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兩旁的路燈像雪崩一樣崩塌下來。接着是一道明晃晃的車燈和一道與煜誠胳膊一樣粗的光圈打在了漆黑的車玻璃上。那幾束交織重疊的光形成了一根從頭頂到地面的光柱,將煜誠濃密的睫毛間漂浮如塵土的微光放大開來。等待變燈的時刻,煜誠動彈不得彷彿被鋪天蓋地的複雜情緒凍住了一般。
從鵝黃色的隧道駛出的瞬間,塵土像雨點般灑落,道路兩邊漆黑的樹木也朝通往隧道的方向後退。不知不覺間,煜誠已經悄悄的走完了一大半回家的路。
時間再一次停滯在煜誠失意的眼眸裡,煜誠將整隻手都伸進鵝黃色的路燈下,此時天幕不知爲何變得明亮了。他翻過手心看着手背,然後又翻過掌心。反射在手上的光閃爍起來,彷彿他在旋轉棱鏡。
2.30AM又是一次等待變燈的時刻,煜誠再度默默的搖下玻璃,他的手指尖和眼睛緩緩的露出邊沿。深夜的濃霧漫過他的眼簾。等到紅綠燈再次交錯的瞬間,代駕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潛入新一輪的黑暗中。
“前方500米處有學校請減速慢行!”
導航儀裡姜振宇的聲音響徹的同時,這個狹隘的空間裡也突然充滿了炫目的陽光,煜誠感到他的眼眶暖烘烘的。
“那些年錯過的大雨 那些年錯過的愛情 好想告訴你 告訴你我沒有忘記 那天晚上滿天星星 平行時空下的約定 再一次相遇我會緊緊抱著你 緊緊抱著你…”
煜誠一邊對着後視鏡中的自己輕聲默唱着,一邊把手指伸進路燈下的光柱,剎那間他的手心裡充滿了不計其數彩虹般的反射光,和那一日玻璃屋中的正午一樣明亮,到處充滿了甜蜜的氣息。煜誠的指尖畏縮了,當他看情是承美痛徹心扉的笑容綻放在自己黯淡的掌心中時,他的心裡頓時生髮出一種八月飛雪的負罪感…
“師傅,快停車!”
2.50AM凌晨的浮雲遊弋得像蝸牛一樣緩慢,煜誠失魂落魄的躺在安城大學的石板長凳上。四周濃密的樹椏間,彷彿鑲嵌了數不盡的小鏡子,當然也有無數個模糊的承美,隨着鏡子一同將光反射進煜誠如玫瑰般腥紅的眸底。
“天啊!明天居然就要研考了,真是太不可思議了。感覺時間就是在飛逝。”
“別那麼多愁善感,承美你根本就不是那種人。”
“這麼說你現在應該很瞭解我了吧?!”
承美斜着嘴角一笑,口水都快匯入東海。但卻在煜誠咄咄逼人的目光裡,震驚得石化。煜誠只好負氣的吹起了擋住眼皮上的睫毛,又迅速將明亮的雙眸湊近到承美的鼻尖,他的樣子真像承美昨晚睡覺時夢到的鬼,所以承美更害怕了。就連背過身的時候,都能想到有個鬼正在目不轉睛的看着自己。
時間在流逝,籃球架下的光亮也在緩緩的推移。煜誠只好無奈看着表都下午五點了,見承美依然背對着自己,便又看了看如火光映照着的天幕。
承美的腦海中正在進行一場激烈的思想戰鬥,只是身體微微有些晃動。
“其實,我覺得和煜誠學長你一起學習真的挺開心的。”
承美終於鼓起勇氣凝緊了煜誠的雙眸,恭恭敬敬的使用了學長這一尊稱,就連嘻嘻的笑容都顯得與他親密無間。煜誠急忙用手捂住了額頭,噙在嘴角的笑容也很不情願。
“我也是啊,帶你學習的時候,我也總有種肯定能鍍層金的快感。”
“我其實不是爲了給簡歷鍍金才報名的。”
承美悻悻的噘嘴反駁着,就像長不大的孩子。煜誠並沒有第一時間理會承美,所以他抹頭髮的動作,吃橘子的動作,看錶的動作,都被承美那樣默默的注視着。時間一久,就像承美花癡的本質表現的淋漓盡致一樣,煜誠的不耐煩也開始在臉上明碼標價。
“你還小,等你遇到面試、崗位晉升的時候,就知道多出的那一排字有多重要了。所以明天必須全力以赴知道嗎?”
“爲什麼要給我這麼大的壓力啊?”
承美像是很生氣似的反嗆了一句。煜誠輕輕撫平了承美飄逸在額頭的碎髮,可承美氣得快要冒煙了。
“坦白的說,我的學習環境、生活環境糟糕透頂了。因爲爸爸意外離世、媽媽和妹妹又相繼病倒,我彷徨惆悵了半年之久。好不容易重新燃起好好生活的念頭,我不想再有那種希望越大、失望更大的感覺了。”
煜誠不說話,但卻像承美那樣原封不動的瞪回她,承美只好顫抖着張開嘴,但呼吸的聲音像小狗喉嚨裡卡住骨頭弄不出來似的,或許是因爲她不甘示弱的屬性,便又湊到近前死命的瞪了回來。
“還記得在伯父的葬禮上你對伯母說過的話嗎?你說你會代替爸爸守護好這個風雨飄搖的家。所以,努力的理由只有這一個就夠了。加油,別讓遠在天國的伯父太操心家裡。”
煜誠一本正經的用手指點觸着承美的額頭說道,承美就像躲在廁所吃泡麪一樣渾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