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 蕩寇
前奏過後,該起舞點兒的時候,歌姬終於開口了。
“我昔元和侍憲皇,曾陪內宴宴昭陽。千歌百舞不可數,就中最愛霓裳舞……”
方閒一直聽着,歌姬的唱法中規中矩,聽者倒也不覺得有多神怡,反倒只聽箏樂更有意境。
語嫣點道:“這歌我也沒聽過,看樣子是硬硬嵌上白居易的詩。”
“仔細聽,脫她衣服就靠你了!”
“……”
曲子一段段過去,漸入高潮,歌姬的音色也漸漸高亢起來。
“嬌花巧笑久寂寥,娃館薴蘿空處所……”
隨着歌曲一段段的循環,方閒……開始困了。
其他的好說,關鍵是歌詞根本聽不懂啊,拿來古文註釋都要鑽研一下才明白,更何況聽歌。
語嫣火力全開,努力聽着詞曲中的異樣,一直未再發話。
漫長的煎熬過後,這一曲終於結束了,
待最後一聲琴音落下,方閒象徵性地抿了抿嘴,擊掌表示鼓勵。
歌姬止了琴音,問道:“先生可聽出有什麼不同?”
“怎樣,王老師?”方閒果斷轉頭問語嫣。
語嫣眉頭微皺:“閒叔,你真沒聽出來?太明顯了。”
“明——顯?”方閒啞然,問其餘人,“你們聽出來了?”
大家都是搖頭揉眼睛,表示快睡着了。
語嫣嘆了口氣:“這改動的地方,就算外行也是能聽出來的。”
“不錯。”歌姬輕笑一聲。挪走箏琴,“只要用心聽,是一定能發現的。”
王老師課堂再度開講:“本來這首詩的原詞我也忘了,還要多虧歌曲我纔想起,中間有一段,原詞爲——吳妖小玉飛作煙,越豔西施化爲土。嬌花巧笑久寂寥。娃館薴蘿空處所。講的是昔日的美人已經逝去,一種悲嘆、淒涼的情緒。而這位姑娘唱的,竟是飛雲藝新飛作煙。伏平靖遠化爲土……”
“這鬼聽得出來?語嫣你太變態了。”方閒吐槽過後,才問道,“什麼意思?”
“哎……智商啊。”語嫣搖頭興嘆。“拆開來看,飛雲、藝飛、伏平、靖遠,還不明白麼?”
“不明白……”
這下連歌姬都忍不住了,直接開口道:“先生真夠健忘的,剛剛擊沉的戰艦就忘記了。”
方閒終於明白了,這四艘艦都是福建水師的番號,自己哪能記住每艘船的名字?
看來這歌姬也是有備而來,煞費苦心啊,可惜方閒沒那雅興。
方閒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別的,而是剛剛喝下的兩壺酒。剛這麼一想,他自己都笑了,如果酒中有毒的話,憑着老苗醫的鼻子是一定能嗅到嚐出,看來對方沒有惡意。
“先生爲何發笑?”
“沒事……沒事……”方閒止住笑。衝艙外道,“楊伯,進來喝兩杯吧。”
楊伯聞言進倉,臉上已沒有諂媚的訕笑,而是滿面的剛勁。
方閒盯了他半晌,自嘲道:“希恩?楊。我怎麼早沒認出來。”
這下換歌姬驚了:“先生識得楊伯?”
“嗯。”方閒憑藉着先知先覺開始裝逼,拾起就被抿了一口,“想不到,李小姐還能唱上一曲,真是上的了戰場,唱的了歌謠啊!”
歌姬與楊伯對望一眼,相互點了點頭。
歌姬輕輕摘下面紗,露出了哪一張精緻的俏臉,她是個標準的美人,惟獨眉宇間有些男人的狠厲,美中不足。
方閒笑道:“找我就找我,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歌姬的表情無甚變化:“先生不怕我們麼?也許我們的懷中藏有利刃,船上佈滿炸藥。”
“大家都是文化人,怎麼能做這麼不體面的事情呢?”
