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肖白最近對於穿着一向隨便,尤其是對於自己不在意的人和場合。雖然他記得離開星辰辦公樓時王石的囑託,但他卻不想刻意爲了這無謂的晚餐而“裝扮”。隨意披上一件棕色風衣,戴上一個帽子,他就出門了。
王石來來回回上下打量了陳肖白一分鐘才示意他上車。
“肖白對於衣着倒是很隨意啊。”
“沒太多衣服,只能隨便穿。”陳肖白故意裝作沒聽懂王石話裡的不滿,無辜地說道。
王石哼了兩聲,便沒再多說。
陳肖白樂得清靜,便閉上眼在車上小憩。腦子裡一邊還想着自己豆瓣的賬戶名到底是什麼……
車裡放着固體香,陳肖白不是太喜歡這種香味,很濃很濃的茉莉香,太過刺鼻。他不由想起那人的車裡經常充滿着的是一股檀香味。那種香味淡淡的,而且可以寧神養氣。他曾經調笑那人明明一臉嚴峻卻還偏偏喜歡故作風雅將車裡房間裡衣櫃裡折騰出檀香的清淡香味。
那人當時是怎麼回答自己的呢?好像他頂着一副略微鬆動的冰山臉對自己說:因爲你帶給我的味道就像檀香,看不見你的時候只有它了。
當時自己還沒能從他這甜言蜜語中反應過來,便被那人給吻了吧。
那人,現在又喜歡什麼味道呢?他車裡的那股檀香味恐怕早已經消失殆盡了吧?現在的他會不會也在車裡對着另一個人說着類似的話?
他只覺鼻頭一酸,又加上一股刺鼻的茉莉香味侵入呼吸,他不由打了一個噴嚏。
王石也沒理睬他,將車停在一個餐廳門口對他說:“到了,下車吧。一會兒注意言行啊。不要說我不照顧你!”
陳肖白心想,我從來也不需要你的照顧。面上還是帶着淺笑點了點頭。
陳肖白一邊跟着王石往一個包廂走去,一邊在考慮自己到底爲什麼要來這裡。爲了認識王石口中所謂的大導演大製片人?爲了向以前那個被趙君臨保護在羽翼之下的自己告別?爲了搞好與領導的關係?爲了證明自己沒有趙君臨也能活出那份精彩?
不,都不是。真實的原因連陳肖白自己都說不清楚。
他看了看眼前圍坐在他面前的那些陌生的嘴臉,不由有些後悔了。
“誒,這位是?王總啊,怎麼不介紹介紹?”一個嘴角帶痣的中年禿頂男挑了挑眉問王石,眼神卻是直溜溜地盯着陳肖白。
陳肖白注意到他的眼神,只覺心頭煩躁,但還是對那人笑了笑。那禿頂男看到陳肖白對他笑,也是向他迴應了一個笑。這不笑還好,一笑他的齙牙全都露了出來。
陳肖白頓時覺得那人長得倒是很喜慶,笑意更深。
“這位可不是以前那些貨色可比的。”王石喝了杯酒,又得意說道:“他可是我們公司這陣子最紅火的新人吶!”
“老王,你少賣關子。以前你帶人過來哪次不是這麼說。爺幾個什麼貨色沒玩過,我看你這次帶的也只不過比以前的要清冷一些。不過,爺喜歡。”
“去去去,去你的!”王石眼看已經快喝醉了,輕佻地說道:“趙君臨那人你們知道吧?啊?知道吧?”
陳肖白打從一進來看到這屋子裡的人就有想走的打算,再加上那幾個人言語輕佻讓他十分不爽。本來已經打算起身走人,卻聽到那人的名字,不由決定待會兒再走。
王石打了個酒嗝,又說:“哼,老子早看那人不爽,仗着自己有點兒名氣就臭屁!幾次三番打斷我的計劃不說,居然還敢插手公司的內部決定!老子幾次的方案都被他幾個字就否決了!不就是個小股東嘛!不就是個小導演嘛!不就是有點兒臭屁才華嘛!憑憑…..憑什麼跟老子比!”
“老王啊,人家那趙導可是名導,你跟他擰巴個什麼勁?”
“哼。”王石順手將右手搭上陳肖白的肩,又湊近他看了看,似乎確定了他的身份後又指着他對在座的說:“就是這人,以前可是他相好。哈哈,以前他在的時候我沒機會下手,現在他走了,這人的生死還不是我一句話!”
陳肖白想走,很想走。他陳肖白好歹是個有骨氣的七尺男兒,生來就不是被別人欺負的。他還不至於淪落到被一個酒鬼胡亂勾搭的地步。
但是,他能走嗎?
