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月出門而去,唐鐮則依言留了下來。
唐鐮雖然這些日來對自己愈加的敬佩,可唐逸仍是小心戒備,倒不是防了他會對自己如何,而是實在不放心唐冷。雖說以自己如今的表現,唐冷應該不會再對自己下手,可畢竟唐月在衆目睽睽之下抱住自己,誰能保證唐冷不會一時起了他心?就算他不下殺手,可唐門毒藥甚多,誰能保證不會拿什麼古怪的物事來對付自己?
小心些總無大錯。
閉着眼睛,聽着唐鐮尋到椅子坐下,之後等了許久,見唐鐮沒有什麼異動,唐逸暗鬆口氣,便不再理會於他。既然沒有危險,唐月又走了許久,唐逸便再不顧忌,當下睜開眼睛。
唐逸眼睛方一睜開,隨即光明乍現!雖然此刻天已將晚,可這光亮卻似正午一般!
呼……
唐逸暗鬆了口氣,如今眼睛的血脈擴張,氣血也盛,眼睛要比以往更加敏感,雖然天色漸暗,可一樣的光亮,也變的耀眼起來。隨着光亮而來的還有一陣陣的刺痛,不過唐逸還能忍住,相比這痛苦,唐逸反是慶幸,慶幸眼睛沒有壞去,畢竟再痛也不過一時而已。
“你醒了?”
唐鐮見唐逸忽然睜開眼睛,隨即起身過來,上下看了看,問道:“可要我幫忙麼?”
唐逸聞言,合上眼睛,舒緩着疼痛,搖頭道:“謝了,不用。我只是用眼過度,並沒有受什麼傷。”
唐鐮對自己的神色就如前幾日一般,很是尊敬。唐逸心念電轉,當下便是醒悟過來,不僅是因爲劍試,怕是唐冷也有過吩咐叮囑,否則不過是傳個話,唐門弟子沒受傷的可也不少,爲何要讓他來?而且唐月一走,傳話之人必定還要肩負照看之責。
“如此看來,唐冷這麼做,不僅是讓我知道他的看重,想來也要我與唐鐮冰釋前嫌了?”
唐冷真要如此想,那便說明他有了要自己長久留在唐門的打算,而且自己似乎終於可以不用一直擔心性命不保了。
“這是爲什麼?唐冷這麼做,是因爲我在劍試中的表現,還是因爲唐月?這可算是默許了我們兩個?”
唐月方纔那一番真情流露,唐逸聽的滿滿,大爲感動,如今他正因馮茹一事而心神激盪,最是敏感,也就更能體會出唐月的好來,甚至他幾乎要忍不住開口承諾。
“承諾……”
念及承諾,唐逸又想起馮茹。甘露臺上雖然情斷義絕,可唐逸卻也說過,那恩仍是要報的。
“恩是恩、怨歸怨,她能在馮平趕走我母親之後,於背後施手援助,我怎也要護她平安,這是承諾,就算此情不再!”
唐逸正想到此處,不禁深吸口氣。便在這時,門外腳步聲再起,又來了一名唐門弟子,停在門外,正往這邊探視,但見到唐逸雖然坐起,可卻合着眼睛,一時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什麼事?”
唐鐮在唐門子弟中頗有些威信,那弟子聞言立刻便道:“二伯要我來看看,若唐公子醒了,便請他一敘。”說着一指唐逸,正要問他這是醒了還是沒醒,卻正見唐逸睜開眼睛。
唐鐮也轉頭看到,當下道:“唐公子醒了,二伯有事相請。”
唐逸正因爲聽到唐冷要找自己,這才睜開的眼睛,不過仍要唐鐮再說了一遍,這才強忍刺痛,在唐鐮的陪同下,起身出了門去。
“唐公子。”
唐冷竟是先打了聲招呼,隨即着唐鐮將門窗關緊,屋中登時暗了不少,唐逸的眼睛立時舒服許多。看着唐鐮出去,唐逸心道:“唐冷果然不愧是名門之長,我的眼睛見不得光,他竟然連這樣的細節都能注意到。”
屋裡除了唐冷外還有唐雪,唐月也坐在下首,看來自被喚來後,便一直沒動。唐逸當下輕輕一掃,便將她二人的神色收在眼底。唐雪有些憂色,可也有些喜意。喜意,唐逸倒可猜得一二,應與自己和唐月的關係有關,可那憂色又是什麼?莫非又有了什麼變化?反觀唐月倒是和往常一般。
念及唐月不知道自己將她的心聲聽了個十足,唐逸仍和往常一般,先是見過唐冷、唐雪,然後再謝過唐月的相助。這時唐月想起方纔爲唐逸舔去淤血時的親暱,臉上悄悄的升起一抹嫣紅。
“咳。”
唐冷一聲輕咳,隨即指了指座位道:“唐公子請坐。”
唐逸沒敢多看唐月,少年自知輕重,唐冷此刻沒有追究就已不錯,自己自然不能做的過了,當下一禮坐下。
