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恨我。”蕭墨凌有些無力的垂下了眼簾,聲音嘶啞而低沉,他怕急了項柔當初那仇恨的眼神,幾乎可以將他打入萬丈深淵。
“如果哪天我有勇氣將自己的心掏出來,或許才能做到真正的去憎恨你。”分開的那些日子,她一遍遍的告誡自己,蕭墨凌是她該去痛恨的人,可是卻更憎恨自己,如此的無能的自己:“那裡滿滿的全部是你,我怎麼都清除不淨。”
“不要。”蕭墨凌低呼一聲急急地將項柔拽進了懷裡,眉頭狠狠的皺起:“就這樣,就保持現在這樣,你只要相信我就可以了,全部交給我,你是我的女人。”
“……”項柔無言的依偎在了蕭墨凌的懷裡,哪怕是麻本的事真的有難以啓齒的苦衷,那麼樑初塵呢,自醒來那日起,她雖然再未提過這個名字,可卻並不代表忘記了他的存在,那個可以爲了自己放手整個江山的人,爲什麼要爲難他到這般地步,因爲自己,難道還害得他不夠悲慘嗎?
直至宮門,車內的二人都未再說一句話,項柔仍是由蕭墨凌抱下馬車,卻比之上車時溫順了許多,只是一下地便拉開了與蕭墨凌的距離,徑自先向宮內走去,一路進去全是大大小小的文武百官,還有周邊諸多小國的首領,對,現在的他們充其量只能被稱作爲首領,各自封了侯,守着自己的一方小郡,乖乖的做他們的臣民!
一路前來,直至大殿,耳邊全是絡繹不絕的阿諛奉承,讓項柔一度不爽到想掉頭回去,卻被蕭墨凌突然的握住了手,拽進了他的懷裡,半擁着在太監尖銳的通報聲中步入了大殿之內,蕭墨冰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眼睛卻死死的注視着他們二人緊握在一起的手,眸中一閃而過的失落穩穩的落入了身邊端莊而坐的李九煙眼裡。
“凌王爺與凌王妃在給陛下請安呢。”李九煙面帶微笑的輕輕扯了下蕭墨冰的衣袖,溫柔的提醒。
“呃……”遊神的蕭墨冰微微一愣,隨即扯出一抹笑來,對着殿內行禮的二人擺了擺手:“墨凌與弟妹便無需多禮了,入席吧。”
“謝皇上。”蕭墨冰看着項柔的眼神已經讓蕭墨凌很是不痛快,生硬的搶着說完這句話便拉着項柔快速的走到一邊坐定,因爲拽的急了些,項柔的手腕被扯的有些疼,不免帶着一絲不悅轉過頭來斜睨着他,感受到項柔目光的某人才後知後覺的擺出一副迷惑的表情問道:“幹嘛?”
“你弄疼我了。”項柔動了動仍被抓住的手腕,壓低了聲音提醒,看着蕭墨凌儼然一副“我很不爽”的表情,也懶得跟他計較太多。
“對不起。”話音剛落,蕭墨凌便急急地鬆開了她的手腕,頗爲心疼的撫上被自己拽紅的那一處,一臉愧疚的抿緊了嘴。
“大家都在看呢,你差不多點。”現在的蕭墨凌哪裡還是當初那個不管世事的閒散王爺,上至朝野下至民間,哪個人不把他當做神來朝拜?走到哪不都是焦點?正如此時,項柔就感覺四周射來的目光就如同利劍一般扎的她渾身不自在。
“有何見不得人嗎?”蕭墨凌的眉頭微微一皺不滿的反問,眼前的人是自己的王妃,自己拉下她的手怎麼了?但擡頭之際一見到項柔微紅的臉頰,卻又略顯得意的笑了起來,戲謔道:“你害羞?”
