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包紮傷口的傢伙一言不發地坐着,黃毛不以爲意,柳易雪應該只是一個不善於表達自己情感的人而已,只要是人,就會有情感的色彩。舒嘜鎷灞癹
他站起身,看了一下他手臂,非常滿意他安靜的表現。
他打了一個哈欠,睏倦地說:“我先去睡了,你好好休息。”他也不管身後的人有沒有聽到,徑直離開了房間,在他所沒有看到身後,他不知道有一雙眼睛一直凝視着自己,頎長的身影猶如長劍一般立在原地。
——柳易雪的臉色雖然依舊冰冷,但完好的手卻不自覺地撫上受傷的手臂,嘴裡喃喃地叫出一個人的名字:王子恆。
黃毛走到房間門口,遠遠的,他便已經聞到了一股血腥味,他警惕地看着門口的方向。腦海裡浮過了柳易雪受傷的模樣涔。
他推開門,捂着鼻子走進房間,地上除了一灘血以外,沒有半個人影,在他的牀邊,倒是有幾個凌亂的腳印,因爲有被人破壞過的痕跡,所以已經分辨不出是誰的。
“公子。”
他回過頭,見是葉穎,鬆了一口氣翳。
“這是什麼?怎麼這麼多血?”
“我也剛看到,所以不清楚。”
“公子還是換間房間吧,我把這裡收拾了。”
“麻煩姑娘了。”
“公子這麼客氣幹嘛?”葉穎笑着說,她雖然是個女流之輩,但跟在傾城身邊走南闖北,顯然也不是簡單的人物。
他退出門,朝正在收拾的葉穎看了一眼,問道:“葉姑娘怎麼會忽然過來?”
“哦,小姐讓我過來叫你吃飯,不過看你很疲憊,所以還是讓你休息一下比較重要,等我收拾完,我把晚飯提過來。”
“謝謝。”
“公子要再這麼客氣,我可要生氣了。”
黃毛莞爾一笑,葉穎愣了一愣神,忽然說:“原來公子你這麼好看。”
“⊙﹏⊙‖∣”難道他平時很難看麼,他可沒從這句話中聽出半點誇讚的意思。
他轉過身,朝對面的房間走去,如果他沒記錯,這裡是志曉和志生睡的房間,這裡雖然是一個不小的庭院,但房間並不多,所以都要兩兩一個房間,柳易雪性子冷,所以獨佔一個房間,補鏡神從來不在正常的時間出現,所以不需要房間,閻王和燕麗……他的心猛然如針刺過一般,在跨過門檻的時候,差點被絆倒。
如果他還是個懵懂不知世事的少年,他或許會愛恨分明地決然離去,可他已經不是了,感情傷在心裡,面上卻還要戴上虛假的笑容,用來僞裝堅強的外表。
我寧願一場醉依稀笑語夢中見
緣未了花未謝彷彿昔日在眼前
愛無悔情無怨爲何倩影卻成煙
走進房間,卻沒有了半點倦意,坐在窗前,望着院落裡的一株株雪梅在風中飄蕩,灑落一地的繁花。
落英繽紛的畫布中,走出一個白衣飄飄的男人,男人隨意地披散着長髮,信步走在長廊上,任憑梅花瓣掉落在他肩上,雕刻般的側臉映襯着雪一樣的梅瓣,行止瀟灑自流自成一格。
這是他第幾次看到閻王,覺得整個人都被他吸引過去,就像一個垂涎於美色的登徒子一般?
不記得了,只知道每次看到他,就覺得像是認識了一個新的他,讓人目不轉睛移不開眼睛。
“黃毛,在看我嗎?”
