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作詩
景王笑着跟顏箏打過招呼,便落了座,“母妃今天燒了什麼拿手好菜招待顏二小姐?”
一邊說着,一邊已經舉起筷子往盤子裡去,他倒絲毫沒有將顏箏看作外人,毫不介意將他最放鬆的狀態展露出來,不過片刻,好幾筷子的菜已送入他口中,“好吃,好吃,顏二小姐你也多吃一點!”
安雅公主看了眼她毫無形象的哥哥,又看了眼身旁的顏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我哥哥他平時不是這個模樣的,一定是母妃燒的菜太好吃了,他實在沒有辦法忍耐。箏箏,你可千萬別介意啊!”
賢嬪也十分無奈,“融兒你這吃相也不怕嚇到箏箏……”
景王笑着說,“我若是在母妃這裡也要端着的話,那豈不是太沒意思了。再說,我又沒有做什麼……”
他轉過頭對着顏箏問道,“顏二小姐你不介意的對吧?”
顏箏連忙點頭,“當然。”
在不明真相的羣衆眼中,景王是個溫潤優雅的男子,他有天生的貴族氣質,舉手投足像禮法書中寫的那樣規範,是整個皇城公子們的學習樣板。但她卻知道,私底下的景王十分隨性,他不拘小節,喜歡說逗人笑的俏皮話。
眼前這個他,纔是景王的本來面目。
賢嬪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二人一眼,便只笑笑不再多說,“來,箏箏多吃一點。”
顏箏也不客氣,每道菜都使勁往嘴裡塞,心中別提有多麼滿足了。久遠之前的記憶裡,也曾有過這樣四人圍坐在一塊用膳的時光,但那時她太小,那段時光也太短,匆匆地過去之後,就再也沒有了。誰能想到,竟還有這樣的一天?
用過午膳,景王便離開了。
安雅公主看賢嬪也有些疲倦,便拉着顏箏回了自己宮中。
顏箏對安雅公主的喜好十分了解,事事處處都順着她的意,但又不過分地謙卑,就像是真正的朋友那樣相處,令安雅公主十分開心,覺得這是遇到了真正投緣的朋友,兩個人的感情一日千里,沒過多久,便像認識了一輩子似的形影不離。
賢嬪對顏箏的好感也日益加增,覺得這孩子跟她很有緣分,性情喜好連長相都格外合她心意,便也將她當成小女兒一般,每日裡三餐都用心地招待。
景王是個孝順的兒子,他不僅疼愛自己的妹妹,也十分尊重自己的母妃。雖然已經分出府去單過,但每日裡卻總有一餐是要陪賢嬪用的,大多數時候是午膳,若是永帝有事尋他,那連晚膳也會一塊兒在賢嬪宮裡用了。
賢嬪和兩個孩子之間的氛圍很家常,就跟尋常百姓人家的關係沒什麼兩樣,這種相處很自然也很舒服,是顏箏兩世都沒有經歷過的,她很喜歡,對景王也不由自主地表現出了前世那般的親近和依戀。
景王倒還沒有覺得什麼,但敏感的賢嬪卻似乎誤會了顏箏的心思。
一日,安雅公主忽然問顏箏,“箏箏,你覺得我哥哥怎麼樣?”
顏箏一愣,“什麼怎麼樣?”
“就是你覺得我哥哥這個人怎麼樣。”
“景王睿智英武,既有才華,又賢達,當然是個非常優秀的年輕人。”
“那你喜歡他這樣的人嗎?”
“喜……喜歡啊。”
安雅公主笑嘻嘻地拍拍手道,“對吧,我就說我哥哥樣樣都好,就沒有不喜歡他的人。”
顏箏笑了起來,心想可以趁着這個機會試探一下公主的心意,便順着這句話問道,“那公主你喜歡什麼樣的人?”
安雅公主想了想,“我喜歡長得好看,對我好的人。”
“那公主以後也要嫁個這樣的夫君嗎?”
