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雲霧仍是雲霧,自不可能因爲唐逸運轉赤瞳而散。不過在唐逸的眼中,雖然眼中氣血上涌以至滿是赤紅,看似反暗淡不少,可那赤瞳之下,纖毫畢現,遠透雲霧的遮掩,如此一來,反比之前清楚了許多。再加之眼中景色慢將下來,要去尋那崖上的落腳之處,也就更加的從容。
當下再是一躍,駱顏君已在身前不遠,唐逸藉着身騰半空,舊力將竭之際,急道:“駱師姐聽我飛蝗所指,便是落腳之處!”
唐逸雖有赤瞳依仗,所以不懼霧氣的遮掩,但駱顏君卻當真看不到腳下的借力之處了,眼看就要踩到空處,唐逸的聲音卻猛然自雲霧中穿了過來,隨即就聽“哧”地一聲破空聲響,飛蝗石直射自己腳下!
此時此刻,駱顏君哪還多想?當下便把腳朝飛蝗石所指之地一點,果然踏到實處!隨後新力終於一生,整個人再是拔起。
唐逸自知功力還是不夠,此刻真要去伸手相扶,漫說駱顏君的反應如何,就是她當真乖順,自己驟然間多提了一個人,亦是要立刻掉將下去的。所以忙中,唐逸只得借這飛蝗的聲響指路,好在效果卻也不錯。
有唐逸在身旁,駱顏君的心下忽然塌實許多,不僅有那飛蝗石相助,更因爲自己終不孤單。想想人在半空,孤立無援,這才最使駱顏君的心下怯懼。而今心神一定,又有人指路,駱顏君的修爲終究不低,竟真就慢慢調整過來。
唐逸既要施展輕功上崖,又要分出內力彈射飛蝗石,自然再不可能開口,於是二人就這麼默默的穿出雲霧,正巧新月自雲中移出,迎面灑下一片的光潔,駱顏君的眼前重新光明大放。
隨後的三十多丈雖然有些吃力,可眼前光明,身旁又有人相陪,駱顏君終於還是堅持了下來,攀上了崖頂。唐逸則不想被她發現自己竟然在用崑崙派的輕功,而且也有心策應其安全,所以一直跟在後面,直到最後,也沒有發力趕超。
上得崖頂,唐逸這纔將赤瞳撤去,而駱顏君見了則是一怔,不過也沒說什麼,點頭草草謝過,隨後忙是尋到石凳調息。
唐逸也未去打擾,便就這麼站着。玄天神功行功之時可坐可臥,倒是不挑姿勢,而且運轉也快,不片刻便是轉了一週,唐逸登感神氣完足,而且這一番驚險之下,玄天神功似又隱隱有些突破。
唐逸的心下立時暗喜,這一次被迫登崖,好處可真不少,且不說內力似有進境,就說那新習到的輕功,可是實實在在的演練了一番,獲益良多。而且更嘗試了在輕功升騰之際彈射飛蝗石,這對日後實戰,絕對大有助益。
“人在半空,對於用劍之人來說自然大是不利,畢竟他們在半空無處借力,難做騰挪。不過暗器卻是不同,只要拉開距離,居高臨下,反更開闊視野,大增飛蝗之威。”
唐逸想到這裡,擡頭去看那駱顏君,今晚種種,都與她有關,尤其是自她的身上偷得崑崙輕功,雖然可能只是其中的一式,但也大有收益。
“白日裡沒有仔細去看,如今觀之,這駱顏君雖不美極,可在月光照耀之下,卻是添了幾分出俗之感。”
出俗並非如何的端莊,歡潑爛漫亦是出俗,只要不被世間名利侵擾便是。所以就算駱顏君使些性子,亦不影響唐逸的評語,更何況此刻駱顏君合目行功,更增幾分的寧靜。
“多謝。”
直過了一柱香的工夫,駱顏君這才睜開眼來,唐逸不禁再是暗歎:“只比行功速度,便能看出崑崙派內功與玄天神功的差距。”
睜開眼來,正見唐逸站在對面,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不知怎地,本想平靜謝過的駱顏君又有些暗惱,口不由心道:“唐公子可是說不諳輕功的,誰想如今卻是比我還好呢。”
這話出口,駱顏君便有些後悔,心道自己怎麼總是與他過不去似的,按說眼前這少年救了自己的性命,可一見到他那滿是自信的笑容,自己就總忍不住將話反過來說。
不過唐逸聞言卻絲毫也不動氣,只是笑道:“在下可沒有說謊,江湖上使劍者衆,人人都道自己會用劍,可真要是劍術有成之士,反不敢誇口了。”說到這裡,唐逸一頓,微皺了皺眉,卻是因爲自己這話雖然說的不錯,可卻極易被人誤會,倒似是在暗諷似的。
不過駱顏君卻出奇的沒有反駁,遲疑片刻,隨即一嘆道:“我知你是讓我,可算是我輸了,唐公子卻也不用道歉了。”
唐逸聞言笑道:“駱師姐卻是太過着意了,其實方纔我不過是與駱師姐玩笑而已,許掌門爲崑崙奔走操勞,唐逸哪會不敬?這名利一說並無褒貶之意。只不過有些事強求不得,崑崙派地處偏遠,本就與中原武林的關係不大,非要與那些中原名門爭這個虛名,對崑崙派來說有害而無利,是以,我纔會生出感嘆。”
頓了一頓,唐逸懇道:“背後議論前輩,終乃我的不是,師姐若要不愉,我這便道歉。”說到這裡,唐逸便要行禮,駱顏君忙是阻止道:“唐公子這麼一說,我也是終於明白師孃的苦心,說將起來,卻是我的不是。”
唐逸聞言,心頭一鬆,這莫名的麻煩終算解了。
既然將話說的開了,唐逸也坐於石凳之上,隨即便轉了口,問道:“方纔駱師姐那一式輕功可舒展的很,卻是什麼名頭?”