他看了看眼前的一桌人,雖然都是陌生面孔,但是聽他們的交談應該也是這個圈子裡有頭有臉的人。不說別人,王石也算是他的上司,就這樣甩手揚長而去真的可以嗎?
如果是以前,陳肖白壓根就不會遇到這種場面。趙君臨那貨獨佔欲強得驚人,他見不得陌生男人和他有演戲之外的任何身體接觸。這情形放在以前,恐怕王石早就被趙君臨一腳踢翻。
可是,現在,他只是孤身一人。
該死的,他爲什麼總是不由自主的想到那個人呢?那個自己已經決定要忘記的人……
正猶豫間,之前那個中年禿頂男已經坐到了他身邊。
“肖白是吧?”他把手搭在陳肖白的椅子上,笑着將他的齙牙展露在陳肖白麪前。
“嗯,您好。”陳肖白也笑得燦爛。
“喲,真是個懂事的小子。你知道我是誰嗎?”不等肖白回答,那人就拿出一張名片甩給他,“這名片上的頭銜太多,估計看得你眼花了吧?我只告訴你一句,娛樂圈的百分之四十明星都是我給捧紅的。”
“那您可真厲害。”
似乎沒看出陳肖白神色間的冷淡,那中年禿頂男又湊近陳肖白耳邊,帶着一口酒氣道:“想出名嗎?娛樂圈的老規矩……”
還沒說完,陳肖白受不了他那滿嘴的酒氣,一把推開他道:“不好意思,去下洗手間。”
一路狂奔到洗手間,陳肖白趕緊往自己臉上潑了潑涼水。
他不由再一次問自己,今天到底爲什麼要來這裡?
他到底想證明什麼?他到底在和誰較真?
如果……如果,那人看到自己在這裡和這些不知所謂的人虛與委蛇着,他會怎麼做?
陳肖白,你在奢望着什麼?奢望一個已經厭倦你的人保護你嗎?
他趙君臨如果真的出現在這裡,恐怕只會面無表情地看着你難受吧?
不,他根本就不會看出你的難受。
你忘了嗎?他親口說的:放你自由。意思就是說“你TMD以後離我遠點”。他又怎麼願意再將你放在心上呢?
正想着,陳肖白卻聽到陣陣喘息聲從某一個隔間傳來。緊接着,他又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誒,你今天怎麼這麼猴急?”一個嬌媚的男聲響起。
“還不是被你這小妖精給迷的。”
“哼,我看啊,你的眼睛一直放在剛纔那陳肖白身上。哎,也是,人家可是趙導心尖尖上的人。我只不過是你的附庸而已。”
“心尖尖上?我看倒是更像被趙導拋棄的怨婦。你沒看他那進來的表情?一臉蒼白的樣子,看着就晦氣。也不怕告訴你,以前在星辰,他的本子都是趙導親自審覈過纔給他挑的。本來就是個沒名氣的,偏偏趙導還想着在龍套角色裡給他挑最好的。他每次一請假趙導就第一時間給他批了。有時候趙導不是在國外嗎?別的事情他可以忘,但絕對不會忘記看陳肖白的日程表。至於現在嘛……”
“現在怎麼樣?”
“你覺得呢?現在嘛,估計是趙導玩膩了,再加上嬌妻在側,誰還會對個男人有意思?你沒看見王總和方總放在他身上的眼神?哼,那兩個也不是好貨,估計想上他。”
“好意思說別人,你也不瞧瞧你自己那德行。”
“喲,吃醋啦。我可不像他們……”
陳肖白沒有再聽,沉着腳步走了出去。
原來,自己在別人眼中是這樣子的……
他深吸幾口氣,又走進了剛纔的包間。
那王石和中年禿頂男一看到他進來就色咪咪地盯着他。
他一落座,那兩人又像章魚一樣地攀了上來。
“肖白啊,你從進來就沒喝什麼酒哦,來來來,乾了這杯。”
看了看面色酡紅的王石,陳肖白抿了抿嘴,接過他遞來的酒杯。
王石正以一臉期待的眼神看着陳肖白,卻見陳肖白沒有喝下酒,反而舉着酒杯向自己靠近。然後,杯中的液體就這樣直接潑在了自己的頭頂。
他正欲發作,卻聽見陳肖白清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你以爲你是誰?”
本來王石就喝過了頭,反應比平時慢了半拍。他怔了怔,還來不及反應就眼睜睜地看着陳肖白拿上自己的風衣甩甩袖子走人了。
風中,只留下一片淡淡的皁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