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峰忍了忍,這一次他沒能忍住,顫抖的手一揮,一巴掌甩了上去:“你說話給我注意點。”
梅花捂着臉頰瞪了他半天,又朝幸災樂禍的男人呸了一口,居然神志清醒地將垃圾扔進垃圾桶,揚長而去。
走到半路,他就爲自己的行徑後悔了,雖然每天要經受肖磊的狂轟濫炸,他不應該把自己的情緒轉移到阿峰身上,或許,自己潛意識裡在怨怪阿峰明明能看透自己的心思,卻又無動於衷——又或許,阿峰根本沒有看透他的心思。
他走到河邊,坐在臺階上一直想,想這幾天來自己的反應,想阿峰對自己的種種好,再摸摸火辣辣的面頰,忽然就對着河水傻笑了起來。
舉有時候,自私的他啊,總是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從來沒有想過別人到底爲自己做了多少事情。
懷疑有,不信任有,但如果連這兩點都無法做到,他還談什麼天長地久。
再摸一次臉頰,發覺上面沾了幾滴淚水,慌忙撩起衣服擦乾淨——太丟臉了,在這裡又哭又笑,最近心理爲什麼會脆弱到這種地步!
還旁邊忽然多了一個人,無聲無息地坐到他身邊。
不用轉頭,他也知道會是誰!
這世上還有誰會這樣將自己放在心裡,又有誰能夠用那樣包容的胸懷對待自己,他爲什麼還要那樣的不知足?
“對不起!”梅花低着頭,看着臺階上越來越密集的水痕,繼續哽咽地道歉,“剛纔不應該那樣對你朋友。”
“其實他也不應該拿你跟狗來比較,我知道你聽到那句話一定是氣瘋了!”
“他說的對,人對狗好,狗還會搖着尾巴討好人,我現在連狗都不如。”梅花用食指在地上不停地畫着圈圈,直到出現一個奇怪的圖案才善罷甘休。
“笨蛋!”阿峰拍拍他的頭,竟然真的把他想成了一條搖尾乞憐的小狗,他擡起梅花的腦袋,看他滿臉淚痕,見四下無人,偷偷地俯身輕啄了一口。
梅花條件反射地用手背抹了抹嘴脣,面紅耳赤地說:“我跟你朋友去道歉。”
“算了,反正也不是特別要好的。”
“我發誓以後再也不毒舌了!”
“啊!”阿峰大驚,“這個誓也發的太毒了吧!”
他舉起右手,鄭重其事地起誓:“皇天在上,如果我林若然再敢毒舌別人,就一輩子做肖和峰的牛馬,鞭~刑、滴~蠟、捆~綁、……什麼都可以……”
“真的?”阿峰眼睛裡透露出別樣的光彩,梅花幾乎能從他眸子裡看出獸~性的欲~望,他吞吐了半晌,最終回答:“假、假的。”看來,他毒舌的缺點,還是等下輩子再改吧!
關於工作的事,就這樣不了了之,他現在終於明白,不管他工作還是不工作,至少有一個叫阿峰的男人,永遠都不會嫌棄他,呃!這個話或許說早了,因爲人的計劃永遠都趕不上變化!
七月中旬,下了好幾場雨,後面的河道上漲了許多,他每天早上起牀就能見到的挖掘機已經不見了蹤跡,河中央的幾塊陸地也早已經被淹沒殆盡。
南方發了很大的洪水,他小時候經歷過一次,在他模糊的印象中,他總覺得洪水來的時候,是一件非常好玩的事情。
但,長大了,才知道水火無情,生命脆弱。
打電話回家問候了家人,幸好洪水沒有過到他們那邊,他一直想,即使到了那邊,他們估計也不會有什麼損失,在義烏,哪裡還有種田的人啊!
打開紅十字的賬號,象徵性地捐了幾十塊錢,不是他吝嗇,而是他對這個機構已經失去了所有信心,因爲每年總有人趁這個時候發災難財。
前兩天,接了一個大學同學的電話,他人在天津,所以想叫他過去玩幾天,梅花想着或許這是個散心的好機會,跟阿峰商量了之後,應該說是軟硬兼施耍盡各種手段之後,終於獲得了他的准許。
“去要當心點,別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我又不是小孩!”梅花好笑地說,“再說,我過來找你的時候,那時候還不知道你是流氓還是土匪呢?”
