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爭慢慢的跪在那,感覺自己的心在這一刻都裂開了一條口子。聶擎是一個真正的男人,他做出的那種選擇這個世界上絕大部分男人都做不到。
廢墟之中已經找不到聶擎的一點兒影子,那是燃燒了一種極爲特殊的天賦體質命元的爆炸,帶着同歸於盡的決絕。安爭看着那滿目瘡痍的大街,卻不知道哪一滴血屬於自己的朋友。
他的眼睛裡帶着淚,視線都有些模糊了。
就在這時候,安爭忽然發現遠處的一堆碎石裡似乎什麼東西閃爍了一下。他立刻衝了過去,在廢墟之中雙手刨開碎石,看到裡面有半截長槊。那是聶擎的法器,安爭將法器撿起來,手都在顫抖着。他看着那半截扭曲的槊,心裡疼的越發厲害了。他將半截槊收進了血培珠手串裡,可是手串裡忽然響了一聲。
“麒麟戰體殘缺命魂。”
安爭心裡一震!
這半截槊沒有被徹底損壞,是因爲裡面還有聶擎的一部分命魂。
“只要我還活着,就一定找到恢復你命魂的辦法!”
安爭珍重的將那半截槊收進了藥田之中,以後一定要找到復活聶擎的辦法。
燕軍已經開始如狂潮一樣城裡涌,在那妖獸被殺之後,殘餘的幽軍也喪失了最後的信心。燕軍開始在城中的大街小巷上追着幽軍殺,屍體一路堆積過去,血水一路潑灑。
安爭順着殘缺不全的大街往前走,看着那殺戮已經麻木。偶爾用衝過來的幽軍士兵被他隨手殺了,他的腦海裡卻只有聶擎赴死的那一刻。
天空之上,一個人從半空之中落下來,眼神睥睨。
這個看起來有着獨特氣質的中年男人淡淡的看了安爭一眼,然後微微頷首:“安國公?”
安爭點了點頭。
方知己道:“我接到了你的消息,但戰事正在最緊急的時候,我自然沒有辦法分兵回去。正因爲你的消息,所以我加快對北平城的攻勢,本來可以準備的更充分些。”
安爭擡起頭問:“爲什麼非要攻破北平城?”
方知己:“爲燕國。”
“真是是爲燕國?”
方知己淡然道:“我沒必要跟你解釋什麼,現在北平城已破,但敵人還沒有徹底戰敗,我還有很多事要做。至於你要求分兵之事,待我將殘敵清理乾淨之後,自會分給你。”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竟是轉身走了。
安爭看着那個陌生男人的背影,總覺得這個人藏着太多太多的心事。
方知己這樣的男人,真的會因爲私心而對幽國開戰?
安爭找不到答案,可心裡對方知己卻已經沒有了多少好感。
他站在大街上一時之間有些不知道方向,這裡似乎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唯一有關係的就是聶擎,但聶擎已經只剩下一抹殘缺的命魂。安爭忽然想到,那些幽國神會的符師能夠召喚來自地獄的力量。也就是說,這些傢伙也能聚集命魂。只要抓到一個實力不俗的符師,就沒準能將聶擎已經散開的命魂收回來!
想到這之後,安爭深吸一口氣,朝着城裡加速衝了進去。
安爭並不知道神會的建築在什麼地方,但毫無疑問的是神會並不難找。幽國是中原國家之中的一個異類,唯一一個宗門的權利大過王族權利的國家。因爲神會的存在,王權被極度削弱。而隨着這麼多年一來神會的越發壯大,王族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了。
以至於,一個神會的司座在幽國的王宮裡都能橫行無忌。
安爭順着大街一直往前跑,面前出現了一片很大的廣場,幽軍最後的兵力全都集結在廣場上保護着後面的王宮。那是幽國最後的尊嚴了,一旦這片廣場上的幽軍戰死,燕軍將攻入王宮。哪怕王族再名不副實,可神會滅亡不代表幽國滅,而王族滅則代表着幽國的結束。
安爭的注意力卻在那片廣場的另外一側,那裡有一片看起來比皇宮還要恢弘的建築,但是圍攻這裡的人要比王宮那邊少很多。神會的人又不會對幽國王族效忠,所以在城破之後,妖獸又死的情況下,他們選擇了逃走。而且那些幽國神會的符師,多具備遁走之術,所以神會那邊已經人去樓空。
安爭不死心,隨着一部分燕軍士兵進入了神會。
神會內部大而空曠,能逃走的人已經全都逃走了。
一羣殺紅了眼睛的燕軍士兵衝進去,很快就散入了那龐大的建築羣之中。這裡剩下的都是來不及逃走的僕人,根本擋不住如狼似虎的燕軍士兵。安爭進門之後站了一會兒,下意識的擡起頭往上看了看。一進門的大廳極爲寬闊,至少有十五米高。大廳的頂部是一個垂下來的巨大妖獸的頭顱,和被聶擎擊殺的那頭妖獸看起來一模一樣。
也就是說,這妖獸是神會的護宗妖獸。那妖獸頭顱上畫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也不知道有什麼作用。整個大廳裡八根巨大的石柱,柱子上也雕刻着繁複的紋路,不知道和符文有沒有關係。這裡如此的寬闊,可是安爭進來之後就有一種無法形容出來的壓抑感。
安爭有些失望,因爲他知道自己可能找不到一個神會的符師了。可是他不死心,還是繼續往前走了進去。