點了點頭,唐冷歉道:“公子眼睛不適,本不應在這時打擾,只不過此事有些緊迫,干係甚大,不得不請公子一起商討。”
唐逸聞言笑道:“前輩客氣了,今日晚輩能得雪沉冤,全賴前輩和唐門的支持。如今前輩有示,晚輩自然知無不言。只不過晚輩才疏學淺,怕幫不上什麼忙。”
唐冷擺手道:“公子不必妄自菲薄,今日公子在臺上的表現已是震驚了整個登封,只等此番嵩山之盟結束,那三萬人散去,公子的大名可就傳遍中原。”
唐逸聞言,搖了搖頭,沒有接話。其實唐逸明白的很,旁人看自己風光,敢與崆峒掌門同臺對質,而且還佔了上風。其實若無唐門在後,自己哪能做到?甚至那廣通大師與自己的一問一答,唐逸也早覺察出了蹊蹺,廣通大師的問題驟聽下似乎問的理所當然,實則句句都爲自己其後的回答鋪順道路。也便是說,不止唐門,西盟也爲此早有準備。自己不過是替他們打了頭陣而已,只因爲這樣能爲母親伸冤,唐逸才甘當棋子。
都是聰明人,唐冷見唐逸的神色,當下也不多說,隨即便是話鋒一轉道:“今日公子離開後,我便與常承言大體商定下來,各大派都出人手隨行,唐門和崆峒則各出二百人,再尋些當地百姓一同出關。”
唐逸聞言,點了點頭,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各大派的人是去公證的。唐門派二百人雖然少了些,可崆峒絕不會允許太多的唐門弟子路過,各派二百已算是妥協。雖說沙漠廣大,可畢竟唐冰所在的水道還有個範圍,再多詢些當地的長者以及自己指路,四百人加上當地百姓,已是差不多了。
想到這裡,唐逸當下道:“全憑前輩安排,晚輩到時定會盡力!”
唐冷點了點頭,不過隨即又道:“可我們剛是安排好了人手卻就立刻有一人高聲反對。”
唐逸一怔,隨即心道:“這怕纔是他喚我過來的原因所在吧。”當下傾了傾身子,奇道:“那人是誰?”
唐冷就等唐逸發問,當下便繼續說道:“當時我亦一怔,蓋因那人不在甘露臺上。”
不在甘露臺上,就說明那人不是十主九輔之一!唐門與崆峒談論如何出關,還有其餘八派人等相隨,這樣的大事,就算九輔都難插口,可臺下卻有人敢來反對?
這說將出去,簡直是天方夜潭!
可唐逸雖然甫一聞言,只片刻,便想到了一個人,心下猛地一動。
早當着三萬人的面顯露過智慧,唐逸自然再不會有什麼隱藏,當下合上眼,稍微緩解自己眼上的刺痛,隨即望向唐冷,問道:“可是那萬馬堂的人?不知是馬斤赤,還是他的師父?”
唐逸這話要是旁人聽了,必然會笑他異想天開,萬馬堂人人喊打,最近更是攻上崆峒,怎可能敢在嵩山之盟露面?不過唐逸卻是猜的對了,唐冷心下也不禁暗贊這少年不單聰慧,而且敢想人所不敢想。
“是那馬斤赤的師父。”
唐冷也不賣關子,當下便道:“原本我們是不認識他的,可常承言和行宗主卻是見過,所以當場便指認出來。”
唐逸聞言,暗道自己前腳被唐月抱回來,不想後腳就立刻發生了這麼件大事。那馬斤赤的師父不僅武功高強,而且智計也非常人能比,就看他輕施調虎離山之計,便能趁虛攻上崆峒山,要非行雲湊巧趕到,怕他當真能攻下崆峒!
至於今次那人爲什麼敢來,唐逸雖一時沒有想透,不過此事必不會小,而且也定與唐門興衰有關,否則唐冷不會這麼輕易的問計於我。
唐逸想到這裡,忽然問道:“那人生的如何?”
雖說半年前萬馬堂上得崆峒山,自己當時也在,可卻生生錯過,所以並沒有當面見過這萬馬堂的神秘高手。
唐冷聞言,微微皺眉道:“那馬斤赤的師父生的頗是奇特,顴高眼深,絕非中土人士,其人高九尺,枯瘦有力。不過這還算平常,他與常人有異的是身後背了一個與人同寬,高過頭頂的劍匣,其上露出四支劍柄,各朝左右分過,看着着實不可思議。”
唐逸當下聽了,不禁有些咂舌,心道:“人傳行宗主練有雙修籍,可一氣雙修,又輔以聯劍術,這纔可以一人駕御兩個劍魂,那馬斤赤的師父竟然背插四劍?是當真全能用了,還只是惑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