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長青見面的要求,叫石清響很是爲難。
閆長青不是井白溪,不能呆在罈子裡叫紅箋將人帶來,這麼一個大活人,又是晚潮峰的元嬰,一旦在赤輪自己的洞府外邊被發現,只怕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他掂量再三,最後決定親自去一趟堆雪崖,他的斂息功夫連季有云都無可奈何,只要化神戴明池不親至,想來絕不會被人發覺。
紅箋表示自己一定要在場。
隔天約定好了之後,夜裡閆長青就在堆雪崖自己的洞府裡恭候客人上門。
紅箋先至,又等了一會兒,大約三更天,外邊有人突破禁制,輕輕敲擊,來了!
紅箋發現師父閆長青竟然站了起來。
不知道石清響本來面目有什麼怕見人的,紅箋發現他只要出現在亮處,都頂着何風那張平凡的臉。
閆長青怔住,向紅箋看去,他沒有見過住在赤輪的石清響。
紅箋點了點頭,介紹道:“師父,這位石先生,就是他幫忙準備好了大師伯所需的丹藥。”
閆長青面露疑惑,見面是他要求的,他到不是有意要怠慢對方,當下連忙請石清響落座,開門見山道:“我代大師兄感謝石先生高義,只是有一點,我怎麼想都想不通,石先生已正式拜師戴明池,怎的不幫助宗門成就你師父的野心,反到同我們站在一邊?”
石清響道:“不是站在哪一邊,我是修道之人,要同心中的‘道’站在一起。”說着他含笑瞥了紅箋一眼。
這話在閆長青聽來同爲維護正道而大義滅親也差不多,這種聖人有,但絕對不會很多,這是湊巧被紅箋碰到一個?
閆長青覺着有些不敢相信。
還是直接談正事吧。
閆長青便將自己有關打開護宗大陣的想法說了說,道:“如此需要將元必簡引開,只要他不來阻止,他帶來的人不足爲慮。這件事也只有石先生幫得上忙。”
閆長青已經打聽過,元必簡到丹崖來。除了他本人之外,還有兩名金丹弟子隨行服侍,他們師徒三人住到了齊天寶先前的洞府裡,輕易不露面,擺明了就是來看住上古靈泉的。
其實石清響來之前已經從紅箋那裡聽說了閆長青的要求,他沒有當即表態,似是在掂量此事是否可行。
閆長青也在打量這個人,這位石先生手段目的都有些莫測,叫他隱隱覺着不放心,不過只要能打開護宗大陣。別的鬼蜮伎倆還有什麼可乘之機?
“這件事真做起來只怕不會像你想的這麼容易。成功了自然有極大的好處。可若失敗了。不說你性命不保,後續收拾起來也很麻煩。”石清響道。
紅箋忍不住插言:“你感覺我師父有幾成機會?”
石清響沉吟道:“不超過三成。”
紅箋默然,不超過三成的機會,怪不得石清響會權衡利弊。猶豫不決。
閆長青卻不以爲意:“有三成,已經比我預想的要好。不管怎樣,旦有一線希望我也要去試試。”
他頓了一頓,又道:“聽說去打開大陣需得元嬰離體,若是我回不來,你們就用我的身體,安排大師兄立刻奪舍吧。”
紅箋心中一顫,師父這是早便做了兩手準備啊,所以昨晚他定要避開大師伯和自己單獨提這要求。
如此決絕。不留後路。
連石清響都因之動容,他不能在外久呆,遂起身道:“好吧,我會盡快安排。你們這兩日便將同上古靈泉的溝通之法研究明白,不要到時因爲這個功虧一簣。”
這是答應了。此言出口,不管實施起來有多麼困難,萬一失敗殘局有多難收拾,他都會努力地去成全這件事。
閆長青承情,站起身送石清響離開,很是鄭重地道了聲:“多謝。”
石清響走了,紅箋卻留下來,她要將傳宗玉簡上載明的靈犀秘法轉述給閆長青。
經過昨夜的一夕長談,紅箋和師父閆長青之間雖然談不上變得有多親近,但自那時候開始,橫在師徒二人之間的無形阻礙卻已不見,紅箋有什麼說什麼,對於閆長青的決定,她盡全力配合。
靈犀秘法和道修們通常所修功法都不相同,紅箋沒有辦法修煉,感覺上這應該是元嬰通過神魂與外界交流的一個秘法。
思及上次她在宗門秘境裡通過幻境和上古靈泉的那些接觸,她甚至懷疑這秘法的由來。
說不定這只是開宗祖師折風華機緣巧合之下和上古靈泉用法術共同達成的一個約定,就像是人和人之間可以靠說話、做動作來溝通一樣。
閆長青學了靈犀秘法之後若有所思,他告訴紅箋,事情恐怕不像幾人想的這麼簡單。
這秘法非常看重施法人的修爲,要同上古靈泉輕鬆對話,大約只有化神往上的修爲才能做到,元嬰後期、元滿在它面前都稍嫌弱勢,像閆長青這等元嬰初期,受慢待是肯定的,只不知多久才能得到上古靈泉的迴應。
紅箋心中一跳,既然石清響答應幫忙將元必簡引開,他所說的危險是不是便是指的這個?
