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崖宗護宗大陣開啓後的第二天,陳載之即由井白溪、霍傳星陪着,特意見了見餘下的三位木靈根元嬰。
跟着歲寒、香積兩峰各有新峰主走馬上任,開始約束門人,不少穆逢山和英麒的徒子徒孫害怕被新宗主清算,想要離開丹崖宗,新任峰主得到陳載之授意,這些人只要沒有大惡,宗門一概敞開了放行。
張鈺就是這時候離開的丹崖宗。
自此之後,他不再是丹崖宗的弟子,並且除非像是仙霞洞那樣已經被孤立的宗門,各大宗也不會有哪家願意收留他,就這樣他也很知足了,準備從此以後紮根無盡海,一心修煉,做個不問世事的散修。
走了一大批門人,有人對此很心疼,陳載之卻覺着與其留着這麼多懷有異心的修士,到不如培養新人,只要心齊,宗門弱一些並不可怕,更何況現在誰又敢說丹崖宗弱呢?
他聽從紅箋的建議,派人到無盡海南方島嶼尋找童黛和衛以蓮,希望這一對兒回來之後,可以緩和目前丹崖宗緊張的氛圍。
安排好了這些,陳載之和師伯們開始準備祭奠事宜。
對象除了之前已經在寰華殿有靈位的諸位前輩,加上了陳載之和紅箋二人的師祖孫幼公、師父閆長青和大師兄丁春雪。
這一次參與的人很多,過程也十分隆重。
各大宗接到消息,紛紛派人趕到丹崖宗來,連仙霞洞也厚着臉皮來祭拜了一下,像樂遊、費願幾個本來就在丹崖宗,更是親自到場上香。
趁着這次集會,各大宗坐在一起商討如何對付季有云,首先他們要知道戴明池是怎麼死的,季有云如今情況如何。
丹崖宗這邊由井白溪和陳載之出面,出乎大家意料。這麼合適的場合,陳載之竟然沒有就勢接任丹崖宗宗主。
引得戴季二人鷸蚌相爭,最後割下戴明池頭顱,重創季有云的大功臣是石清響。但現在石清響傷得智力宛如三五歲幼童,此等集會自然不能參加,紅箋將事情交託給師伯師弟也沒有露面。
雖然井白溪和陳載之已經說明石清響自一開始便是自己人,但石清響是戴明池的弟子,還是最得重用的一個,他這種種匪夷所思的行爲衆人實難理解,就算看丹崖、躚雲、小瀛洲幾家的面子嘴裡不說,心下也難免要嘀咕。
與落得個譭譽參半的石清響不同,參與殺賊的滅雲宗一戰成名。
赫連永作爲滅雲宗宗主亮相人前,一幫僥倖逃離了煉魔大牢的散修在他的帶領下臥薪嚐膽。十年艱苦經營,終於一舉復仇,將季有云打得生死不明,這樣的經歷註定多少年還會叫道修大陸的年輕修士們津津樂道,口口相傳。
不管出於何種想法。平心而論,沒有人願意自己所在的大陸有化神存在,尤其這個化神還是掌握着《大難經》,行事陰狠無所顧忌的季有云。
不過真正有決斷像小瀛洲這樣將宗門搬來丹崖五峰的並不多,大部分宗門覺着自己先前與季有云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寧願等等再說。
三天之後,祭奠結束。來客散盡,丹崖宗漸漸恢復了平靜。
紅箋雖然沒有參與,但不管是井白溪還是陳載之都會時常來和她說集會的情況,更有江焰跑來爲石清響憂心外加鳴不平,所以她對外邊的情況並不是一無所知。
不過她到沒有像江焰那樣憤憤不平,石清響是不會在意那些誤會非議的。就像大師伯井白溪,奪舍了師弟,一樣爲人私下裡議論評說,可看他可曾有半點往心裡去的?
更何況石清響現在的情況,你就當面與他說這些。他都不見得理你!
小孩子嘛,正是淘氣的時候,而石清響的種種表現恰證明當年紅箋便沒有看錯他。
只要在紅箋面前,他就異常得乖,哪怕受了“寶寶獸”欺負也頂多露出委屈的樣子,別提多麼懂事大度了。
可他卻忘了“寶寶獸”不是一般的靈獸,它跟着紅箋出生入死,在一起呆過將近十年的時間,彼此早心靈相通,紅箋哪會不知道“寶寶獸”纔是真正的乖寶寶,若不是石清響揹着自己將它欺負得狠了,它怎麼會一見那小子就炸毛?
