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加班日和工作量的激增,承美又總是希望自己能再加把勁,但更多的原因卻來源於自己又長了一歲的事實,所以承美總是很容易就感覺到疲勞。就像她的房間總是一片狼藉。爲了第一個趕到單位,承美既不洗碗也不收拾,甚至連早飯都省了。本打算在休息日睡到自然醒,結果隔壁房間的網遊聲太大,她只好模模糊糊的從房間裡走出來。
等了許久,承美終於忍無可忍的敲響了衛生間的門。
“媽媽?是你在衛生間裡嗎?”
敲門聲很快又被遊戲的噪音淹沒,承美扭了扭門把手,門鎖上了。承美感覺那個門把手就像媽媽冰冷的手。
“媽媽?您能快點出來一下嗎?媽媽!”
承美使勁拍打着門,恨不得將門砸爛似的。直到敲門聲和叫喊聲的分貝高過了成妍玩遊戲的聲音,媽媽這纔打開門,俯下身沒有好氣的看着承美。
“就不能多等一會兒嗎?我還有急事呢!”
“您一天都呆在家裡,能有什麼急事呀!”
承美語氣很衝,就像成妍正玩着的遊戲裡的槍聲。或許是剛剛敲門太累的緣故,承美正用額頭撞着牆,咚咚咚,額頭好像怎麼都不會撞麻一樣。
“呆在家裡也會有家裡的急事,算了說了你也聽不懂。”
承美閉着眼睛微微一笑,臉上泛着油光、透着憔悴的神色。黯淡油膩的頭髮蓬亂的吊在額頭。肚子下穿的是一條老年人最喜歡的紅花短褲。肩上披着的是佈滿口水的絨被。至於那個穿着黑色西裝套裙,妝容時尚減齡的承美早已不見蹤影。現在哪裡還能想象到她在大企業上班的樣子呢。儼然就是一個足不出戶,甚至恨不得連牀都不用下的窩囊廢。尹慶善寒心的搖了搖頭。
“承美考試又不及格,都這麼大歲數了,還整天耗在家裡。”
尹慶善失望的撫摸着丈夫的遺像,喃喃自語。承美並未理會,正當承美準備回房間時,尹慶善突然緊緊的抓住了她的手臂,長長的指甲快要嵌進承美的肉裡了。大概是被子下的承美被抓疼了,她登時瞪大了雙眼,回頭看向媽媽,尹慶善還是不肯罷休,手上又加了把勁兒。
“放手,我要回去學習了。”
“騙誰呢?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屋子裡鬼鬼祟祟的幹什麼?”
此刻迴應尹慶善的只有比剛纔更高分貝的遊戲聲。聽着那愈發猛烈的暴擊聲,承美感覺自己的心就快被打成馬蜂窩。
“承美,瞧瞧你現在都成什麼樣子了。天天就知道睡覺、打遊戲、吃泡麪。哪怕一天拿出一個小時學習也行,再不然你搬到宿舍裡去住吧!”
“媽媽,不管你能不能聽懂我現在所說的話,但我真的早就畢業了,我在安城銀行都工作很久了。”
“我不信,今天是週五。你要是有工作不應該耗在家裡。”
承美一把甩開尹慶善的手,進了房間。砰,門重重的關上了,上鎖的聲音傳來,承美感覺自己的心房好像也被鎖上了,但絲毫不影響她急着補覺的心情。十分鐘過去了,尹慶善再次像砸門一樣的用力拍打承美的房門,如果說剛纔承美就像看瘋子一樣瞪大眼睛看着媽媽,現在的她倒真像是一個神志不清的瘋子。
“叮咚”,同學羣裡再次發出了催命般的響聲。大二以前的承美總是炫耀自己的爸爸是個多麼出色的小老闆,現在家裡亂成這樣,即便心裡有苦也不會跟誰傾述,萬一被當初那些眼紅她的同學知道了,肯定會在背後議論個沒完沒了。就在承美默默嘆氣的時候,那些閒言碎語彷彿已經從遠處飄進她的耳朵裡了。
“別想那麼多啦,李承美。自從畢業後就沒有再見過那幫人,人家還能不能想起你都兩說。”
嘆氣嘆得有些精神萎靡,承美抱着被子繼續睡了過去。第二次醒來是在早上11點。令她糟心的是,起牀後成妍的房間還在響着遊戲的聲音。鬱悶到絕望的時候,承美不是沒有想過丟下這個家。但世界這麼大,她唯一能去的,就只有上班的那個地方而已。
承美推開門走進客廳時,發現媽媽並不在那裡。回頭望去,只有整整齊齊的鍋碗瓢盆,就像是被強迫症患者擺放過的一樣。那種行爲好像和媽媽印象中那個不爭氣的自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承美的心中更是平添了一份悲涼。
“媽媽,您在衛生間裡嗎?”推開門的瞬間,不安的情緒涌了上來。一想到除了成妍房間以外的任何角落都沒有媽媽的影子。承美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李成妍開門!喂!快點!”
