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嘛啦?”被看穿了心思的項柔更覺臉上掛不住,吶吶的責問了一句,聲音卻極小。
“噓,別吵。”蕭墨凌的聲音軟軟的透着一絲慵懶,腦袋埋在項柔的肩上,一臉的滿足,此時馬車卻是突兀的停了下來,蕭墨凌的雙眼猛的睜開,一臉警覺的蹙起了眉頭,緊緊的盯着馬車的車簾。
“王爺,有埋伏。”程北清冷的聲音自外面響起,蕭墨凌的雙眼又不禁眯成了一條狹長的線。
“你乖乖待在車內。”鬆開了項柔的手,一臉溫和的囑咐了一句,欺身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不等項柔反應過來便掀起簾子下了馬車,轉過身時已然變成了一張極嚴肅的臉,項柔急急地伸手去抓卻撈了個空,只得擔心的撩起一邊窗口的小簾子觀望着外面。
“交出馬車內的人,饒你們不死。”帶頭的是一個女子,眼睛細長透着一股陰森之氣,臉成青灰色異常嚇人,她身後是無名男子,多爲面無表情的姿態,臉色昏暗比她更陰冷上幾分,這架勢讓項柔不禁想到了殭屍,竟生生打了個寒顫急急地躲回了車內。
“你是何人?”蕭墨凌仔細的打量了面前的六個人一番,轉而又看向那個爲首的女子。
“你無需知道。”那女子陰冷的眸子狠狠的颳了蕭墨凌一眼,不耐煩的拉長了臉,周身都跟着散發出一股駭人的死亡氣息。
“王爺。”正對持中,鬱堯突然帶着三名月將從暗處飛了出來,立於蕭墨凌左後方恭敬的稟報:“只此六人,未見其他伏兵。”
“……”蕭墨凌只略一點頭表示知道了,心中卻並未因此而鬆懈,轉頭看向路兩旁茂密的樹林,不自覺的皺了皺眉,總感覺附近還有什麼危險的人物存在,卻是找不到任何蹤跡。蕭墨凌對自己的月將是極有信心的,如今雙方各六人,算上項柔還多了一個,所以也並不太畏懼,雖然那些人全都散發着無法抵擋的殺戮氣息,無比陰冷,仍舊一臉從容的與那女子對視着。
“小王爺這是狠了心的要與我爲敵了是嗎?”那女子見蕭墨凌絲毫沒有挪開的意思,不由的勾起了一抹陰森的笑,冷哼了一聲。
“你認爲本王會乖乖的束手就擒將自己的王妃交予你們?”說罷同樣不屑的扯出一絲冷笑上前了一步。
“那就只能連同小王爺的命一起笑納了。”見遊說不成,那女子再不願與蕭墨凌多說半句廢話,眼裡閃過一絲狠絕,一揮手勢,帶着身後的無名男子一同欺了上來。
“保護王妃!”蕭墨凌見面前的六個人不由分說的展開了攻勢,頭也未回的交代了鬱堯一聲就迎了上去。
那女子出手如同她給人的感覺一般陰狠,早在蕭墨凌還未準備出手之時便一掌襲來,直擊他的面門,好在蕭墨凌反應及時纔不至於吃了大虧,後退數步穩穩的接了那一掌,之時手心瞬間一片刺骨的冰涼,不由詫異的擡頭向那個女子望去,炎炎夏日,那雙手怎麼會如此冰冷?看着蕭墨凌震驚迷惑的臉色,那女子卻是絲毫不在意,一臉嘲弄的扯起嘴角冷冷一笑,露出了滿口的森森白牙,再配上她那毫無生氣的青灰色面容,着實讓人從心底裡泛出一絲寒意。
“小王爺還要繼續堅持嗎?”那女子顯然看出了蕭墨凌隱約的不安,放肆的笑了起來。
“你也未免太小看了本王!”看着那人臉上的嘲諷,蕭墨凌的臉色瞬間黑了幾分,從骨子裡泛着驕傲的人,怎麼可能由得旁人這般無視,於是冷下臉來又迎了上去。
女子的武藝並不出色,只是招招陰狠毒辣,而且最爲詭異的是她自始至終都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似乎怎麼打都不費力氣一般,蕭墨凌總感覺遺漏了什麼,接招的空檔又向程北一行人看去,而那無名男子果然與自己面前的女子一個姿態,面色沉寂,出招的動作雖不及程北他們靈活卻怎麼都是一副輕鬆的模樣,更讓蕭墨凌吃驚的是,那些刀劍砍在他們身上卻不見他們臉上有任何的動容,流出的血液全是暗紅色,帶着一股莫名的惡臭,就像……死屍!