不過他們兩個現在都皮糙肉厚抗折騰,偏偏小心靈一樣得脆弱,紅箋索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他們鬧去。
這樣的生活安穩而愜意,很容易叫人靜下心來,忽略一路走來的艱辛不易和擋在護宗大陣之外的腥風血雨。
適合學習、修煉,勘破心魔。
紅箋正是在陪着石清響的同時努力地鑽研丹鼎部傳承,她打算自己動手,試一試“神王造化鼎”,爲自己煉一顆結嬰用的定靈丹,雖然拿“造化鼎”煉這個有些大材小用,但誰叫她在煉丹上還是個新丁呢。
現在聚集在丹崖宗的修士裡面會煉定靈丹的大有人在,只是紅箋不想假手於人。
難得心情好,又有閒暇,日子慢悠悠地過,守着他,煉一爐丹,成與不成都不強求,不成再來,成了就準備結嬰,這纔是她真正想過的生活。
丹鼎部關於定靈丹的配方與丹崖宗傳宗玉簡上記載的丹方並不相同,二者都是以靈草爲主,但丹鼎部的配方明顯要複雜得多,所需材料林林種種,煉製起來也十分麻煩。
材料不是問題,只楊佛洞府和季有云兩處煉丹之所裡的收穫就夠紅箋不知煉多少爐的,而有“神王功倍鼎”在,高品相成丹的可能性大增。
這麼得天獨厚的條件,紅箋不試試丹鼎部的丹方都說不過去。
她依舊住在堆雪崖,這麼多年不管是閆長青還是井白溪都沒有再收弟子,堆雪崖頗有些冷清。陳載之開啓護宗大陣之後,靠近閆長青的住處給她起了座洞府,裡面十分寬敞舒適。
送走最後一撥客人,陳載之來見紅箋。
他在洞府的禁制外站立半晌,終於下定了決心,上前碰觸禁制,紅箋放他進來。
紅箋這會兒正泡了壺靈茶,很有閒心地將十餘種靈草擺放出來,看看哪棵適合以歲寒峰的松油土重新栽種。
石清響和“寶寶獸”在不遠處滾成一團。
陳載之進來,叫了聲“師姐”,紅箋臉上還帶着笑意,點點頭應了。
陳載之往石清響那邊看去,見他仰面朝天躺着,“寶寶獸”在他肚子上跳上跳下,又伸出腳掌試圖去踩他的鼻子和嘴,被他眼疾手快扒拉到一旁,這麼旁若無人,顯然絲毫不覺着有什麼難堪。
陳載之知道石清響如今的情況,所以沒有同他打招呼,坐到了紅箋身旁,側着頭看她擺弄那些靈草,道:“師姐什麼時候開爐煉丹?”
紅箋道:“今天,或者明天,等我感覺肯定會成功的時候。”她將一株“玉階白露”挑出來,擡頭向“寶寶獸”道:“寶寶,你踩不到他的鼻子,別白費力氣了,好好玩一會兒吧。”
停了一會兒,不聽見陳載之作聲,紅箋纔想起來他這段時間估計忙得很,放下靈草,問他道:“載之有事?你現在重任在肩,反正大家也都知道護宗大陣是你打開的嘛,爲什麼不趁這次人多就任宗主呢?”
陳載之往前坐了坐,十指交叉放在膝上,望着紅箋臉上露出既緊張又鄭重其事的神情,道:“師姐,能有今天的局面,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結果,你和師伯都付出很多很多,師父他更是……”
說到這裡,他仿若不知怎麼接下去,吞了口唾沫,見紅箋明亮的眼睛望過來,額頭幾乎要冒出汗來,接道:“往後還有季有云,還要好好建設宗門,師姐,你不要甩手不管,咱們一起想辦法,恢復丹崖宗的昔日榮光可好?”
紅箋奇怪地道:“我哪裡有說要甩手不管的?”
陳載之終於鼓足了勇氣,道明來意:“師姐,你還記得嗎,師祖臨去時曾交待過,叫我們相互扶持照應,若是覺着合適,便……結成道侶。我們被敵人追殺,多虧了師姐相護,我才得以逃出來,我在中州等你,一直等了大半年,等打聽到你特意回去殺了奸賊景勵,已經被關進了煉魔大牢,心裡真是刀絞一樣的難受。”
說到這裡,他長吁了口氣平復一下心情:“困在小世界那麼多年,我常常想起師姐你,每到絕望的時候,我就想若我真是再也出不去了,你可怎麼辦?沒想到,到最後,又是你將我救了出來。師姐,我……你願不願意以後便由我來照顧你,咱們一起修煉,一起建設宗門……”
紅箋傻了眼,她再也沒想到師弟陳載之這竟是專門來和自己說結成道侶的事情,這整得什麼事,石清響可一直在場呢。
陳載之說這一大段話時沒敢看紅箋的眼睛,此時悄悄望去,卻見她的目光正落在石清響身上。
石清響翻身壓住了調皮搗蛋的“寶寶獸”,“寶寶獸”怎麼掙也掙不脫,四肢攤開像足了肉墊,都這樣了石清響還不肯罷休,伸手要扯“寶寶獸”頭頂上的那撮藍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