“這是在宮裡,不是在你的凌王府,成千上百雙眼睛在看着,你能不能有些王爺的樣子?”項柔明顯被戳中了死穴,蕭墨凌的話一針見血的讓她頓感無地自容,早知道在馬車裡就不該理他,搞的現在完全一副自己已經得到原諒的模樣。
“本王哪裡不像?”蕭墨凌一聽不由的低下頭打量了一遍自己上下,頗爲委屈的反問。
“你先放手,拉拉扯扯成何體統。”面對蕭墨凌貌似無賴的行爲,項柔只得甩開他的手往一邊挪了挪,末了還不忘丟了他一記白眼。
“項柔!”手中一空,蕭墨凌幾乎咬牙切齒的憋出她的名字,項柔則悠然的歪了歪腦袋好整以暇的撇了他一眼,那副淡漠的模樣更是讓蕭墨凌拉成了臉,壓低了聲音說道:“你總能讓我有想殺人的衝動。”
“……”謝謝,我也想殺人。項柔頗爲嫌棄的睨了他一眼,然後一句話也未講的轉開了頭去。放眼望去正巧對上秋思遠的雙眸,那個比女人還柔美的男子此時正一臉看好戲的模樣露着滿臉的笑容,只是眼神裡卻帶着一絲淡淡的落寞,項柔感覺自己像被窺視了什麼秘密一般臉上不覺一紅,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這一切落入蕭墨凌的眼裡卻儼然成了另外一副暗送秋波的打情罵俏,臉色不免更黑了些,霸道的將項柔往身邊拽了拽。
“你別隻告誡我要有個王爺的樣子,你也得有些身爲王妃的自覺吧?”蕭墨凌湊近了項柔的耳畔,壓抑着怒火輕聲的警告了起來。
“什麼?”正不爽着秋思遠的項柔被猛的拽回某人懷裡,本就沒弄清狀況,這會兒被蕭墨凌劈頭蓋臉一頓貌似責備的警告,不由困惑的皺起了眉,推了推將自己死死困住的人。
“別在我面前這樣堂而皇之的與別的男子眉目傳情。”蕭墨凌的脣畔有意無意的劃過項柔小巧的耳垂,咬牙切齒之際真想狠狠的一口咬下去。
“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項柔微微一愣,自己那充滿殺氣的一瞪眼哪裡看上去像眉目傳情了?這樣一想馬上不悅的用力推開身邊的人,探究的上下打量起他來。
“項柔,別仗着我愛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撥我的底線!”話音雖小卻仍是讓項柔呆愣當場,眼前這個人,他說愛自己嗎?愛這個字,他似乎從來沒有對自己說過呢。然而話音剛落,蕭墨凌自己也被驚到,略顯窘迫的紅了臉,傻乎乎的與項柔對視着,最後還是他先敗下陣來,別開臉去。
“……”哪怕是項柔自己都未曾察覺,自嘴角揚起的那一抹淡淡的滿足而幸福的笑,雖然對樑初塵深深的愧疚依然存在與心裡,卻還是抑制不住的高興,眼前這個人終於肯承認愛自己了嗎?
“赤炎西澤王覲見。”本就有些雜亂的大殿內隨着太監的一聲高呼,頓時安靜了下來,只見麻本漣着一身墨色的錦袍從大殿外緩緩而來,身後跟着的卻是許久未見的冉度,項柔在看到他時心狠狠的一揪,似乎纔想起項琉璃已死之事,不可抑制的難過起來,他憔悴了許多,俊美的臉上不知何時起竟帶了一絲滄桑的感覺,那一頭青絲之間都摻雜了縷縷白髮,走動之時髮絲微微揚起,點綴着若有似無的銀色,忽然他轉過了頭來,與項柔視線相交,正在項柔無所適從不知該如何面對時,忽的揚起了他慣有的溫柔微笑,像以往每一次那樣,溫暖而讓人安心,只這一瞬間項柔便忍不住紅了眼眶,無聲了張了張嘴,冉度卻像是聽到了她那聲熟悉的呼喚,微微點了點頭跟在麻本漣的身後經過項柔的面前向着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走了過去。
“赤炎西澤參見皇上。”慵懶的聲音帶着淡漠的語氣卻又不失恭敬,麻本漣火紅的長髮隨着行禮而披散開去,項柔彷彿看到了當年那個赤色瞳孔的女子,她也曾擁有過這樣的紅髮,往事歷歷在目,而伊人卻早已遠去,此時看着眼前的一切,腦海裡卻如什麼轟然炸開一般,什麼聲音都再也聽不見。
“我說了,不要在我面前這樣堂而皇之的看着別的男子。”蕭墨凌當然知道項柔在想些什麼,卻彆扭的伸手轉過項柔的臉,不客氣的控訴了起來。
“我沒心情跟你開玩笑。”項柔的小臉垮了下來,一臉悲痛欲絕的模樣更是看的蕭墨凌心中難受,卻又無可奈何。
“你若再這樣,我便殺光他們。”突然嚴肅起來的一張臉,再配上無情的話語讓項柔警惕的皺起了眉頭,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人。
“蕭墨凌,你是不是瘋了?”