“你究竟是什麼人?”蕭墨凌心中猛的一驚,閃身躲過她凌厲的一劍,反手從她身後扼住了她的喉嚨,中指小心的向她頸間的動脈摸去,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
“修兒還是這般衝動。”被制住的女子眼中閃過一絲不悅,隨即扯出一抹略帶僵硬的溫柔笑容,轉頭看向身後扼住自己的蕭墨凌,那熟悉的話語讓蕭墨凌一陣恍惚,那女子便趁機逃離了他的控制,揮劍就向他刺去,蕭墨凌這才猛的驚醒,被那女子手中的劍逼得連連後退,直到身後被大樹擋住才一個閃身躲開去,只是逼得太近,仍被刺傷了肩膀。
“王爺!!”程北雖未受任何傷,卻也被拖的有些體力不支,額角滲着密密的汗水,同樣詫異於眼前幾個男子,爲何受了傷受了那麼多劍仍舊無動於衷,拼了命的與自己周旋,此時見蕭墨凌被糾纏的節節敗退,不禁大喊出聲,項柔聽到外面的打鬥早就按耐不住,這會兒聽到程北的驚呼更是“噌”的從車內撲了出來,只是手纔剛剛掀起車簾便被鬱堯擋了回去。
“請王妃回馬車。”鬱堯平淡的看了項柔一眼,語氣裡不帶任何的起伏。
“你們王爺有危險,我要去救他!”項柔見不遠處的蕭墨淩水藍色的衣衫已然染上了血紅,更是不由分說的要下車去。
“王爺有命,還請王妃不要爲難屬下。”鬱堯的眉頭微微一皺,又將項柔按了回去,見她仍舊不聽勸的掙扎,有些不悅的說道:“王妃此時出去只怕會分了王爺的心,那些個人根本不是王爺的對手,還請王妃三思而後行。”
“……”聽到會分了蕭墨凌的心,項柔的身子不穩的晃了晃,無奈的垂下了眼簾,鬱堯說道了她的痛處,如今自己的身體狀況確實只會拖累了蕭墨凌,但她又不能放任不管,即使鬱堯再三保證,即使她自己也明白那些人並不可能傷到蕭墨凌太多,於是一臉哀求的拉着鬱堯說道:“我回馬車,你去幫忙。”
“屬下的任務是保護王妃安全。”見項柔糾纏不清,鬱堯只是眉頭又跟着一皺,頗爲嚴肅的瞥了她一眼便別開頭去,再不理會任何。
“還要繼續看下去嗎?”夜四悠閒的瞥了眼魅六,繼而轉頭看下大道上互相糾纏的一行人。
“啊~真的不想觸碰死人。”魅六的秀美一蹙懊惱的長嘆了一聲,埋怨的看向夜四:“保護少小姐的事不該由涼二與鳶三來做嗎?爲什麼我要來淌這趟渾水……”
“你該慶幸與你一道來的不是顏一。”夜四輕笑出聲,直起靠在樹枝上的身子,突然一臉嚴肅的盯着那六個不速之客,冷冷的問道:“是傀儡術沒錯吧?”
