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紅箋低呼出聲,她沒有想到胡老頭磨磨蹭蹭講出來的竟是這麼悲慘的一段過往。
任誰遭遇了這樣的事,只怕都會悲憤欲狂,恨不得寧可粉身碎骨也要將兇手千刀萬剮吧。
盧雁長打破沉寂,問道:“那女修修爲很高?”
“深不可測。即使我結成了元嬰,也遠遠不是她的對手,她隨隨便便動動指頭便能置我於死地。”
盧雁長和紅箋都有些駭然,胡老頭已經是元嬰了,這女修若真如他所說的這麼厲害,難道還會是化神不成?可修真大陸的化神明明只有戴明池和刑無涯二人,這女修聲名不顯,只可能是修煉的功法特別厲害了。
在一個不爲人知的地方,有一羣修煉了高階功法的修士避世而居,他們行事詭異,出手狠辣,這是真的嗎?
“那你又是怎麼逃掉的?她沒有殺你?”紅箋的聲音中透着關切,她已經相信了胡老頭的講敘。
“逃不掉啊,她是來抓我回去的,早知道會有如此後果,我就老實呆在那村子裡不出來了。”
十二號房裡的那個男人果然說到做到,聽着胡老頭痛陳往事愣是一言不發。
聽故事的三人要說有見識,除了那男人自然要屬盧雁長,他一下子便抓住了關鍵所在:“你結嬰這幾百年都過去了,那女修還是個孩童?她是個長不大的侏儒?她這麼對你,必然事出有因,難不成你在村子裡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該不會是始亂終棄吧?”
胡老頭反應極爲強烈,驀地尖叫一聲:“是他們逼我的,誰想娶那個怪物,守着她過一輩子?”
盧雁長嘆了口氣:“行了,老胡。我相信你,你說的那個村子裡面住的都是魔修吧?其實被關進來這麼多年,我還挺好奇魔修長什麼模樣的,沒想到在我身邊就有一位。你能修煉得這麼快,足以說明魔修的功法還是十分厲害的。”
胡老頭半天沒說話,似是平復了一陣,方纔情緒低落地道:“那我說的這些,你們都相信了?”
其實紅箋和盧雁長剛纔的話中已經分別表明了態度,這老頭兒非要再確定一下。
紅箋懷着對平生第一次接觸魔修的好奇應了一聲,想着一會兒跟他好好打聽下關於魔修的事。
胡老頭聽着盧雁長那邊也說覺得是真的。突然暴發出一陣狂笑。
直笑了好一陣,他才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哈哈,這可將你們都騙過去了吧。怎麼樣。姓盧的小子,還是我老人家厲害吧,薑還是老的辣,服了沒?”
盧雁長頗覺意外,道:“你給我講講。難不成連那個魔修的村子都是假的?”
“那當然不會,你小子鬼精鬼精的,不吐點兒真料怎麼能瞞得了你?那個醜婆娘還有三分良知,找到我家之後沒敢向我的家人動手,反到對我爹孃還挺客氣,她只是逼我當着他們的面施展了一下所修的功法。哼哼。一見我學了魔修的功法,他們一個個嚇得抖若篩糠,二話不說便要與我劃清楚界限。我前腳剛一離開,他們便收拾了東西搬家,骨肉親人也不過如此,我還有什麼好留戀的。”
紅箋深覺這一局被胡老頭騙了一點兒都不冤,她實在沒有想到一場無傷大雅的賭局。這個平時說話不顯山露水甚至有些猥瑣的老頭兒竟會拿着全家親人的生死出來開玩笑。
這簡直太過份了,紅箋心裡頗不舒服。暗道:“自古道、魔勢不兩立,前輩們做事果然不是沒有道理的。”
盧雁長“呸呸”兩聲,罵道:“姓胡的,這事一般人真做不出來。我他媽的佩服死你了。你接着講,我看看你還能怎麼喪盡天良的不要臉!”
胡老頭得意洋洋地道:“賭場上只論輸贏,別扯那些沒用的。怎麼樣,只這一段你倆就都輸了吧?待老夫再講一個,叫你們這些道修的小輩們心服口服。”既已被人識破,他乾脆大大方方承認自己是魔修了。
盧雁長道:“滾!”