上古靈泉會不會因爲二十幾年無人供養,從而違反約定,拒絕丹崖宗弟子求助?
就算不直接拒絕,它將師父的元嬰拖在陣眼裡時間越久,外邊越容易出現意外。
還有,護宗大陣這些年有沒有被戴明池破壞?陣眼在哪裡,周圍有什麼地方可供藏身?除了元必簡之外,戴明池在寰華殿內還有沒有別的安排?
不知道石清響所謂的‘儘快安排’能做到什麼程度。
若是他們幾人能提前進入寰華殿後殿看看就好了。
天微微亮的時候,齊秀寧趕到了丹崖宗。
陪她前來的是戴明池的另一位弟子,齊秀寧和石清響的師兄梅杞。
戴明池身爲符圖宗的一宗之主,對門下弟子負有教導之責,除了大徒弟南宮久,早年還一口氣收了近十名弟子,這些弟子現在還活着的共有五人,除了南宮久時常暫代宗主之職,其他四人在符圖宗各有分工。
梅杞是五人之中修爲最弱的,剛剛結嬰不到一年。
但雁州梅嶺是道修大陸西邊數一數二的修真世家。更是最早投靠戴明池的世家之一,他們當初不只往戴明池門下送了一個梅杞,更有數不清的靈石。
梅杞在符圖宗掌管刑罰法度,頗有實權,他竟會跟着齊秀寧一同跑來丹崖宗,連石清響都頗爲意外。
這師兄妹二人誰也沒有提前告知,等穆逢山得到消息,兩個人距離丹崖五峰已不過數裡。
至於石清響沒有可靠的人幫他留意這些,知道的就更晚了,師侄竇東陽跟他報告時。梅杞和齊秀寧已經到達赤輪峰。就差直接落到他洞府外邊了。
石清響登時便想到了紅箋。她那身打扮騙騙別人還行,齊秀寧與她是老相識,身爲女子對此又敏感,紅箋混在丹崖宗弟子中也到罷了。若真以自己的侍女自居,被齊秀寧撞上,只怕會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石清響站起身,問竇東陽:“蕭蕭呢?”
竇東陽回道:“從昨天天剛黑就再沒見過她。”
石清響猜到紅箋應當是還在師父閆長青那裡,晚潮峰消息向來得到得晚,需得叫她有所防備。
他自黑暗中邁步出來,往洞府外邊去,向竇東陽道:“難得梅師兄過來,我去迎一下吧。算起來我可是快有三十年沒見到他了。”
竇東陽服侍石清響這麼久,對他的過往頗爲了解,心中一算,可不是,石師叔還是去魔域之前曾回宗門呆過一段時間。這次回來病情洶涌,直接便被送來了丹崖宗,這麼久了,宗門的人其實也沒見過幾個。
不過他遲疑了一下還是勸道:“師叔,你身體這樣,在洞府裡等着就是。大家都知道你病着,梅師叔肯定會體諒。”
石清響不知有沒有聽到他說話,腳步輕快,當先走出洞府去。
竇東陽連忙跟上,等到他出了洞府,就覺眼前一花,師叔人落回到他眼前,手裡不知拿了什麼東西放進一個玉盒裡。
石清響將盒子口蓋好,轉身遞給竇東陽,吩咐道:“你到赤輪峰下去等等蕭蕭,見着了把這個給她,便說是我的意思,叫她把這東西趕緊給童黛送去。”
竇東陽不敢怠慢,連忙兩手把東西接過來,轉身欲去,突然眼睛一瞥在石清響手上發現了一滴血漬,他嚇了一大跳,道:“師叔,你怎麼受傷了?”
石清響順着他的目光漫不經心地將那顆血珠彈落,道:“沒事。快去吧。”
初升的朝陽照在石清響臉上,沒什麼熱度的光線卻令他不適地眯起了眼,竇東陽只在最近纔在亮處看到石清響的臉,感覺猶不能適應,帶着同情應了一聲,轉身匆匆離去。
半個時辰之後,紅箋在赤輪峰下拿到了那個盒子,她知道送給童黛云云都是掩人耳目,盒子裡的東西是石清響要交給自己的。
她套問了幾句,便知道了梅杞和齊秀寧到來的消息。
謝過了竇東陽,紅箋假作離去,拿着盒子去到無人之處打開,玉盒裡躺着一隻展翅欲飛的蝴蝶,身上以一條血線爲界,半黑半白。
紅箋一看便知,這是一隻被石清響捉住施法魔化過的蝴蝶,可是他將這隻蝴蝶交給自己,有什麼用呢?
——同心蝶,可活三天,當紅箋向着這隻魔蝶施展《大難經》,便能知道施法人此時的心中所想。
石清響叫她暫離赤輪三天,以這隻魔蝶保持聯絡。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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