“下去一看不就知道了?”說罷身子一躍,穩穩的落在了地上,邁着妖嬈的蓮步,一臉魅惑的笑着向蕭墨凌一行人走去。
對蕭墨凌步步緊逼的女子首先停了下來,冷着一張臉看向魅六,隨即一擺手制止了那五名男子的攻勢。早已被周旋到精疲力竭的程北與三名月將也迅速的圍到了蕭墨凌的身後護住了他!項柔聽到外頭的打鬥突然停了,隨即又不安的撩起簾子探出了腦袋,只見魅六扭着水蛇腰走至蕭墨凌的面前,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
“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說罷又“咯咯咯”的笑了起來,故作惋惜的一抿嘴:“就是太弱了些。”
“……”蕭墨凌面色一沉,也分不清是敵是友,正要開口說話卻只聽“嘭”的一聲悶響,擡頭望去就見那無名男子中的一個已然倒在了地上,整個腦袋的上半個頭顱被捏的粉碎,成了一團肉醬,白花花的腦漿流了一地,饒是在沙場上砍過敵人腦袋的蕭墨凌也忍不住胃中一陣翻騰,瞬間蒼白了臉。
夜四看了看地上瞬間僵硬的屍體,不悅的皺了皺眉,右手上仍沾着暗紅色的血跡,沒有人看到他是怎麼出現的,也沒有人看到他如何出的手,除了馬車上的項柔,她甚至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人的腦袋是怎樣在他的手掌迸裂成一地碎片,讓項柔更驚奇的是,那人的臉上自始至終都沒有一絲痛苦的表情,而他的那些同伴也一樣連眼皮都未曾擡下。
“太弱了。”銀色金屬面具下赤色的瞳孔爲着不知名的心情不悅的閃了閃,揚起一抹殘忍的笑不屑的搖了搖頭,一邊悠哉的蹲下身,將手上的血跡抹到了那具屍體的衣服上,隨即又是滿臉遺憾的皺了皺眉自言自語道:“是活的就好了。”
“傀儡是永遠不會知道疲倦的,像你剛剛那般糾纏,任你武功再高也早晚被它們活活拖死……”魅六淡然的瞥了夜四一眼轉頭又看向蕭墨凌,她就是喜歡這般俊美的少年,於是又向着他湊近了幾分,妖嬈的扯出一抹笑:“只要腦袋還在,它們便是生生不息。”
“……”本就已經臉色慘白的蕭墨凌聽完之後更是蹙緊了眉頭,一言不發的盯着眼前的女子。
“你們是誰?”領頭的女子起初還因爲分不清敵我而不願多惹事端,此時聽魅六竟是知道自己一干人的死穴,還告訴了蕭墨凌,不免冷下了臉去,滿身陰森的殺氣。
“蘇前輩的傀儡術真是越發的厲害了。”魅六嘴上親切的稱呼着,眼裡卻閃過一絲不屑於陰狠之色,轉身躍到那女子面前,不知何時手裡的短刀已經出鞘,穩穩的架在了她的脖子上,湊近了那女子的臉細細的看了番成死灰色的瞳孔:“配上了巫術竟是能用意念控制了。”
“究竟是誰?!”那女子青灰色的臉上閃過一絲僵硬的慌亂,魅六卻並不再給她任何說話的機會,一刀砍下了她的頭顱,身形一閃,極快的在其餘四名男子之間一陣穿梭,便已見他們紛紛人頭落地,轟然倒塌!
