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我的“復仇計劃”只是一個短暫的黃粱美夢。
那天的真實情況是,我們吃完飯剛坐上車不久,我媽就接到一個很着急的電話,而我還在糾結在他分神之際要不要從後座跳起來撲上去掰他的方向盤的時候,電光石火的瞬間,我已經被他們果斷地丟在了就近路邊的公車站,只能抱着哆啦A夢站在路邊扭頭看着他們的車火速地衝過了前面的黃燈,一下子沒了影子。
趕什麼趕,趕去投胎啊!我忍不住惡毒地想。
午後時分,天那麼熱。我站在公車站旁邊的樹下,覺得自己渾身都在冒着熱氣,像一個快要爆炸的手榴彈。
終於,車來了。我抱着哆啦A夢夢遊一樣地上了公車。
公車裡有微弱的冷氣從灰灰髒髒的出風口裡噴出,但車廂裡還是散發着一種可怕的黴味,我捂在外套裡的身子很快就出了密密的汗,但我不願意脫下它來。
我要帶着這一身盔甲,抵抗這個瘋狂世界的猛烈攻擊。
還好公車上人不多,不然我就成爲供大家觀賞的可笑動物了。
說不定會有好事者將我的照片弄上網,再搞一個嚇唬人的標題,什麼九零後孤單少女之類。我可不想被全世界“鑑賞”。
我最大的希望,是所有人都不要看到我纔好。
當我抱着我的哆啦A夢出現在教室門口的時候,毫不意外,我又被那用後腦勺都能看清楚的集體射來的目光掃描過一番,然後又聽到一陣輕輕的笑聲。
站在講臺上的是我們年輕的物理老師,他總是莫名地自以爲很帥很幽默。
果然,我聽到他用響亮的嗓子問我:“龍四,你是因爲帶孩子而遲到的嗎?”
這一回,輕笑變成了鬨堂大笑。我看到第一排那個男生,笑得眼淚都快要出來了。
就如他以往那些刻意穿插在課堂上的笑話一樣,對這一個,我還是不買單。
我不覺得有什麼好笑的,一點兒都不好笑。
笑什麼笑,你們這羣神經病。這麼想着,我便很想用這樣的眼神震懾住這羣好事的人。
但最終,我還是一如往常,低下頭來遮住我憤怒的眼神,在衆人奇怪的眼光中走回我的座位。
龍四還是龍四。揹着滿身的盔甲也還是一樣懦弱平庸。
她不敢對一個人說出她的喜歡,更不敢對一羣人說出她的鄙視。
她只有自己一個人,隱藏着她的影子,又倔強地試圖反擊。
明知道我的哆啦A夢放不下,可我又不想再把它放到教室的後面。正在我又開始糾結的時候,丹丹伸出手拉了我一把,然後她粗魯地幫我將它塞到課桌的下面,小聲說:“先這樣。”
老師繼續講課,同學們也回到課堂中去。再也沒有人把目光放在我身上了。
但我低頭看到我的哆啦A夢,它被壓在課桌下面。
哆啦A夢就再也擡不起頭來了。
就像我一樣。不管在哪裡,都再也沒有擡頭挺胸做自己的機會了。
我的心忽然疼起來。像一把尖刀一下子猛地紮下去。
我不是心疼我自己。我只是可憐永遠都快快樂樂的哆啦A夢卻有我這樣一個主人。
一個沒有人心疼沒有人在乎沒有人懂得的主人。
再可悲一些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