歌姬讚歎道:“不愧是統一東海的方提督,胸懷堪比廣闊的海洋。”
“你的說話方式怎麼變得這麼快……何事找我,直說吧,瑪利亞。”
華梅?瑪利亞?李,李華梅,人氣最高的主角,如果選擇她進行遊戲的話,她將是中國海軍將領,從杭州啓程征服世界;如果是其它主角的話,她將以海員身份出現,而不是勢力主。
“既然先生痛快,我也不賣關子了。”李華梅輕輕問道,“先生下面有什麼計劃麼?”
“回東南亞做生意。”
“先生!”李華梅傲嬌了,傲嬌了!
“哈哈,開玩笑的。”方閒揉着雙手大笑道,“當然是掃除倭寇,攻下京城大阪,代替水師完成他們本應做的事。”
“不愧是方提督。”李華梅與楊伯對視一眼,滿面激動,“華梅空有一身本領,卻因生爲女兒身,報國無望,只能從文職,隨着水師的解散,華梅最後的一絲希望也蕩然無存,見到先生,華梅終於放心了。”
這種時候,方閒必須果斷地伸出友誼之手:“來吧,我剛好缺個分艦隊提督。”
“提……提督……”李華梅受寵若驚,本來是來說服方閒打倭寇的,怎麼反倒是他說服自己了。
“怎麼?現在不敢就任麼?不敢與倭寇對戰麼?”
“怎麼可能!”李華梅憤然起身,“家父就是在守衛東海時殉國的,華梅誓要滅倭!”
“小姐……”楊伯已是滿眼溼潤,他與李華梅父親本是同僚,華梅父臨死時將女兒託付給他,後來改朝換代,自己的軍銜也沒了,只能暗暗輔佐小姐,沒想到如此唐突地迎來了這一天。
李華梅擺手歉然道:“看先生來西湖遊玩,以爲先生是個紈絝,這才擺下此局,先生莫怪。”
“不怪。不怪,人家本來就是紈絝。來島現在在京城抽不開身,爲了讓水手們養精蓄銳,我纔在此休息幾日。”
“先生胸有成竹,是華梅多心了。”
“沒事兒沒事兒,剛纔那事兒怎麼着?咱們不是找到歌曲中異樣了麼?”
ωwш ★тt kΛn ★co 這席話嘎嘣把大家都說啞了。
李華梅也是心中打鼓,美人計這是後計。如果講理不成,自己再獻上身體,想方設法說服方閒打倭寇的。
現在貌似根本就不用獻身了。可那話已經說了……
李華梅輕輕一嘆:“華梅自當遵守諾言。”
“好!”方閒擊掌叫好。
“好什麼好?”語嫣笑道,“是我識破的,又不是你?”
她說着走過去牽着華梅出倉:“來。給我看看就好。”
李華梅瞬間解脫,趕緊被牽出去了,一干娘子也狠狠地瞪了方閒一眼後緊隨其後。
楊伯也是走到方閒面前,擺出了一副海盜像:“小子,你要是敢欺負華梅,我管你是什麼提督。”
“楊伯忠義。”方閒苦笑一番,“還有,你不用威脅我,有我娘子們就夠了,她們可以秒殺你幾百次了。”
“……”
“師……師父……”達爾巴悄悄湊來。“徒兒……能去看麼?”