現在的妹妹已經是一個稍稍能和周圍人接上點軌的人了,沉浸式不說話的毛病好了很多。雖然整天宅在家裡沉迷遊戲的樣子很像一個與社會脫節的失敗者。但承美很欣慰。
“我就是來看看你。”
承美的情緒稍微平復了些後,看見成妍的門敞開了,成妍站在那裡低頭望着自己。
承美默默的撫摸着妹妹髒兮兮的頭髮,爲了不引起妹妹的焦慮,她努力扮演一個情緒穩定的人…
安城銀行:
清早的辦公區,安靜得彷彿處在真空狀態下。一想到各種不服的顧客即將衝進來,大家就忍不住多喝了一杯黑咖啡。這時崔仁赫伸着懶腰從行長辦公室走了出來,就像剛剛從冬眠中醒來走出洞穴的熊一樣,就在他高大健碩的身影逐漸顯現出來時,大家的心就已經懸在了嗓子眼。
“各位注意一下,剛纔總部行長秘書室來電話了,行長正在來我部的路上。”
孫美玉和申正煥對視一笑,腦子裡琢磨着崔仁赫接下來要說些什麼。咖啡搭檔莫名其妙的歪了歪頭,明曜和煜誠的好奇心也噴涌而出,就像快要爆出皮膚的痘痘一樣奇癢無比。智媛似乎沒有什麼反應,只是屏息凝神的開始觀察起來。崔仁赫還真是頂着一張撲克臉,剛剛一臉冷酷嚴峻的表情迅速變得仁慈油膩。
“昨天在我們分部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所以他是來專程表示慰問的。”
“心情就像初戀一樣,小鹿亂撞。”
看到崔仁赫驕傲的大笑着,孫美玉也乾笑了一聲。
“會不會有獎金呢?感覺不會是一筆小數目。”
申正煥話音剛落,大家的笑臉也是無數個1+1。崔仁赫蹙起眉頭,故意擺出一副執拗的表情。
“那是當然的了,畢竟是總部行長難不成空手來嗎?”
“既然人快到了,那這會兒主頁應該發佈行長人事任命公示表了吧?”
孫美玉冷不防的問了一句,崔仁赫驚訝得瞪圓了眼睛。一向最愛多管閒事的金智媛連忙翻出主頁,低沉的聲音、豐富的表情比那些中年男人還要油膩。
“斯坦福經濟學博士,匯豐全球運營部總監,現在是安城銀行的總行行長,文理會行長。”
“文理會的話不應該是女人的名字嗎?”
一向有什麼說什麼的煜誠自然是忍不了的脫口而出道。申正煥原本就屬於那種無論是非曲直都要刨根問底的性格,哪怕對方是鄭煜誠,他還是滔滔不絕的長篇大論起來。
“我的朋友圈裡也有一個叫文理會的男人,之前是頂級廚師,現在名下已經有好幾個店了,據說一年的營業額,單單一個店就幾百萬。”
“歡迎光臨”,隨着門鈴聲響起,昨天見到的那個衣着體面的男人走了進來。一看那笑容滿面的表情就是昨天服務得爽快了,但當他的目光和崔仁赫撞上的同時,一個髮型整理得乾脆利落,衣着淡雅低調的女人跟了進來。
“我隆重的跟大家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文行長。”
文理會迅速走向辦公區的中央,滿臉驚愕的大家連忙側身給她讓了讓路,孫美玉和申正煥隔空交換着遲疑的目光。看到這樣滑稽的一幕,文理會和昨天那個威風凜凜的“總行行長”都忍不住露出別具一格的微笑。
“謝謝您行長,這筆錢我會好好用到分部的日常運營中的。”
崔仁赫直直的看着文理會與行長身份並不匹配的臉,圓潤的下頜線、豐碩的鼻頭、半開半合的眼睛、再加上這副臃腫豐滿的大身板,讓崔仁赫不禁聯想到困頓疲乏的家庭主婦,但就是想不起來昨天她究竟是什麼來過的。
“別說得這麼冠冕堂皇,還是用作大家的獎金吧。振作職員們的士氣纔是最重要的。”
得到文理會如此充分的回答後,崔仁赫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哪怕表現會拙劣,他也還想聚精會神的想了一會兒。
“謝謝行長體恤,我會照辦的。大家也都聽到了,以後一定不會讓行長失望的。”
文理會笑了笑,又朝辦公區看去,當她確定自己沒有見到承美時,文理會驚訝的睜大眼睛愣了一會兒。大家再次陷入一片尷尬的沉默。
“不過,怎麼沒有看到昨天的那位主管呢。”
一直充斥着戲劇效果的辦公區似乎罩上了一層厚厚的陰影,大家絞盡腦汁的想着,眼珠隨着心跳不停的轉着,但直到想象力枯燥,目光顫抖得如同老舊的手機電池,即將消失殆盡般都想不到昨天究竟發生過什麼。
“昨天的…主管嗎?”
終於,崔仁赫結結巴巴的問道。
“沒錯,是李承美主管。”
文理會一字一字說得非常慢,慢到大家都快窒息了。
“她因爲私事休了一天年假。”
美玉話音剛落,就像有幾個點子一直在文理會的眼睛裡轉圈似的,她的笑容也有些耐人尋味。
“真是太遺憾了,還想和她打個招呼再走呢。那就幫我轉告她,真心實意的友善給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我會一直關注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