安雅公主卻搖了搖頭,“我是公主,婚姻大事哪由得我自己?父皇說要我嫁給誰,我就只能嫁給誰。”
語氣裡頗見失落。
顏箏忙安慰她,“陛下那麼疼愛公主,一定會替公主擇一門好夫婿的,你就放心吧。未來的駙馬爺,一定長得又好看,對你又好。”
她腦海裡立刻浮現了一個人選,那日梅林宴上見過的江南王炅,他倒是不僅長得好看,還對公主一片深情。可惜現在的他,既無爵位在身,家族也已經式微,手中沒有權勢,宏圖未展,在永帝心中恐怕沒有什麼份量。
至少以王炅此刻的身份,永帝是絕對不會將公主許配給他的。
顏箏心想,若是有機會能再遇王炅,她一定得好好試他一試,假若他真的是個品性優秀的男子,她倒是可以替他想想法子,讓他在永帝面前露露臉,若能讓永帝對他另眼相看,說不定還有機會……
反正,安雅公主絕對不能嫁給顏朝,前世的遭遇那樣慘烈,她絕不容許今生重蹈覆轍。
所謂心誠則靈,沒有想到再遇王炅的機會這麼快就來了。
立春過後,天氣逐漸回暖,萬物復甦,大自然充滿了盎然的生機。
這日,恰值景王生辰,他要在王府中宴請素來與他走得近的王孫公子,爲了讓心愛的妹子出宮來透透氣,他特地也請了些與安雅公主有些來往的皇城貴女,然後便將公主和顏箏從宮裡接了出來。
公子們的盛宴設在聚賢堂,閨女們的宴席則在後院的碧水閣。
景王尚未娶正妃,府裡只有一個永帝賜的側妃藺氏,這後院的宴會便請藺側妃來主持了。
來的這些貴女們都是出自擁立景王的家族,除了藺家,還有周家,吳家,林家的幾位小姐,公主與她們熟悉一些,但顏箏卻幾乎一個都不認識。
不過,比起上次在長公主家的遭遇,顏箏發現這一回遇到的小姐們要友善許多。
一來,是因爲安烈侯對這個女兒十分重視,二來,則是因爲她如今已經是安雅公主的陪讀。有這兩點的加持,她那私生女的出身就一點都不重要了。更何況,她全程都與安雅公主在一塊兒,小姐們不看僧面看佛面,對她都十分客氣。
午宴用罷,藺側妃提出要吟詩作詞,正好前堂景王送了一盆迎春花來,藺側妃便以花爲題,請各位小姐們在一刻鐘內作出一首七言絕句來。
這些貴族小姐們都受過良好的教育,雖說不是什麼詩才敏捷的女詩人,但區區一首七言絕句還是難不倒的,所以衆人都刷刷刷下筆如有神,連安雅公主都寫了一首,唯獨顏箏一個字都沒有落筆。
藺側妃笑着問她,“顏二小姐怎麼不動筆?是不是嫌棄我這題出得簡單?”
顏箏笑着說道,“不瞞側妃娘娘,小女不會作詩。”
她可是自小就受着培養皇后的教育長大的,寫詩作賦這種小事豈能難得倒她?但她如今扮演的卻是安烈侯流落在民間的女兒,容氏在家族破敗之後過得很是悽慘,哪有閒錢或者多餘的精力去教女兒吟詩作詞?
安烈侯家的二小姐雖然繼承了父親的天生神準,擅長騎射,但卻沒有什麼文才,這恐怕是整個皇城都知道的事了,藺側妃的這番言辭不免有些不大厚道,有故意揭人傷疤之嫌。
果然,藺側妃聞言,臉色的表情有些不可言說。
她掩着嘴道,“哎呀,那倒是我的不是了。既然顏二小姐不會作詩,那就只能請你和我等會兒一塊兒品評衆位小姐的詩作了。”
顏箏撇了撇嘴,心想,叫她一個不會作詩的人去品評人家的詩作,哪個貴女會服氣來着?這豈不是在平白給她添堵嘛。她又不傻,這時候如果還看不出藺側妃對她有意見,這番言行皆是針對她的,那她就白活了前世。
她雖然不大明白藺側妃針對自己的原因,但也不願意白白得罪人,便笑着說,“側妃娘娘說笑了,我不會作詩,更不會評詩,若是胡說一通豈不是叫人笑話?”
安雅公主也聽出了火藥味,她忙護着顏箏,“箏箏雖然不會作詩,但是她畫畫挺好,不如我們作詩,就讓箏箏畫,你們看如何?”
公主既然已經發話,藺側妃自然連聲說好。
顏箏也不客氣,便接過侍女遞過來的紙墨筆畫,對着那盆迎春就畫了起來。
一刻鐘的時間很快過去,衆人都將筆放下,有侍女過來一個個地將跟前的紙卷收起。藺側妃大約是有心想要找顏箏的難堪,就在一大堆卷軸之中翻找那幅畫,想要先睹爲快,然後再好好地嘲諷一番。
沒有想到,畫還沒有找到,忽然前頭景王派了一個小廝過來,“王爺和衆位公子聽說側妃娘娘領着衆位小姐們在作詩,很是好奇,便讓小的過來將諸位小姐的詩作拿過去品評。王爺說了,今日前頭有數位才子在,若是哪位小姐的詩作被評爲最佳,王爺會給個大大的彩頭。”
景王既然這樣說了,藺側妃自然無所不從,只能將詩作們都交給了小廝。
碧水閣裡,衆位小姐們都在竊竊私語,猜測着誰才能勇奪魁首,她們三五成羣聚在一塊兒嘰嘰喳喳,時不時地與藺側妃交頭接耳一番,好生熱鬧。
安雅公主大約以爲不會作詩的顏箏會因爲沒有詩作呈上得不到別人的認可而感到難過,所以安慰地在她耳邊說道,“箏箏你可別難過,等會兒不管哥哥給了頭名什麼彩頭,回頭我也照樣給你一份。”
她壓低聲音說,“你也別理藺側妃。”
顏箏笑着問,“你也看出來啦?”
安雅公主瞥了她一眼,“我又不是傻子好不好,再說,連傻子都看得出來她是故意的。”
她頓了頓,“上次我不是跟你說過嗎?父皇有意要和顏家結親,不是將我嫁給你哥哥,便是讓你嫁給我哥哥。你不知道吧,你可是景王正妃的大熱人選,藺側妃大約就是因爲這個纔對你這樣的……”
顏箏一震,“我是景王正妃的大熱人選?不是吧……”
她剛想解釋她對景王沒有男女之情,這時,景王的小廝笑嘻嘻地抱着一卷詩作又回來了,“稟側妃娘娘和諸位小姐,王爺和衆位公子評定了前三,依次準備了彩頭,就由小的來揭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