“讓你不快樂的一切,無論如何我都會讓他們在這個世上消失。”低啞的聲音,帶着一絲不容置疑,彷彿下一秒他就會真的付諸於行動一般。
“你有沒有想過別人……”
“我只關心你快不快樂,旁人的死活與我何干?”冷冷的打斷了項柔的話,神情也跟着黑了幾分,若是這世上還有能讓項柔傷心難過的人,他一定親手一個個的除去他們:“或許死對他們來說是一種解脫也不一定,不是嗎?”
“解不解脫也不是蕭墨凌你能決定的,你休想再動我身邊的任何一個人。”那麼多人都已經死了,難道還不夠嗎?眼前的人莫非真是冷血?哪怕是項琉璃的死,她似乎都未曾在他臉上看到過多的傷心與難過。
“……”看着項柔倔強的臉,蕭墨凌不由的跟着皺緊了眉,一把抓住了項柔的手腕,壓低了聲音再次警告道:“想讓他們好好活着,那就不要在我面前露出這副該死的表情。”
“我不是你,不是所有人都跟你蕭墨凌一樣沒血沒肉沒感情……”項柔有些惱怒的反駁了回去,那些刻在心裡深深的傷害怎麼可能忘記,明明稍微一觸碰就會肝腸寸斷的痛啊。
“是,我蕭墨凌沒血沒肉沒感情,因爲這一切我全部給了你!”幾乎是低吼着打斷了項柔的話,若不是周圍歌舞昇平,想必早已引來了旁人的側目了吧,可即便是這樣,那些有意注意這邊的人還是看到了暗處的波濤洶涌,蕭墨凌有些頹敗的垂下了腦袋,他只是不想看到她傷心難過而已,爲什麼總是不肯好好聽他的話呢?
“蕭墨凌……”項柔的聲音帶着一絲微弱的顫抖,聽罷蕭墨凌的話,心中頓時涌起一股不忍,明明自己心裡也很清楚他的用心,怎麼可以對他說出那樣殘忍的話,他是爲了自己血洗了整個魂歸谷的人啊,即便蘇明月是他的姨母都未曾手軟的蕭墨凌,自己怎麼可以這樣傷害他。
“不要再因爲別人傷心難過了,我看了,真的很痛。”蕭墨凌擡起了微垂的眼簾,略帶乞求的看着項柔哭喪着的小臉:“你究竟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才肯罷手。”
“對不起……”項柔的小嘴一抿,理虧的拉了拉蕭墨凌的衣袖,正要再說些什麼,耳畔又響起太監尖銳的通報聲。
“南池南恩王覲見。”
南恩王?項柔一聽急急地轉過頭去,思忖着南楚這次除了未央還會不會帶南西子來,然雙眸卻被款款而入的人死死的勾住,驚訝之餘不由的捂住嘴巴輕呼道:“怎麼是她?”
