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紅箋隱匿氣息,多等了半日,觸動了天幕的人好似特意同她作對,“補天律”在她手中始終沒有半點動靜,那感覺,就像明明看到了一隻蒼蠅在亂飛,等你一舉起蒼蠅拍,卻再也找不到它的蹤影。
紅箋並沒有就此變得心焦氣躁,關係天幕她有的是耐心。若不是大家還在丹崖宗等着她,就這麼相持下去也沒什麼不可。
趁着這工夫,紅箋將“天罡心魔咒”好好研究了一下。
“天罡心魔咒”不知是何人所創,紅箋有些驚訝地發現,它對修煉者全無要求,什麼靈根都可以,甚至道修魔修也不限定,就紅箋所知,這樣的功法十分少見。
施法者通過神識攻擊直接加重對方的心魔,效果如何要看施法者的修爲,但這不是絕對因素,能否一舉擊潰敵人,更取決於遭到“天罡心魔咒”襲擊的人是否正在受心魔的困擾,法術使用要看時機,一旦不巧用在一個神智清明心志堅定的人身上,極有可以遭到反噬。
紅箋一琢磨就是半天,得出結論:這是很有意思的一個功法,值得她花費工夫將它找到。
七八個時辰天幕再無異狀,紅箋不禁有些懷疑對方不知有什麼辦法能感覺到她或者“補天律”的靠近,想到此,她乾脆不再隱匿氣息,出現在半空,衝着天幕異動的大致方向,沉聲喝道:“鬼鬼祟祟。再有下次,休怪我不客氣。”
這番恐嚇過後,亂流中一片沉寂。半點回應也沒有。
紅箋見狀“哼”了一聲,轉身往附近的另一處修士洞府而去。
千年前南海曾有一位元嬰修士十分擅長煉製法器法寶,後來此人突然銷聲匿跡,親朋好友紛紛猜測他是遇到什麼意外,已經遇害,石清響卻知道他是閉死關坐化在了洞府裡。
紅箋現在要去的正是他的洞府。
那洞府位於數百里之外一個極爲不起眼的小島上,南海炎熱多雨。小島又離着天幕這麼近,受氣流和天候影響。島上爬滿了黃色的噬金藤。遠遠望去,像一塊不規則的金子浮在水上。
噬金藤這種植物雖然看上去軟趴趴的,藤蔓卻堅硬似鐵,它發達的根系吸收土裡的金元素爲養分。鋒銳如利刃,多堅硬的石頭都能被它鑽透。所以這種地方,很難想像那密密層層的噬金藤下竟藏着一座修士洞府。
前世她和石清響會發現這地方也是出於巧合。
紅箋落在島上,這小島十分安靜,全島只有噬金藤一種植物,蛇蟲鼠蟻早便死絕,更不用說飛鳥走獸。
紅箋繞島一週,將“碧血槍”祭了出來,伸手握住。自從學會了“心劍”,她很少再使用攻擊法寶,這會兒紅箋爲了挑開噬金藤進入洞府。才令“碧血槍”重見天日。
“碧血槍”是由閆長青煉製,他那時候只有金丹圓滿,又不是什麼煉器高手,自不可能造出超越等階的法寶,紅箋如今一個元嬰圓滿還用着金丹期的法寶早便發揮不出自己應有的實力,“碧血槍”是師父閆長青留給她不多的記念之一。對她而言意義要遠遠大於法寶本身的價值。
紅箋擡手將大片噬金藤挑開,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地形方位。猛地一槍扎入地下。
“轟隆隆”,島上地動山搖,洞府禁制被她破壞,自地下升起來一個黑黝黝的入口,洞府裡面傳來了“叮咚”響聲。
紅箋已經預先知道那位元嬰在洞府裡煉製了兩個傀儡守衛,聽到裡面有響動到沒覺着有什麼奇怪,再者洞府裡面的東西其實她和石清響大都用不上,上一世那些煉器的秘法和工具到最後也是送了人。
無名天道宗的八部真傳已經夠多了,紅箋實在沒有精力再去鑽研別的。
所以當那位半人半蛇龍行君自海里“嘩啦”一聲躍上島,出現在紅箋面前,它根本就沒認出來眼前這個容貌尋常神情淡然,打開了洞府又不急着進的女修竟是它的老熟人。
“兀那婆娘,你姓甚名誰,在這裡做什麼?”它這些年橫行慣了,若不是還有話要問眼前這元嬰女修,早便直接上去將人咬死,哪裡還會屈尊降貴開口說話。
“咦?”紅箋聞言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一下它那黑乎乎的身體,慢騰騰地道:“你沒瞧見麼,我剛打開了一個洞府,準備進去看看。”
龍行君臉上浮現一絲猙獰之色:“你膽子到是不小,見了本化神,還不趕緊叩拜,可是活得不耐煩了?”