“我果然還是很討厭死人。”魅六不悅的皺了皺眉,似乎她剛剛宰殺的只是幾隻家禽一般,嫌棄的看着短刀上暗紅色的血跡,蹲下去在屍體上細細的擦了起來,直到看不見一絲血腥才滿意的站起身,與夜四相視一笑,一同走到項柔的馬車前,右手按住心臟處,左手負於身後,微微頷首前傾,極講究的對着一臉茫然的項柔行了一禮,隨即一言不發的縱身躍入了樹林中。
“王妃?”程北見項柔仍舊一臉失神的站在馬車邊緣,扶着蕭墨凌小聲的說道:“王爺受傷了。”
“你怎麼樣?”聽到程北的話項柔纔回過神,見蕭墨凌左肩鮮紅一片立刻讓到一邊讓他進了馬車,程北與月將均未受傷,只是被拖了有些吃力,項柔交代他們小心駕車便急急的鑽回了車內。
“你認識方纔那二人?”看得出他們對項柔是極恭敬的,但看着項柔一副比自己更茫然無措的模樣又兀自皺了皺眉。
“從未見過。”項柔也覺得事情太過蹊蹺,想着會不會是自己什麼時候救過的人,這會兒來報恩來着,但仔細一琢磨確實不記得有那幾號人,於是懊惱的搖了搖頭。此時見蕭墨凌受了傷更是無暇顧及其他,小心的爲他清理起傷口來,好在只是擦破了皮肉,並未傷及脛骨,這才鬆了口氣放下心來。
蕭墨凌的臉色陰沉沉的,他還在計較魅六剛剛的那句“就是太弱了些”,但想起方纔他們二人的身手又覺得確實有資格這般數落自己,只是他們究竟是何人?爲什麼突然現身相救?自己一直感覺到的那絲不一般的力量就是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嗎?那麼,傀儡術又是怎麼回事?那傳說中控制喪失的巫術,蕭墨凌從來都以爲只是傳說而已,自己從未見過,而那右臂刺着花卉的女子卻識得,再想起剛剛那女子熟悉的言語及語氣,臉色更是不可抑制的陰暗了下去。
“若是項琉璃的母親要害柔兒,你會救嗎?”
沒有錯的,那語氣甚至是那姿態都像極了自己的姨母,難道真的是她要害項柔嗎?可是自己的姨母早在項將軍離世以後便幽居在了道觀內,從來不問世事,甚至連琉璃都放任不管的,爲何突然出來謀害項柔?
“在謹出現之前,你定要護柔兒周全。”
難道說,方纔的兩個人是項將軍派來的?這樣一猜測,蕭墨凌才猛然的直起了身子,難不成項連謹真的還活着?那個被譽爲戰神的少年將軍?
“怎麼了?很疼嗎?”正在爲他上藥的項柔被他突然的反應嚇得縮回了手,不安的看着他變幻莫測的臉:“回答我啊,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看着項柔擔憂的臉色,蕭墨凌不置可否的揚了揚眉,瞥了眼自己已然止住了血的肩膀,愜意的揚起了嘴角,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事情總會有解決的辦法,謎底也總有解開的時候。
“蕭墨凌?”項柔眉頭一皺試探的叫了一聲,一臉不解的眯起眼睛打量着他,那傷口她也檢查過了清理過了,並沒有中毒的跡象,這傢伙這是怎麼了?
“嗯?”某人眨了眨眼,反而擺出了一副“你幹嘛”的表情,項柔的臉色便不悅的拉了下去。
“你作死呢喊你半天不理我!”說罷又不解恨的向他身上拍去,卻被蕭墨凌穩穩的接住。
“真下的去手,我受着傷呢。”邊說還不忘慘兮兮的看了眼自己的肩膀,這女人做什麼上藥上到一半也不幫他包紮好?
“你都快嚇死我了。”看着他一臉若無其事的模樣,項柔卻委屈的鼻子一酸,自己剛剛有多擔心他,深怕他受了傷出了有什麼意外,他憑什麼把自己嚇個半死還一副渾然不知的姿態。
“誒?這傷還不及你打了疼。”這話當然是假的,可是卻讓一臉哭腔的項柔“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蕭墨凌見她終於是沒讓眼淚流出來,心中才一陣安慰,卻楞是故作無奈的搖了搖頭。
“若是有朝一日,我身處險境,請你,一定不要以身犯險,不要……”
“你在與我說笑嗎?”蕭墨凌抓住她的那隻手明顯拽的更緊了些,將項柔拉近湊到她的眼前,一臉不悅的打斷了她的話,墨色的瞳孔裡全是隱忍的怒氣,咬牙切齒的說道:“若是你不在了,我定要這全天下爲你陪葬!”
“……”項柔不敢置信的睜大了雙眼,直到很多年後蕭墨凌爲了自己血洗魂歸谷,她耳邊仍隱約的響起他今日的話語,字字句句,都嵌進了項柔的胸腔裡。
“所以,爲了這天下蒼生,你給我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