“撲……”
之後的一段時間,我們的督爺重編了俘獲的戰艦與俘虜,建成了方家水師第三艦隊,並特意去澳門造船廠增設了炮倉,並將全體火炮更換爲連射加農。將原艦隊進行了徹底的升級。
這樣一來,這支艦隊的火力就立刻升級爲世界一流水平,防禦依然是硬傷,只能依賴射程優勢與其它艦船掩護才能發揮更大的效果。
第三艦隊的提督自然是李華梅,楊伯當年有很豐富的戰鬥經驗,被認命爲爲全艦隊的炮擊指導。相信他能讓窯子水手們的準頭兒升上一個臺階。
儘管這邊休整了很久,來島家那邊卻未曾有一絲異動,滅掉李朝水師,停在京城府一龜就是一個多月。
方閒雖然知道以逸待勞的道理,但已完全等不下去了,在東亞的這些時候,庫恩商會無時不刻地不在擠壓方家水師在東南亞的佔有率,再這麼耗下去語嫣辛苦經營的繁榮貿易港就要拱手讓人。
4月1日?晴?離開杭州。
方家水師三個艦隊同時出動,督爺親率新大順艦隊,與張大順的大順艦隊並駕齊驅,後方是李華梅統領的火炮艦隊,全軍15艘重艦出航京城。
來到佔了棒子的首府不走?那好辦,方家水師高舉違和大旗去解放棒子人民就是了。
7日後,方家水師已集結到了京城港邊。
來島依然沒有走,兩個艦隊在此守候已久了,沒有半點要出擊的意思。
方閒清楚,面對這樣的艦隊他們也怕,便形成了一副龜縮之勢,想依賴港口的火力禦敵,這實在是不像倭國拼命三郎的作風。
督爺一聲令下:“按計劃宣戰,第一、第二艦隊平鋪推進,掩護第三艦隊;第三艦隊瞄準敵人的普通戰艦,爭取速戰速決。”
全軍領命,就此向來島家宣戰,幾乎同時,京城的防禦炮火轟來。
10艘鐵甲艦擋在大型中國帆船之前,用剛進鐵軀抵擋炮彈,而華梅的艦隊,則要利用射程優勢,抓緊時間解決到敵人的普通戰艦。
來島家兩個艦隊,每個艦隊共有兩艘鐵甲艦,其餘爲大型日本漿船,謝天謝地,npc智商做了很大的限制。
雖然我衆敵寡,可對面是身經百戰的海盜,武士們又在肉搏上有一定加成,方閒不敢拿這些窯子水手上去肉搏硬拼。
於是便衍生出了這樣的戰術,第一、二艦隊爲第三艦隊當肉盾,由第三艦隊擊沉6艘普通漿船,而後三個艦隊包圍上去,殲滅剩餘的四艘鐵甲艦,3倍於對方的兵力、船隻,怎麼都能拿下了。
倭艦那邊,來島已經怒天狂罵。
“不是說他們只竊了我軍的鐵甲艦麼?!!!這種射程的火炮是哪裡來的???”
旁邊水手:“嗨……”
“嗨什麼嗨?急着剖腹麼!”
“嗨……”
“你,剖腹!”
“嗨……”水手無奈。一刀了結了自己,口中不甘道,“家主……我說的是一聲hai(是)……不是四聲啊……”
“……”
剖腹的功夫,這邊已經有一艘艦船被連射炮擊沉了,而方家水師則停止前進,保持安全距離繼續轟炸,只有港口的防禦火炮能射到方家水師。可對於現在的鐵皮來說,沒個幾百發炮彈休想造成什麼大的傷害。
來島本依附着港口掩護,這下倒好。自己反成甕中之鱉了。
“出擊!出擊!”他忍無可忍,這樣下去自己的艦船隻會一艘艘沉沒。
督爺大老遠見來島出擊了,毫不猶豫。
“要打仗。就要聽毛爺爺的16字真言!第一要訣——敵進我退!!”
話音落下,壯男水手們火速反向划槳,中國帆船急轉舵。
來島見敵人退了,怕出了港口火力掩蓋範圍,便命令先停駐觀察。
督爺深得語錄精髓,第二要訣施展:“敵駐我擾!”
隨着來島的停駐,方家水師也放緩速度,開始騷擾性射擊。
“下一招!敵疲我打!”
全艦船火力全開。
來島怒罵娘,只得命令撤退。
“最後一招——敵退我追!”
方家水師又衝了上去,各種猛轟。
其實這套戰術在對付張飛的時候已經用過了。屢試不爽,這就是部隊機動性的重要性,無論古今都是這個道理。
來島兩個艦隊被轟得焦頭爛額,退回港口範圍時已沉沒了三艘將創,炮彈射程的差距就是一個無法逾越的橫溝。是近代戰爭的決定性因素。
“變陣!”來島吼道,“鐵皮都給我頂在前面,就不信他們的炮彈是無限的!”
方閒遠遠望着,見來島家變成了與己方一樣的陣勢,笑道:“反應還挺快。”
果然,來島變陣後避免了很多戰損。第三艦隊的炮彈也是更多砸在鐵甲艦上,雖然造成了客觀的傷害,但要擊沉,還遠遠不夠看。
方提督又下令了:“變陣!全軍給我往死裡轟!”