胡老頭哈哈大笑,聽上去絲毫不以爲忤,他說道:“那個老妖婆就像八輩子沒見過男人,管我管得厲害,她越是這樣我越恨她,只想有一天能擺脫她的糾纏,不管用什麼辦法。後來有一回我就騙她,說我有個小侄子是名門大宗的弟子,上次回家沒能看到他,我娶了個這麼了不起的老婆,一定要叫他當面認認嬸孃。”
“那老妖婆其實蠢得很,哄上兩句就心花怒放地跟着我出來。到了那宗門附近的鎮子上,我又叫她先想辦法去抓個會煉丹的高階修士來,我和她說,一來這看晚輩不能空着手,咱們的東西道修想必也不敢要,不如送他幾顆上好的丹藥。再者道修中傳說有會煉駐顏丹的,吃上一顆可以永葆容顏不老。她動心得很,二話不說就去了。哈哈,我就知道她肯定會打那名門大宗的主意,我收拾不了她,大宗門裡有的是高手能收拾她。說不定這一去就回不來了。”
“結果該當這老妖婦命大,她被人打得身受重傷還是跑了回來。不但自己回來,還將追兵也帶了來。她把搶來的丹藥交給我,叫我快逃。奶奶的,幾顆破丹藥,就這麼害我在道修面前着了相。我拼命地逃,東躲西藏卻始終擺脫不掉那幾個道修。”
“當時我以爲被抓到了就是個死,別提有多麼恨那臭婆娘,也不管什麼丹藥統統給它吃下肚,那臭婆娘的功法不能便宜了別人,我本打算將它毀掉,這時候我藏身的地方剛好經過一對道修夫婦,我看他們那甜蜜恩愛的模樣從心裡膈應,就將還未來得及毀掉的最後一塊玉簡和一部草藥經悄悄留給了他兩個。我知道從他們將這兩樣東西拿到手開始,二人就別想再過風平浪靜的好日子了,哈哈。”
“你……‘天魔宗’,‘千草千方經’!”紅箋突然出聲道。
“你怎麼知道?”那胡老頭好似嚇了一大跳,失聲道。
他不待紅箋說話,又一連聲的追問:“你是誰?你也是‘天魔宗’的人?你同那夫婦二人認識?”突然被紅箋一語說中,胡老頭失去了冷靜,連聲音都有些發抖。
紅箋暗道:“原來簡繪手裡的兩樣東西是這麼來的,只不知道那夫婦二人和他是什麼關係,難道是他的父母?”她沒理會胡老頭一連串的問題,只道:“我是丹崖宗的。”
胡老頭被哽了一下,顯是想起當初被丹崖宗修士追殺的不愉快經歷。
但紅箋卻沒有就此放過他,她細想胡老頭前面的那番話,心中突然一動,說道:“其實你不姓胡,姓井吧。你是我大師伯井白溪的叔叔。”
井白溪的叔叔是魔修,被關在煉魔大牢,而這魔修老頭卻說有個侄子,在名門大宗,天下哪有那麼巧的事?
“你,你說你大師伯是誰?”胡老頭一時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盧雁長這會兒聽出端倪來,插嘴道:“哈哈,死老頭,這下被拆穿了吧,你他孃的連個真名都不敢報,一輩子見不得光的貨。”
“你懂個屁!”胡老頭先咆哮着回了盧雁長一句,又回過頭來追問紅箋:“小姑娘,你怎麼知道的?還有誰知道這事?”
紅箋嘆了口氣:“不是你說出去的嗎,煉魔大牢那姓季的長老拿住這把柄之後,就污衊我大師伯買通看守與你內外勾結,要將大師伯也關進來,大師伯在被送來的路上遭遇伏擊,下落不明,只怕是早已遇害了。”
胡老頭喃喃道:“我沒說。丹崖宗那些木靈根修士將我抓住,我都沒說,送我來這裡,我只說自己姓胡。魔道殊途,我這輩子已經完了,何苦要連累他。”
紅箋默然。他若沒說,那就是季有云的“洞察術”。
可這老頭子給紅箋的印象實在是太差了,若照他所說,他落到這一步都是咎由自取,他所說的話紅箋一句都不敢相信,只是可惜了無辜受累的大師伯井白溪和水長老。
他二人若是活着,丹崖宗水修不會徹底沒落,師祖也不會臨終時空拿着傳宗玉簡,連個可以託付的元嬰都找不到,最後只得交給了剛築基的陳載之。也不知道現在的丹崖宗變成了什麼樣子……
紅箋越想越遠,直到盧雁長那裡連喚了她數聲,纔將她驚醒,這才意識到自己竟是走神了。
盧雁長笑道:“方妹子,輪到你了。”
方纔紅箋稱呼“胡”老頭的侄子爲大師伯,盧雁長對她的年紀一時有了數,既驚訝她如此年輕,又是出身名門大宗,便和自己一樣被關進了黑牢,又覺着難得這是個小妹子,說話加倍客氣起來。
對於過去,紅箋有許多事還存着疑惑,正好趁着這機會講出來,叫這幾個或正或邪或善或惡的聰明人幫自己好好分析一下。
於是她想了想,開始講敘,她講的第一段是姚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