“南楚已死,她也再不是西樂公主,而是南池第一任藩王。”蕭墨凌的聲音帶着一絲淡漠,聽不出任何的情緒,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你殺了他?”項柔只覺得腦袋有一瞬間的短路,遂又轉回頭來看向一臉漠然的人。
“唔……”蕭墨凌低吟一聲,略帶無奈的皺了皺眉看向已然越過自己走至大殿前面的南西子:“弒兄奪位,你看這頂帽子扣的如何?”
“什麼?”蕭墨凌的話雖輕描淡寫,項柔卻仍是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順着他的視線看向南西子的背影:“南楚那麼疼她,她那麼愛她的哥哥……”
“正因爲假象被戳穿,謊言被識破,纔會讓她難以忍受而對那人痛下殺手吧。”項柔臉上的不忍蕭墨凌盡收眼底,看着她又無端的爲着別人難過,心中又是一陣不痛快:“她既下的了手,就絕不似你想象中那般脆弱。”
“是什麼樣的謊言竟能讓她對自己的哥哥刀劍相向啊?”不止是在南池,哪怕是其他三國,誰不知道南王對自己妹妹的疼愛,爲什麼會突然出現這樣的變故,哪怕說南楚是死於戰場被蕭墨凌所殺,也比現在的狀況更能讓項柔接受。
“邊都之子邊鸞心儀南西子已久,南楚雖承諾過要將妹妹許配給他卻遲遲未能如願,本就因爲邊都的犧牲而給了太多權利得以安撫的邊家勢力早已超出南楚的預料,許是那邊鸞在南西子身邊安插了眼線,得知她在滄月與別的男子暗生情愫,心中不免憤懣,竟是進宮威逼南楚將南西子召回,否則魚死網破他也在所不惜,然而南楚想都未想便應承了下來,連夜派人趕來滄月……你也知道南西子的脾氣,怎麼肯乖乖就範,誰想南楚派來的人竟痛下殺手,說若不從便將屍首帶回,你想,如果不是南王的命令,誰敢對西樂公主如此無禮?”蕭墨凌少有的耐心講解着,復又心疼的拉過項柔的手安撫道:“你該爲她高興,再不用沉溺在那人的謊言當中……”
“那麼多的疼愛,能做的了假嗎?”別說是南西子無法接受,連項柔至今都是不敢置信啊。
“攻打南池那幾個月,南西子一路隨行,最後在南池皇宮內南楚親口承認,才使得她悲憤之際痛下殺手,親手結果了長兄的性命。”
“如果是我,肯定會崩潰的……”項柔喃喃自語,背對着自己的南西子似乎已經行完朝貢之禮,轉過身來,視線不做繞道的直直向自己射來,那原本俏麗的小臉因換了藩王的朝服,竟透着一股說不出的英姿,雙眸深處淡淡的哀傷卻怎麼都遮掩不去,然後對着項柔露出安慰的一笑微微的點了點頭,似乎洞徹了項柔的內心一般,只用一個淡淡的微笑告訴她,自己已經沒事了。
“樂兒……”秋思遠看着日思夜想的人此時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卻無法上前,如今她的身份地位與自己更是越扯越遠,發生那樣大的變故,自己卻未能在她身邊,這理由足以讓秋思遠給自己判了死刑,手不由的捏緊了酒杯頹敗的垂下了腦袋。
在入席之前,南西子又在殿內掃視了一番,視線落在了嚴子墨的身上,而嚴子墨也正望着她,面無表情的模樣絲毫未變,見南西子突然望過來只是眸子不由的閃了閃隨即轉開了頭去,南西子一陣苦笑移開了視線,卻又看到一邊埋首緊握酒杯的人,心中頓時閃過一絲不悅,踱步走了過去。
“秋大人見到故人不打個招呼嗎?”南西子的聲音透着一股不滿,乍一聽竟似少女的撒嬌一般,秋思遠未曾想到她會過來與自己說話,猛的擡起頭愣在了當場。
“蘭瓊北祿王覲見。”又是一聲高喝,打斷了秋思遠與所有人的思緒。
只見一身絳色華服的男子邁着優雅的步子跨進大殿,身後跟了一男一女,只是那女子的姿色讓在場所有人都不由的將視線落在了秋思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