穿過大廳之後有一道門,安爭從門裡走出去,後面是一個庭院,種植着各種珍稀花草。庭院裡血腥味很重,那些來不及逃走的神會僕人都被燕軍驅趕着在這裡聚集然後殺死。倒在地上的屍體有上百具,身首異處。安爭踩着血泊穿過庭院,後面又是一座大殿。
大殿的門開着,能看到裡面站着的燕軍士兵。可就是在這一刻,安爭的背脊一陣發涼。
那些衝進去的燕軍士兵太詭異了,保持着各種姿勢僵硬在那。安爭走到門口的時候往裡看了看,發現衝進去的士兵都已經死了。絕大部分保持着走着或是站着的姿勢,臉色發黑,眼睛都睜着。他們手裡的兵器都沒有掉落,甚至有的兵器還在往下滴血。
可他們卻都死了,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兒生機,似乎有什麼妖邪的東西,一瞬間吸走了他們的命元。
安爭將聖魚之鱗召喚出來,放出去幾片在那大殿裡轉了一圈,卻沒有引發什麼機關。安爭注意到那些士兵的死相極爲恐怖,絕對不是被人殺死的。
大殿還是那麼寬闊,能看見裡面依然有八根巨大的石頭柱子。每一根石柱上都雕刻一張鬼面,安爭忽然想起來,自己和那個神會的司座對決的時候,那個司座用骨頭將自己困住,每一根骨頭上都出現過這樣的鬼面,從裡面噴射出死氣。
安爭恍然,整個大殿就是一個符文法陣,貿然闖進去的人都會被死氣侵襲而死。安爭伸手往前一指,二十七片聖魚之鱗旋轉着飛進去,刀片一樣在那些石柱上來回切割,片刻之後,那些柱子上雕刻的紋路全都被破壞了,柱子上的鬼面隨即消失不見。
安爭小心翼翼的進入大殿,發現大殿的地面上也雕刻着符文。他站在門口沒敢貿然往裡走,沉默了一會兒後將破軍劍取出來,一劍劈出去。劍氣延伸數十米,將地面上的符文法陣破壞。當符陣被破壞的那一瞬間,數不清的重弩從各個角落裡激射出來,每一根重弩都有小腿粗西,上面還有符文加持了力量。這些重弩戳進地面,兩米長几乎全都刺入了石板之中。如果換做別人可能以爲危險已經解除,可是安爭有在明法司那麼多年的查案經歷,心思遠比一般人要細,所以他很快就注意到了詭異之處。
所有的重弩戳下去的地方,都不會破壞地上的符文。而那些重弩所在地方,如果用線條鏈接起來的話,又組成了一個符文法陣!
如果剛纔安爭往前邁步的話,也不知道會有什麼事發生。就在安爭觀察着那些符文的時候,一羣燕軍士兵衝了過來,安爭連忙阻攔,可是門口的人是攔住了,但是有幾個從窗口翻了進去。人才進去,瞬間就變成了骨頭架子,然後骨頭又變成了灰,灑落了一地。
那些燕軍士兵面面相覷,看起來都嚇壞了。雖然他們不知道攔住自己的人是誰,但眼神裡都是感激。
安爭一擺手:“你們都走吧,這地方有些邪門。”
那些士兵行了個軍禮,然後轉身跑向別的地方。安爭在門口看了好一會兒,苦於不懂得符文之術,並不知道該怎麼破解。那些重弩深入大地,顯然觸發符陣的機關並不在表面,而是至少在一米多之下。安爭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選擇了放棄,這大殿裡並沒有人,根本沒有進去冒險的必要。
可就在這時候,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的出現在安爭的背後。聖魚之鱗自發的飛過來擋住,安爭的身子還是不由自主的被震的飛進了大殿之中。
一瞬間,安爭感覺自己的身上有一股很凌亂但極爲恐怖的力量出現。就好像有幾千把幾萬把鋒利的刀子,分秒不停的在切割者他的肉身。
然而想切開安爭的肉身可沒有那麼容易,聖魚之鱗組成防禦陣,將安爭護住,那種切割的力量頓時減弱了很多。聖魚之鱗外面一陣密集的金屬摩擦似的聲音,就好像無數的野狗在用爪子撓着聖魚之鱗似的。
安爭的注意力卻都在門外,他回頭,就看到了那個曾經和自己對決過的神會符師。
慕容元來。
“毀我神會,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慕容元來雙手結印,然後大殿裡猛的一亮,顯然他是啓動了這大殿裡什麼負符陣,然後安爭覺得腳下一空,整個大殿的地面忽然消失不見了,安爭不由自主的往下墜。他催動聖魚之鱗想飛上去,可是大殿地面迅速閉合,頓時變得一片漆黑。
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之中,安爭感覺到四周都是極爲危險的氣息。他將聖魚之鱗合攏,自己在其中感受着外面的氣息。聖魚之鱗是絕對的防禦法器,一時之間也不會有什麼東西能攻破。
安爭忍不住想到,這種絕對的防禦之下,如果還能清楚的看到外面的環境就好了。
缺一雙體外的眼睛。
正想這這些的時候,聖魚之鱗外面忽然傳來尖銳的摩擦的聲音。那聲音和什麼恐怖的東西牙齒咬在金屬板上的聲音一樣,令人毛骨悚然。
一瞬間,安爭就想到自己可能要被什麼東西吞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