不知不覺,被自己注視着的男人已經移到自己面前,臉上帶着狡黠的笑容。
他回過神,放下撐着下巴的手,不禁有些難爲情,看來自己剛纔看着他發呆的傻樣,全部已經落入他的眼中。
“閆公子,你想多了,我在欣賞院子裡的梅花。”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與桃李混芳塵。”閻王頓了頓,擡起他的下巴,調侃道,“你跟白梅的感覺,真像。”
他掙脫開閻王的手,站起身,臉上雖然帶着笑容,說出來的話卻是冷冰冰的:“閆公子,你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請自重。”
“自重?”閻王直視着他,臉上絲毫沒有半點愧疚。
黃毛不禁有些絕望,心如刀割卻還要裝出面無表情的模樣,明明盼望着眼前人能說些安慰的話,卻又希望他什麼也不要說,就讓自己恨着他的絕情絕義,不要抱任何渺小的希望,不要在他以爲一切都朝着圓滿的結局發展時,命運又來給他狠狠地摔上一跤。
“子欽……”閻王身後傳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黃毛看着閻王轉過身去,又看着他的側臉露出一個笑容。
他不由地轉過頭去,再不敢看外面的兩個人,耳畔傳來燕麗嬌嗔的撒嬌聲,彷彿過了一個世紀的時間,耳邊旖旎情話終於消散而去。
轉過頭,窗外不知不覺已經下起了雪,混着白梅而落,地上立刻出現一片片溼溼的痕跡,過上一夜,明天就會鋪上一層厚厚的白雪了吧。
這時,窗棱前忽然出現一盆花,上面開着五彩斑斕的花朵,在這單調白色之中忽然平添了一份春意。
斑斕花——如此奇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擺在窗臺上的,應該是剛剛自己轉頭的時候,有人放在上面的吧。
擡起頭,正好看見柳易雪那張冷冰冰的臉,不禁笑道:“是你送給我的嗎?”
眼前的人不發一語,似乎在考慮什麼,但最終還是點點頭。
“謝謝。”剛纔的陰霾被眼前的畫面一掃而空,雖然他知道,這種快樂只是暫時的。
柳易雪飛身一躍,人影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來無影去無蹤,這傢伙,真怪。”
閻王站在長廊拐彎處,手指抓着燕麗的手,雙目一凌,直到手裡的女人連聲呼痛,才放開差點毀在自己手裡的柔荑。
“子欽,你怎麼了?”
“沒什麼。”他低下頭,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走吧,回房去。”
“討厭。”
——柳易雪,本來以爲你只是一條被訓練出來的狗,居然也會玩這種把戲。
——斑斕花是他費盡心思從斑斕峰上採下來,如今卻被他人借花獻佛送了出去,怎能不讓他生出憤懣之感。
不過自從來到商朝之後,他的心性越發冷淡起來,對世事常人也變得更加淡漠,這雖然知道這並不是自己的本性,但卻難以控制越來越冷漠的心。
雪一直下了三天,這樣的天氣大家都不願出門,待得太陽出來的日子,雪開始慢慢融化,下雪不冷化雪冷,天氣變得更加寒冷起來,南朝的天氣溼冷,更是讓人覺得受不了。
黑漆漆的夜裡,忽然竄出幾道人影,雖然非常滑,這些人卻沒有半點影響地飛落在屋檐之間。
“四個Q炸。”
“哇,你這個時候還有炸啊。”志曉大聲嚷嚷。
房間中間燒着一個大火爐,牀上坐着三個人,正在拿着畫的撲克牌打鬥地主。傾城和葉穎坐在一邊給他們縫補衣服,補鏡神好奇地坐在旁邊,也要上來湊熱鬧。
“志曉死了,輪到我了。”補鏡神手舞足蹈地把志曉擠出去。
“真是的,你又玩不好,剛纔沒有贏過一副。”
“我還不熟嘛,現在肯定比剛纔厲害了。”
牀上的人吵鬧着,剛打完一副,就見傾城和葉穎警覺地站起身,朝牀上鬧着的人做了一個手勢,衆人立刻心領神會,沒有功夫的躲到角落裡儘量不添亂,有功夫的出去防守。
“有麻煩了,我還是躲躲好。”補鏡神隨即化作一團煙霧消失的無影無蹤。
“又逃,這個大混蛋。”
門驟然被踢開,一羣黑衣人拿着古怪的武器闖進來。
黃毛曾經見過這種裝扮的人,當初他們和韓文勤在一起的時候,中途被這種打扮的人攔截下來。
領頭的黑衣人看到傾城姑娘,朝她一拱手,說道:“傾城姑娘,我們要的是九王爺,請讓道。”
“這裡沒有九王爺。”
“傾城姑娘,不要讓我們爲難。”
黃毛慌忙站起身,朝他們道:“你們認錯人了,我不是九王爺。”
“主人說你是九王爺,那你便是九王爺。”
這一次的黑衣人顯然不上一次的功力更深,以傾城和葉穎的實力,肯定抵擋不過他們的攻擊,爲了避免多一個人陪着自己受傷,還不如先跟着這羣人去。
“好,我跟你們去。”
“公子。”
“子恆……”
房中的人幾乎異口同聲地喊道,黃毛搖搖頭,拍拍志曉的手,將一張寫了如何找姜尚文的字條塞進他手裡。
“我不會有事。”
窗戶上驟然飛躍進來一個人影,舉着長劍擋住黃毛的去路。
衆人轉過頭,看見柳易雪如磐石一般站在他們跟前,不禁疑惑不解。
柳易雪是李燕麗的手下,一路行來,大家早就知道李燕麗是個絕對不會站在他們這邊的人,如果不是有閆子欽在,恐怕她連看都不願意看他們一眼。
可是現在……
“你們從後門走。”
黃毛盯着柳易雪的背影,多少感激的話都不是現在該說的,轉過身,朝衆人使了一個眼色,帶着大家從後門逃出去。
“你是雪蓮教的人?”