“所以就說你腦子單純!要是被你朋友騙去傳銷……”阿峰立刻閉上了嘴巴,轉移話題道,“總之,到了就給我電話,兩天以後,我一回家必須看到你的臉。”
“昨天說好是三天的。”
“是嗎?那就三天以後。”
阿峰幫他收拾好簡單的行李,又檢查了他的錢包手機等必須用品,才放心地送他出門,一路上,阿峰都在嘮叨注意事項,彷彿梅花是個半大的小孩,第一次遠離家人去外求學。
梅花支着胳膊靠在車門邊上,一直盯着他帥氣的臉,話的內容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要有三天的時間,他不能看見這張讓自己安心的臉了。
雖然,阿峰也會因爲去進貨有一兩天不回家的情況,但因爲自己是在家裡,品嚐不到那種分別的感覺,他現在才知道,思念更多的人,都是遠離家的那一個,難怪阿峰每次出門都會給他打一大通電話,或者發一大通短信。
“幹嘛一直盯着我看!”
“在一起久了,就會忽略彼此的相貌,現在一看,哇,原來你那麼帥!”
“呸,我可是一直都覺得你很好看!”
“現在我倒有點擔心你了!”梅花轉過頭,“不許趁我不在的這幾天出軌啊!”
“得了吧,你以爲我會喜歡上誰,林展,還是肖磊?”
“林展喜歡的是我!”梅花得意洋洋地宣佈,話剛出口,腦袋上就中了狠狠一擊。
“原來你跟林展真的有一腿,難怪每次我跟你吵架,那小子都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他是不是天天盼着我們分手?”
梅花見他正經了臉色,慌忙正襟危坐,有些委屈地擡起頭:“我開玩笑的。”最近他發現自己用這一招在阿峰面前最管用,阿峰有再大的怒氣都會在梅花的一個可憐兮兮的表情中全盤瓦解。
“真拿你沒辦法!”
梅花跟在阿峰身後進候車廳,看着他的背影,他忽然就有一種上前擁抱的衝動,於是就像男孩子之間的打鬧一樣,一躍而起,直接跳到了阿峰的背上,他們的動作引來了很多人矚目觀看,一半是因爲他們的舉止太醒目,一半是因爲兩個帥哥摟在一起太過耀眼。
“喂!”梅花跳上來的衝力讓高大的阿峰往前踉蹌了好幾步,“死小子,要上來也得打個報告吧!你以爲自己是趙飛燕啊!”
梅花安然地享受阿峰寬闊的肩膀,由着他背到座位上,見旁邊的幾個人用詫異的目光盯着他們,他立刻露出一個標準的總裁助理笑容:“我哥,他老喜歡揹我!”
“喂,是你老喜歡讓我背。”
旁邊的人一陣鬨笑,候車室裡的人不多,阿峰坐在他身邊,一會要給他買小吃,一會又要買飲料,梅花只能看着他忙忙碌碌的背影乾瞪眼。
“喂,我又不是去貧民窟。”
“這是你現在吃的。”
“可我不餓!”
“那就拿着吧!”
梅花看着他額頭上的汗水,掏出紙巾幫他擦乾淨了,見他滿臉通紅,終於知道了他是因爲緊張才特意跑來跑去:“你在緊張什麼?”
“啊?”阿峰驚訝地回頭,“你看出來了?”
“嗯,你是怕被他們看出我們的關係?”
“笨蛋,我是因爲你要出遠門!”
“嘿嘿!”梅花傻傻地笑笑,聽到廣播裡傳來要登火車的消息,慌忙站起身,這個情景他見過,當初離開義烏的時候,他也是用現在這樣的表情望着送他的人,但他知道,前一刻是因爲對前途的迷茫不可知,這一刻卻是因爲要暫時離開一個愛着自己的人而感到落寞。
三天嘛,不過離開家三天而已!
當他坐在火車上的時候,望着外面洶涌的人潮,忽然間就開始非常想他了,想起他的吻,他的擁抱,他的每一個細枝末節的照顧……
三天嘛,不過就三天……這一次的低語顯然不再像剛纔那般有底氣,也許,這三天,真的會教會他什麼叫刻骨銘心的思念!
他努力把注意力轉移到別人身上,因此盯着對面的女孩無知無覺地看了半天,直到那女孩伸手到他跟前,他才完全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做了一件色~狼事。
“你看什麼?”女孩的普通話不是很標準,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色~狼!”
“不好意思!剛纔在想事情,不知道對面坐着一個美女。”最近被阿峰調教的越來越有禮貌了,連他都驚詫於自己時不時冒出來的文明禮貌用語。
那女孩聽到美女兩個字似乎挺受用,朝旁邊的同伴捅了捅,用韓文說了一句:“他好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