駱顏君聞言道:“鵬升萬丈,乃我崑崙大九式之一,主升騰之用。”
唐逸點頭記下,隨即讚道:“今日只見這一式,便覺崑崙派的武功大是不凡,這一遭崑崙之行可算大有收穫了。”
唐逸雖不以武功顯於江湖,可怎也算是在嵩山之盟上揚了名聲,這麼一誇,駱顏君的面色登時好看許多,當下便是笑道:“崑崙大九式絕不遜於中原名門的輕功。想我們祖師才絕,創下這門武功,便是當時的武當掌教都慕名而來,與祖師論於玉虛峰上,大讚而歸。要不是因爲散佚許多,如今只留下其中三式,就是超過十大名門,亦非難事。”
“只剩下三式?”
唐逸心下暗道有些可惜,不過對只學過其中一式的自己來說,就算僅餘三式,自己也還有兩式沒見過,想到這裡,唐逸又是期待起來。不過唐逸並沒有說話,只是眼中流露出嚮往之色。
駱顏君說到崑崙的強處,本就爲自家武學驕傲,再見唐逸這恰到好處的羨慕,當下竟是起身,清吟一聲道:“鵬升萬丈直升騰!”
言罷,駱顏君雙臂一展,正如之前上崖一般,身形直拔而起,隨即人在半空,正用足一點身後巨樹,口中再道:“鷹擊千里疾似風!”便見駱顏君雙臂一收,身形好似箭矢一般直朝崖邊衝去!
本是暗道其計得售,正想仔細觀看這餘下兩式的唐逸,猛然間見駱顏君直朝崖邊衝去!這衝勢極大,且看不出留有絲毫餘地,唐逸哪不一驚而起?直擔心駱顏君一個閃失落將下去!
可便在此時,就見駱顏君猛裡手腳大字分開,整個人迎空一展,與風箏也似的半空一滯,隨即頭下腳上,竟是在這麼猛的前衝之勢中硬將整個身體倒轉過來,隨即拔劍在手,朝地上一點,將前衝之勢盡皆卸到地上,土石迸裂之際,人卻是輕輕巧巧的落在地上,隨即笑道:“燕回百轉狹室中。”
駱顏君停下身來,看着唐逸眼中驚喜連連,心下只爲自己門中的輕功自豪,卻哪想的到此刻唐逸身上數處大穴急跳,她這一番飛舞下來,唐逸卻是轉瞬便將其中真氣運轉的關竅要訣都學了去。所缺的,不過是日後勤練體會罷了。
“就如那歌謠之言,鵬升萬丈乃是向上飛騰之術。鷹擊千里則重疾衝,攻敵追擊凌厲無比。至於那燕回百轉,用是收勢以及騰挪。雖然這崑崙大九式只餘下三式,但式式不凡,若能體會到其中深意,配合使用,威力還會大增!”想到這裡,唐逸不禁暗歎:“如此看來,這崑崙大九式若真能學的全了,超過十大名門的輕功卻也說不定。”
不過對於自己偷學崑崙派的輕功,唐逸心下也有些個歉然。這與唐門不同,唐門與自己恩怨糾纏,每每利用自己,偷學武功不過是交換罷了,自己看似偷學,實則是唐冷等人的授意,不過是他們礙於門規不便明裡相傳而已。可崑崙大九式卻是自己實實在在的偷學,畢竟崑崙派與自己半點恩怨都無,唐逸的心下怎會沒有些許慚愧?
“我學了他們的武功,日後若有能力也定當助他們一助纔是!”唐逸暗自下了決心,這才鬆口氣,隨即便連聲大讚。唐逸這讚歎本就出自真心,駱顏君怎都看不出破綻,當下自也開心。
眼看駱顏君如此歡喜,唐逸不禁心道:“崑崙派自上至下,大多有心要人認同,也正因如此,她才爲我展示輕功。如此看來。那許南清爲崑崙派的地位費盡心思,怕是自入崑崙以來便是深種,也正因此,就連他妻子都難說動。”
演示完輕功,二人再次坐定,氣氛更見融洽,駱顏君忽然省起一事,隨即便是問道:“方纔唐公子上的崖來,似乎雙目赤紅,這是爲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