“哼~”
“同門不想殘,明教和雪蓮教同屬天倉,你爲什麼要幫他們?”
柳易雪扯了扯嘴角,不屑地說:“明教被逐出天倉,還有臉在這裡說。”
“給臉不要臉。”
黑衣人迅速擺出蓮花陣形,十五個人彷彿是一個人,動作藏於行止之間,動作快到肉眼無法看清。
柳易雪在衆人之間快速飛躍,他的動作之快猶如流星劃過天際,抵擋從各處伸出的兵器,彷彿一個巨大的黑球包圍着一枚白色的光影。
“左邊羅剎劍影不正,破陣。”
陣外忽然傳來黃毛鏗鏘有力的聲音,柳易雪沒有任何遲疑,放開所有防禦朝黃毛指示的方向破劍而出,十五羅剎陣被破,黑衣人被柳易雪的內力彈開,分別受了不同程度的傷摔落在地上。
“撤。”領頭的黑衣人一喊,十五個人拖着帶傷的身體消失在茫茫夜幕中。
柳易雪舉劍***劍鞘,回過身,有些不解地看着黃毛。
“你怎麼能看懂陣法?十五羅剎陣是明教的獨門陣勢,世上還從沒有人能破陣而出。”
“你剛纔不就破陣了。”黃毛笑着說,不置可否。
“這是因爲有你的指示。”
“好啦,我不鬧你,我也就是活的比較久,看了比較多的書而已。”
“活的比較久?”柳易雪又陷入深思中,“你不是才十九歲?”
“不討論這個話題,”黃毛看着他,若有所思地說,“原來你不是冰塊臉,你只是木頭臉而已。”
“有區別嗎?”
黃毛歪着頭想了想,說:“有點不同吧,冰塊臉是那人不想笑,木頭臉是那人笑不出來。”
柳易雪木木地看着他,認真地“哦”了一聲。
黃毛撲哧一下笑出聲,他真的被柳易雪木訥的模樣打敗了。
“走了嗎?”志曉從門的邊緣探出腦袋,見到安然無恙的兩個人,不禁嚇得痛哭流涕。
“剛纔不哭,現在哭什麼?”
“我……”打死他也不願意說自己尿褲子了。
傾城和葉穎他們也紛紛走進來,大家都是一副有驚無險的表情,再看被打的支離破碎的房間,大家只得無奈地換房間,可要他們繼續剛纔的熱鬧,他們又都沒有心情了,於是分好房間各自回房間睡覺。
黃毛跟着柳易雪回到他的房間,洗完臉轉過頭問:“你是不是不喜歡和人一起睡?”
“嗯……”他剛說完,又搖搖頭,說,“不是。”
“今天沒有多餘的房間了,所以只能我跟你擠一擠。”
“哦!”
“我睡裡面了。”
“好。”
黃毛轉過頭,朝他笑了笑,這個木訥的有些笨的傢伙,以前怎麼就沒有發現他這麼有趣,還以爲他只是純粹的冰塊臉而已。
他躺在牀鋪裡面,等了好一會,才感覺到一個灼熱的身體鑽進來。
“你的身子好暖和。”
“你怕冷?”
“嗯,很怕。”
“我給你烘。”柳易雪木訥地伸出手,抱住他。
“果然好暖和。”黃毛閉上眼睛,享受這灼熱的溫暖。可是,心裡爲什麼會有一種酸楚的感覺,是因爲想到閻王了嗎?不管危難時刻,還是最傷心的時刻,會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男人,都已經不是閻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