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着自己顫抖的嘴脣，右手死死地扣住椅子欄杆的縫隙，倪小諾此刻就像一個抽掉了繩子的氣球，不死死掐住口子，就會“嗖”地飛出去。
她強烈壓抑着腦海裡浮現的各種反應：衝上去大吼一聲，你們這對狗男女？還是默默掏出手機給程爍打電話？或是就這樣瀟灑地掉頭就走？
數秒鐘之後，擦乾眼眶的淚水，容不得大腦再思考，她本能地做出了最真實的反應，竟然像個幽靈似的，跟在了他們身後。
兩個人走到了公交站臺，看樣子是在等車，倪小諾站在距離他們十幾米遠的石雕旁躲着，怔怔地望着。
這樣的情景彷彿又回到了一年前那個夜晚，他送她去醫院，倪小諾傻傻地站在寒冷的空地上，縮着脖子望着樓上亮燈的病房。
那些電視劇裡上演的當場逮個現行，或是打電話對質的招數，倪小諾此時一個也使不出，眼看着程爍招招手，一輛出租車停了，他扶着她上車，關門，開走。
她也沒像電視劇那樣找個出租車上演追蹤諜戰，她就這樣軟癱癱地靠在石雕旁，冰冷的石頭，就像她那顆冰冷的心，毫無生氣。
不知道在街上游蕩了多久，不知不覺，她居然走到了家樓下。望着那黑洞洞的窗口，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有氣無力地拖着步子，邁向樓下的電子門。那黑暗中，高大的身影，手中亮着的一點星火，直覺告訴她，她想要見的人來了。
隨着距離的靠近，呼吸也開始急促，或者說，是帶着憤恨，腦海中思緒紛亂，直接問嗎？要他給個解釋？還是……
“你電話怎麼關機了？”程爍的反應似乎不像做了虧心事，那雙黑眸反倒一如既往地透露出對她的關切。
“哦，手機沒電了。”冷冷地推開電子門，倪小諾心裡清楚，其實是她想讓自己冷靜下，不想接到任何電話，也不想失控地打給誰。
兩個人沉默了，一步步向上走着。她那沉重的步伐，不用像往常一樣用力跺腳，聲控燈自然就亮了。
進了屋子，倪小諾依然默默地卸下手提包，高跟鞋之類
的附作物，不發一語。
“我想跟你說件事。”程爍的聲音很平靜，隨即他從身後慢慢環抱住倪小諾，“但是你先不許生氣。”
倪小諾的心“咯噔”一聲，心跳得快要堵住嗓子眼了，喘不過氣來，看來，他是要坦白了？
“嗯。”這麼一個輕描淡寫的發音，卻是用盡力氣從嗓子眼裡擠出來的。
“晚上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其實，我跟潘紫妍在一起。”
這句話彷彿一記重拳打在倪小諾心上，爲什麼？爲什麼他竟然說得如此從容？如此自然而然？
“你先聽我說完，先別激動！”感受到懷裡的人兒全身都繃緊了，程爍知道她會有什麼樣的想法。
“那你爲什麼當時不在電話裡告訴我？”倪小諾憤然掙脫出他的懷抱，怒視着眼前這個男人，這個讓她越來越看不透的男人。
“我瞭解你的個性，如果在電話就跟你說，你一定會誤會，一定會亂想，不會聽我慢慢解釋的。”程爍皺緊了眉頭，聽起來似乎是有道理的。
“好，你說，我聽着。你們爲什麼見面？”倪小諾姑且暫時平靜下情緒，但目光依舊咄咄逼人。
“下班的時候，她打電話給我，說她摔了一跤，鞋跟也壞了，那雙鞋想拿去店裡換……”
“這種破事兒也需要找你？”聽到這裡，倪小諾頓時火冒三丈。
看着程爍那皺着眉頭複雜的表情，她忽然想到什麼，冷笑道，“那雙鞋價格不菲，是你送給她的？”
“不是！只是我陪她去買的，那張發票在我這兒，店員說，要憑發票才能換鞋。所以，只能把發票給她送去。”
是的，照倪小諾所看到的情形，他的說法也行得通。可是，那一幕幕的畫面卻讓她揪心。突然間，她腦子裡一團亂，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或者說，她已經不知道該相信什麼，不該相信什麼了。
“諾諾，我保證，以後凡是她來找我，我都會告訴你，絕對不會隱瞞你！”程爍振振有辭地承諾着。
“可是，爲什麼她還要來找你呢？我真的不想
再去猜了！我好累！好煩！”望着這個自己曾經最相信的男人，倪小諾的淚水止不住地涌出。
“你出去吧！我現在很亂！沒辦法相信你的任何話！”
不由他繼續解釋，倪小諾奮力將程爍推出門外，用力關上了門。
背靠着冰冷的大門，忽然間，內心有一種無力感漫延開來，無邊無際，快要淹沒了倪小諾。
——————————————————————————————————
“欣欣”廣告公司辦公室
望着桌對面那張哈士奇般的BOSS臉，李子西的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一直以來她爲公司作牛作馬的，又是設計師，又是AE，甚至還是個搬運工！可越是聽話和順從，老闆彷彿就越是不滿足，壓榨永遠不停止。
老闆嘴裡叼着煙，嚴肅地說道：“李子西，一直以來我都覺得你的能力有待提高。你想想，你一個技術學校出來的，會畫幾筆畫能做什麼？所以我才讓你多做點事，好磨練磨練。你說，這麼重要的一個客戶，聽你說是熟人介紹的，我連預付款都沒收！破例讓你來全權負責，讓你來當主力設計師！”
他口中的大客戶指的是程爍介紹的那個單。老闆拿下煙，在菸灰缸裡抖了幾下，眉頭一挑，瞪大了眼說：“可我沒想到，爛泥還是扶不上牆啊？你說說你都做了第幾稿了？對方還是不滿意？這不是你朋友的關係嗎？動動腦子啊！再這樣下去，客戶要是飛了，你自己看着辦！出去吧！”
李子西心裡明白，是程爍賣了個人情給她，介紹了個大客戶。可是，自己也很努力很珍惜這次機會，她真正是畫了很多功夫來設計的，爲此已經幾天幾夜沒睡好了。改了第四稿了，對方還是不滿意。
她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坐在座位上，有氣無力地看着電腦上的設計圖，怎麼看怎麼覺得並無大礙啊！
李子西忽然靈機一動，把設計文件打了個包，發送給了倪小諾。小諾不是做創意設計的嘛，她相信閨蜜的眼光，想讓小諾幫忙看看，究竟哪兒出了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