既然來島擺出了烏龜陣,那督爺就要亂錘劈攔這幅龜殼。
雖然第一、二艦隊的配備是鐵甲艦,可每艘也是配有三門火炮的,一時間,兩個艦隊不再掩護帆船,而是側向一字排開,以穿側炮口對向來島。
“什麼?要硬來麼?”來島喝道,“挺住!他們的炮彈很快就會用光,挺不住就去剖腹!”
衆水手:“嗨!四聲!”
“……”
三個艦隊最後一輪瘋狂地發射着炮彈,變陣雖然增強了許多的火力,可也等於將第三艦隊暴露給港口火炮,不能僵持太久。
幾分鐘內,成噸的火炮硬生生砸向來島艦隊,也不管是鐵甲艦還是漿船。
轟轟……
一時間,天崩地裂。
10輪齊射過後,港外的海綿上已是一片煙霧,不知對面是生是死。
雖看不見,但方閒清楚,這種活力還是不足以剿滅兩個艦隊,自己這邊的中國帆船也有兩艘起火,不能再拖了。
“全軍突擊!殲滅戰——一個不留!你們不是說自己驍勇麼?那就提着倭寇的腦袋來,一個腦袋來我這裡換一萬金幣!”
水手們頃刻間就炸翻了。
一萬金幣,這是一輩子的工資了,換成銀子就是50兩!也夠活一輩子了!
就算是去當刺客謀殺大人物,那一個腦袋也就值這數兒了,對面來島家兩個艦隊水手一千有餘,去他奶奶的,不愧是督爺,一擲千萬金啊!
方閒也不心疼,人家現在是吃軍費的人了,能在關鍵戰役勝利,錢都不是個事兒,若是自己能將倭寇滅了,也算是幫了朝廷一個大忙,到時候跟直隸總督商量,讓他們付賞錢便是了。
“報告,督爺!”一水手跑過來,“下面划槳的兄弟們聽說人頭值錢,也要來殺!”
“當然,等吊上倭寇的船了,廚師夥計拿着菜刀來都行!”
“督爺威武!!!”水手興沖沖去傳喜訊,地下幾百划槳壯男登時用出了擼的頻率,雙臂火速抽搐,這一刻,船槳完爆馬達!
衝過煙霧,果不其然,來島家的艦隊在亂炮之下受了重損,僅剩下四艘受創的鐵甲艦與一艘幸運的漿船。
15對5,水手3800對1200,一個人頭一萬金幣,方閒不信不贏。
來島滿面黑煙,等這一刻已等了很久了。
“讓我們挺過了炮火……等待你們的是武士的怒火!”來島扛起大刀,大聲呼喝,“像櫻花一樣綻放!或是像櫻花一樣掉落!!!”
“嗨!!”
兩軍相接,來島艦船竟主動放出長梯勾在方家艦隊上,主動申請白刃戰!
方閒輕哼一聲:“到底是武士,不能小覷。”
話罷,他也一把甩飛自己的提督長披肩,撕爛華貴的西式襯衫,赤裸着上身,不知從哪抽出鋸齒大刀。
“人頭是我督爺的!有種來搶!”
話罷,他身先士卒第一個衝上前去。
達爾巴手持鐵墩布,緊隨其後,大呼革命口號:“賺錢!娶老婆!生娃!!!”
月如輪着新定製的小牛皮鞭,只留下了悵悵的女王笑:“唔哈哈哈……”
窯子水手見督爺督奶奶都親自上陣了,士氣大振,尤其是督爺這不要命的赤裸樣子,深得人心,一些性取向不對的水手更是燃爆了,在威武提督身旁,伴月願做一顆星啊!
“殺!!”水手們變身爲海盜形態,眼中閃着金子和鮮血,喪心病狂。
白刃戰,兩軍相接,最開始拼的不是數目,而是氣勢。
長長的鐵板互相鉤住,雙方人馬都殺將上來,便要在這棧橋上拼上一炮。
正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
哪邊壓過去了,不管能不能佔到便宜,至少在氣勢上贏了一頭,對戰力影響極大。
方閒首當其衝,對上的是一個頭戴血紅衛生頭巾禿頂中二青年。
方閒怒道:“什麼小癟三,我孫兒來島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