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滄把本子拿出來以後!
所有人當即一愣。
兩名警察先是頓了頓,伸手接了過來。
剛剛打開之後,看見“遺囑”兩個字之後,頓時內心一緊!
這……這太重要了啊。
而女子的家屬看着警察,中年男子先是錯愕一陣,雙眼盯着警察,眼巴巴的說到:“我……我能看看嗎?”
兩名警察對視一眼,把本子交給對方:“嗯,不要破壞,這是……和你女兒有直接關係的。”
男子點頭,連忙擡起雙手,顫顫巍巍的接過來。
“好!好!好!”
一家三口接過本子,頓時低頭聚集在一起看了起來。
只是……
陳滄知道,這個本子對警察來說只是證據。
對自己來說,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東西。
但是對於這個家來說,可能……是凌遲一樣……刑罰啊!
果然,男子雙手擡着本子,小心翼翼的看着每一句話,每一句話都如同刀子在心頭割肉!
每一句話,都如同一針一針刺入手心!
痛啊!
……
……
陳滄無奈的嘆了口氣,卻無心照顧他們,現在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處理。
而樂樂和曉燕看着女子,有一陣後怕!
ICU醫生鄭永軍過來之後,陳滄開始交代表情,40出頭的他看到這裡,頓時臉色一變,忍不住罵了一聲:“畜生!”
這是一個女孩子,誰能下得了如此狠手!
整個人除了臉色、胳膊上沒有傷口,每一處衣服下面,似乎都有一個傷痕。
監護儀下,生命體徵隨時隨刻不在改變,這一晚,肯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搶救,從來不能停止!
剛剛血液透析結束,再次急查肌酸激酶。
藉着這個功夫,鄭永軍也把患者送到了重症監護室內,所以的儀器都準備就緒。
這一夜,對於那一家人來說,如同夢魘!
而對於陳滄來說,也是從來沒有遇見過的。
橫紋肌溶解陳滄見過,也處理過不少。
安眠藥吞服自殺,陳滄也見過,也處理過。
但是……
家暴!
如此嚴重的家庭暴力,陳滄是第一次見。
每每回想起自己筆記本里記錄的一幕幕讓人髮指的文字,腦補出十惡不赦的畫面,陳滄都覺的罪人都應該受到該有的懲罰。
但是,他不是審判者,他只是一個醫生。
是一名即便那罪犯躺在手術檯上,他也得盡心盡力去救治的醫生。
這一刻,陳滄忽然覺得,作爲一名醫生而言,最難的,或許不僅僅是技術。
而是看着人世滄桑,卻不能心懷私情率性而爲。
這是一種無奈。
或許……
天若有情天亦老。
人間正道是滄桑吧。
這一刻,陳滄對於這句話,似乎理解的更加深刻了幾分。
……
……
陳滄在重症監護室待到5點左右。
其中女孩兒心臟驟停一次,好在搶救及時,倒也救了回來。
陳滄看着先點監護上跳動的曲線,似乎這就是這女孩兒脆弱的靈魂。
陳滄感覺此時此刻,這個躺在牀上,比自己還小一歲的女孩兒,就像一隻靈魂被拘禁的兔子,無時無刻不在經受拷打,她在逃避,所以……現在依然沒有醒來。
收到急診電話之後,陳滄才和鄭永軍告別回到急診。
這個時候,急診來了新的病人。
陳滄又開始了忙忙碌碌的工作。
這個夜晚,陳滄特別害怕閒下來。
因爲每當他閒在哪兒的時候,都忍不住在想這件事。
女孩兒的家屬在大廳裡依然焦急的等待,中年男人頹廢的靠在牆上,雙腿無力支撐,滑落蹲坐在地上,隨後索性坐實在了,雙腿攤開,把頭貼在冰冷的牆上。
眼神裡堅毅無比,或許他已經下定決心:不死不休!
十七歲的少年郎哭的和一個三歲的孩子一樣,哇哇的抱着腦袋,薅着頭髮,而女人則是沉默寡言,不知所措。
一名警察已經離開,另外一名看着少年,生怕他做出什麼衝動的行爲。
……
……
上午九點鐘,急診科主任李寶山正式組織了大會診,針對女孩兒的搶救問題。
神經內科大夫建議先做一次核磁外加動態腦電圖,可以看看是否存在神經系統的疾病,因爲這種情況,真的也不能排除。
腎內科主任看完早晨的肌酸激酶之後,說腎衰不至於,現在情況也不是很危險,橫紋肌溶解情況……倒也不是很致命,可能原因是因爲血濾的及時。
……
當所有人發表自己的見解之後,女孩兒再次開始了相關的檢查。
但是!
令人驚訝的事情再一次發生了。
頭顱核磁顯示存在短暫性腦缺血發作,可能會造成一些不可逆的腦損傷,動態腦電圖存在異常的棘波和……怪異波形。
這就很奇怪了。
神經內科的主任杜教授看到以後,頓時愣了一下,然後慢悠悠的說了一句話:
“這……得看患者自己了。”
這話一出,頓時周圍的人全都看向杜主任。
這時候,接近六十歲的杜主任才緩緩說了一句話:“我見過這種波形,大家聽聽就行,不要當真,因爲我說的可能不具備統計學意義,更找不到循證醫學的證據,僅僅是一個醫學個案。”
衆人紛紛點頭,這就是所謂的經驗醫學。
杜教授說道:“現在顱腦損傷的是額葉,造成的可能是情志的損傷,醒來以後可能會性情有些改變,或者成爲精神病也有可能!”
“但是……也有可能會引起一定的記憶錯亂,也就是……失憶。”
“可是,能不能醒來,得看她自己了,而且,腦電圖的這個波形,其實可以看出,腦電功能是沒有問題的,這個異常的波形呢,可以理解爲一種自我保護!”
“就是說白了,人可以沒有求生欲,但是……生命體是有求生欲的,現在看到這個波形,就是女孩的身體,在掙扎,想要醒來。”
說完之後,所有人都微微沉默了。
杜教授最後說道:“等吧,可能會醒來的,也可能醒不來,現在就看她自己了。”
一句話,把所有的希望,都給了女孩兒自己。
或許,她不願意醒來。
也或許,她願意以一個新的面貌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