紅箋以“碧血槍”挑了塊石頭扔進洞府,聽着裡面傳來撞擊之聲,兩個傀儡守衛受命看守洞府,看起來外邊的人不下去,它們也不會主動出擊,紅箋心中有了數,悄悄放開神識,察看周圍有沒有其他敵人的蹤影,口裡不緊不慢回道:“休要騙人,化神怎會這麼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樣?”
龍行君兩眼不由露出兇光來,它剛想發作,卻又覺着對方這態度和它這些年所見一衆修士大不相同,心中涌起一絲疑惑,放出威壓,喝道:“無知蠢婦!”
在它眼中對面這人類修士修爲不過元嬰初期,看不去還有些呆呆傻傻,使得還是金丹期的法寶,真是落魄到了極點。
紅箋只是淡淡望着它,對它的威壓毫無反應。
龍行君估錯了一點,威壓來自於神魂,它雖是化神妖獸,論起神魂卻未必強過紅箋,這其中道理以它那有限的智慧,一時哪裡想得明白,呆滯了一瞬,有些拿不定主意是就此翻臉還是套出對方底細再說。
如此一來,紅箋到是看出些端倪,敢情上次沒有發現,這化神妖獸腦袋不怎麼靈光。
不知是因爲神魂受季有云所脅,還是密法養出來化神終差了一籌,這位龍行君比起吞天妖獸和金雲蛟,簡直就是孩子與成人的差別。
紅箋眼珠轉了轉:“好吧,我知道了,你是化神妖獸,可你知道嗎,我也是化神!”
龍行君吃了一驚:“不可能,我家主人說了,全大陸只有他一個化神。”
“哼,你不信?”紅箋伸手,掌心裡多了顆藍汪汪的水系妖丹,正是適才她信手殺掉的那隻元嬰圓滿妖獸所得,“你在找它麼?”
“你,你,好大的膽子!”同爲妖獸,龍行君對妖丹感覺更敏銳,立時便辨認出紅箋手心裡託着的是誰的妖丹,它不由瞪大了眼睛,驚訝蓋過憤怒,一時反應不及。
“信了吧,你現在傳信給你家主人,他養的孽畜口出不遜,惹我不高興,叫他洗乾淨了脖子,趕緊過來受戮。”
季有云在龍行君心目中一直是神明般的存在,聽得眼前這其貌不揚的女修竟敢如此說話,龍行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識便道:“我家主人閉關了,你留下姓名,若是打得過我,本化神自然會幫你把話帶到。”
紅箋不過是出言試探,若是季有云當真來了,以她此時的實力,也只有逃跑一途。
在雲遙真人的記憶裡,他可是有很長時間沒有見到季有云了,雲遙真人雖然不是什麼要緊人物,可他和仙霞洞洞主陰重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若說連陰重也不清楚季有云在忙什麼,多少有些不同尋常。
“閉關?莫非是衝擊化神中期?”
“哼,你知道就好。”龍行君甚是得意。
紅箋望着眼前這半人半蛇的怪物心中“嘖嘖”兩聲,這龍行君應該還不會撒謊吧,以她的心計套這妖獸的話,就像殺雞用了牛刀,實是有些勝之不武。
龍行君絲毫未覺自己泄露了不得了的消息,獰笑道:“休要吹牛,我卻不信你會是化神!”說話間大嘴一張,吐出一道金光,刺向紅箋,尾巴猛然一甩,在空中無限拉長,向着紅箋劈頭蓋臉砸來。
它是金系妖獸,天賦法術便是那道如靈蛇般的金光,紅箋早同它交過手,心中有數,擡手一招,“萬流歸宗”,輕而易舉便將這道法術吸走,她不忙還手,閃身避開了龍行君的尾巴。
龍行君眼見對方退走,驀地暴發出一聲巨吼,巨大的尾巴幻化成天羅地網,向着紅箋兜頭罩下。
這一下紅箋到是有點意外,看起來經過三十多年,這妖獸的實力比起當年來也增強了不少。一瞬間紅箋便知道想趁季有云閉關將這孽畜解決力有未逮,那就乾脆攪亂一池水,繼續假扮化神,叫季有云聽到消息後搞不清楚狀況疑神疑鬼。
紅箋身形微動已到了那天羅地網的邊緣,不再避讓,雙手抓住那幻化的羅網,猛得向兩旁一撕,當即便硬撕開一片空當,衝了出去。
龍行君“嘶”地一聲,紅箋同它身體接觸的瞬間“萬流歸宗”無聲運轉,吸走了它大量的護身真元,剩下的便是單純肉身的較量。“不屈”境的威力龍行君第一次嚐到,小小吃了下苦頭,心中一時既驚又駭,暗忖:“難道還真是化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