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進去的時候,大家已經把包袱細軟收拾得差不多了。見他進來,紛紛停了手裡的事,看向他,臉上竟然都是同一個表情:尷尬且心痛。
凌日給衆人安排的是一整間宮殿,分前後殿,房間富餘得很,一人一間,安排了足夠的下人伺候飲食起居,還專門給建了練武練功的房間,比起以前在景水國王府內更舒適閒逸些。這也只是暫時的安排,凌日早已給每個人許下了官職,不日就要走馬上任的。誰知——
衆人心痛的當然不是沒了這錦繡前程,全都已經是二十出頭的男子了,都嘗過葷腥的人,他們怎麼也想不到,跟自己一起長大的兄弟被人當小倌一樣睡過了,還那麼近地就發生在自己身邊。
怎麼也想不到將軍是那樣的人,怎麼也想不到凌月被那樣凌辱過。
凌月笑了,溫潤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傷痛或別的,雲淡風輕,絕色傾城。
“凌日太小題大做,都是男子,就當被狗咬了一樣。我都已經放下,你們不必介懷。”
薛雁道:“你爲何不早告訴我們?”
方大胖打斷道:“早告訴我們我們不是也要被滅口了?”
“大胖!”白鈞推了方大胖一下。
凌月知道方瓊不是那小肚雞腸的人,這次是凌日做得太過分了。
“大胖,我知道你心中憤懣難消,但是能不能看在大家十幾年的生死兄弟的情分上,留下來?”凌月道。
方大胖眼睛已紅:“我沒有在朝堂上跟他刀劍相向,已經是看在他曾經我方瓊的生死弟兄份上了。你讓我留下來繼續幫他坐穩他的江山,別說我不願意,就算我願意,他也不會再信我!凌月,你說呢?”
凌月想再說些什麼,卻再開不了口。
方大胖又朝其餘的人道:“你們誰想留下,便留下。想跟隨我的,便跟着,自己拿主意。”說着將自己手中的包袱往後背一甩,徑直踏出了殿門。
餘下的衆人,他們手裡的包袱就說明了一切。一個個魚貫從凌月身邊走過,道了聲“保重”就隨方瓊也出了殿門。
凌日早已吩咐宮人開了宮門,以待方瓊他們出宮,還讓宮人交給凌日一個裝滿了銀票的錦盒。凌月拿着錦盒跟在方瓊他們後面,一直把他們送到城外。
小半個時辰的路,方大胖已經冷靜了許多。他在隊伍的前頭停了腳步,朝後面的凌月喊:“你回去吧,就此別過!”
銀裝素裹的大地,腳踩在地面上發出吱呀的聲音,刮在臉上的風像刀子。
明明昨天還在一起把酒言歡的兄弟,今天就要決裂,凌月愣愣地看着那十八個人,不知還該說些什麼。
“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再找他或是你舅舅報仇。後會……”大胖說到這裡有些哽咽,忍下了,“後會無期!”
“大胖!”凌月飛身而起,手中佩劍隨着喝聲就朝方瓊中門刺去。
“鐺!”方瓊回身拔刀擋了下來。“你幹什麼?!”
“鐺!”凌月沒有回答他,又是一劍劈下來,力道之大,方瓊險些擋不住,不得不全力迎戰。
三十招過後,地面上的積雪竟然被兩人的劍氣全部融化成水,兩人就站在那水圈裡纏鬥。凌月招招緊逼,方大胖已經有些吃力了。
“方大胖,你別還手了!”白鈞在外圍喊道。
方大胖心中氣憤,你他孃的瞎啊,我只有防衛的份,哪裡還手了?心中氣憤,手中的刀更狠了些,找了個空子,回身抽刀,那刀就從凌月的腋下刺啦出一大道紅色的血來,濺了大胖一身。
一切都只發生在一瞬間,等大胖反應過來,凌月已經捂着傷口,單手持劍插地,微微笑着看着他了。
“大胖,這是我和凌日欠你的,我知道這樣也補償不了你什麼。大胖,我不強迫你們留下來,只願我們日後相見,還是兄弟,可好?”
“你瘋了不成?!”方大胖忙上前扶他。
其餘的衆人也都圍上來,白鈞責怪方瓊:“我都說了叫你不要還手了,你忘了我們曾經發過誓刀劍絕不傷自己人了?我相信凌月的劍這輩子都不會傷你。”
“你有沒有怎麼樣?流了好多血。”薛雁道,“大胖你趕緊答應他。”
“還什麼答應不答應!”方大胖氣惱地一把將凌月的胳膊繞到自己肩膀,跟白鈞一起將人挪出了水圈,到雪地上,點了他身上的穴位止住了血。
“我沒事。凌日肯定派了人跟着的,他們會送我回去,你們走吧。”
衆人都知道凌月的意思,如果凌日看到凌月受傷,肯定又起一段風波,如果又跟凌日起了衝突,那凌月今日受傷就算白受了。
大胖擡頭看了看,果然看到兩道暗影,跟白鈞耳語一陣,十八個人,一個一個離開,最後十八個人像在融化的雪花一樣,消失在這片銀色的世界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