哪不實言以告?所以如今唐逸毫不掩飾,將自己的打算俱都講了個清楚,隨後便就坐在那裡,等着唐星。
“我姐姐雖然看似風光,武功身份美貌並有,可卻惟獨沒有半分幸福。姐姐也是要強,除了我這弟弟外,便是在自家人面前,亦不吐露心事。可這一切卻自姐姐接你回來之後起了變化。從那時起,姐姐便是在我的面前,都再不深言了,也自那時起,我開始注意起你來。”
自驚歎中恢復過來,唐星長出口氣道:“姐姐若不是有了心上人,面上難過,又怎會瞞我?不過你與我姐可是般配,那時我便看了出來,如今想想,我這眼光果然不差。”
擡頭看了看唐逸,唐星忽然笑道:“雖說你之智慧我當時還不知曉,但能以那點修爲便不懼於我,這份骨氣,我便喜歡。更不說你日後的奇智和天資。”
唐星說到這裡,笑容不減,似乎在爲自己姐姐尋到個好夫婿而開懷。唐逸不禁心道:“沒想他笑起來,倒是開朗許多,只可惜往日裡能讓他自心底快樂的事太少了,這才終日裡黑着臉。”
唐星是唐月的弟弟,他與唐月的關係只看那日唐星失蹤後,唐月的驚慌擔心便知,所以他能如此高興,唐逸也自開心。
直過了片刻,唐星終於將笑容一收,鄭重道:“不過唐星有一句醜話卻要說到頭裡!”
唐逸聞言,心下已是有數,不過也不點破,當下只直起身子,認真聽着。
唐星見狀,一字一頓道:“我雖知你必不會辜負我的姐姐,可這話卻仍要說了。若日後我姐受了什麼苦楚,我唐星發誓必不饒你!”
唐逸毫不生氣,只是點頭道:“若真如此,便是我亦不會放過自己。”
唐星聞言,面上一鬆,隨即伸出右手來,掌心朝向唐逸道:“我相信你,以後你便是我唐星的親人,只要我所知,必不瞞你,只要我所能,必不推辭!”
唐逸隨即伸手擊了上去道:“我心亦是如此!”
二人相視一笑,這一刻關係更上一層,說話再無顧忌,唐逸隨即便道:“月姐半年之前便已離開大雪山迴轉唐門,可如今看來,卻似是沒書信於你?”
以唐月對他弟弟的關心,既知他在天山劍派,便是人不能到,可寄封書信,託人帶來,卻並非難事。尤其如今武帝要讓萬馬堂改邪歸正,最少表面功夫是要做的,關外馬匪之患一時大減,商路暢通許多。
可就算如此,唐星方纔還要向自己詢問唐月近況,可見他定是沒有收到任何的書信。如此一來,除非是那信在半路上出了什麼差錯,否則便只能說明唐月很可能寄不出來。
唐逸這一問,唐星的臉色也沉了下去,顯然他在天山半年多,更是比唐逸早察覺到其中的不妥,當下搖頭道:“沒有。便連一個口信都無!這可不似姐姐爲人,定是有什麼原因,使她難以自主。”
唐逸聞言,已知唐星的言下之意,這卻也不難猜測。唐月負着自己千里尋醫,雖然得了唐冷和唐雪的首肯,可唐門中主事之人卻並非只唐冷一人,那唐懷雖不是門主,可其地位卻似更高!
更何況如今這事就連唐星都知道,中原武林也定是傳遍。以唐月的身份,揹着年輕十二歲的男子東奔西走,傳揚出去,心善之人,自會真心祝願,可要是遇到心惡之輩,那口下便不會留情,自然會有風言風語傳出。而偏偏自己又不可能入贅,唐門便是想順水推舟也不可能。
“武林中哄傳愈烈,唐門又因我不會入贅而有意壓制,如此一來,我回唐門之前,月姐想來是難有自由了。”唐逸皺了皺眉頭,隨即嘆道:“是我累了月姐,此番回去,定要補償!”
唐星見唐逸只聽自己一言半語便能將這前後猜透,卻也省了自己的口舌,不過心下不無擔心道:“此番回去,你可有什麼把握,要長輩們答應這門婚事?”
唐星瞭解自己門中長輩的固執,雖然他心下讚賞唐逸的骨氣,可卻也知僅憑骨氣是不可能成功的。
唐逸聞言,稍是一頓,隨即便將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既然方纔擊掌誓到不與唐星隱瞞,唐逸便信任於他。
唐逸這一開口,可是將唐星驚了住。
先是聽到唐逸要助唐月做唐門之長,這就使唐星神色大變!要是旁人說起,唐星定會不屑一顧,只道那人不自量力癡人說夢,唐門怎可能容忍一個女子做門主?要知門主便是家主,這其中難比登天!可唐逸並非不知唐門底細,更不是愚笨蠢人,他既然敢這麼說,便不是逞一時氣勇,唐星便強要自己靜下心來,耐心的聽唐逸說下去。
不過隨即而來的,還是驚訝,聽到唐逸習到了玄天神功,雖然唐星只是耳聞這門神功極強,可仍不禁驚歎,只道唐逸因禍得福,同時也對自己叔爺的做法大是不滿。
其實唐逸倒是想的開了,自己要娶唐月,甚至要助她登上門主之位,這已是大破唐門祖規,自然不可能再去尋唐懷的麻煩。所以聽得唐星不滿,當下一擺手道:“往事也不多提就是了。只說外患,以武帝的打算,是要於明年春天,德皇前輩一百二十歲的壽辰之時,公開挑戰,藉此一戰,爲十大名門除去德皇這個枷鎖。那時中原武林之爭立起,唐門自不可能置身事外。”
微微一笑,這一番的江湖變化,唐逸早便想過多次,自然胸有成竹,如今唐月被困,橫生了些許的枝節,可卻對此大勢毫無影響,甚至說這場中原之亂還有助於唐月重歸自由。
“中原武林亂起,各門派都是最需人手,憑月姐這般的戰力,到時誰都不可能再去過分約束於她,所以我們無需太過擔心。”頓了一頓,唐逸再道:“更何況武帝與德皇一戰,各名門必會齊集劍竹島上,其盛事不下嵩山之盟,月姐想也會到場,我那時亦會前去,自會與他們分說仔細。”
“他們”自然指的是唐門長輩,唐星聞言,出於對唐逸智計的信任,也沒有多做懷疑,既然唐逸有這信心,那怕是已有了把握。
不過唐逸說到這裡,面色一肅道:“天山劍派如今的實力早不比當日,此番江湖大亂,可千萬不要陷將進去,便是武帝有命,亦是三思。”天山劍派如今與唐逸的糾纏已深,唐逸也不會視天山劍派的危險無動於衷。
而對武帝的憂慮,唐逸也沒有隱瞞唐星。畢竟唐星本性便不是多口之人,此來更是爲了幫助他的母親,也爲了一展自己的抱負,天山劍派如今可算有唐星一份,他自也要關心的。
果然,聽唐逸這麼一說,唐星沉吟片刻,這才謹慎道:“天山劍派的危機,我心中亦是有數,其實早便有一個前輩說與我聽過,雖然他並沒有與我說的仔細,言語之間的隱晦頗多,可那意思,我卻是聽的明白。”
唐逸一怔,隨即便是好奇道;“那位前輩在天山?”
唐星看了看唐逸,隨即點頭道:“確在天山,而且就與我們相鄰不遠。”
唐逸心下便有些奇了,天山劍派的危機不難看出,可此人聽唐星之言,顯然不是天山劍派中人,可除此之外,難道會是武帝門下?
唐星見唐逸沉思,當下再道:“其實那位前輩說的不只天山,你方纔的憂慮他都隱有擔憂,而且以我看來,他似是知道的更多,若真要借這將亂起,助我姐姐,那這人,你卻應去見上一見。若能摸清武帝的底細,把握卻也大些。”
說到這裡,唐星卻又一頓,似有些爲難道:“可那位前輩的名聲如今大壞,且我亦不知他心下究竟在想的是什麼,若他不過是武帝佈下的一個陷阱,那……”
忽然一省,唐星看了看唐逸,搖頭道:“我卻是錯了,這世上怕是沒人能瞞的過你,卻是我多擔心了。”
唐逸越聽越是好奇,當下不禁問道:“那人是誰?”
唐星隨即便道:“萬劍宗宗主之師,青城木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