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月甩了甩馬尾辮:“不客氣,沒什麼事我先走了。你們這些讀書人,心眼子比篩子都多。”
姜琦看着陳月的背影,心道二小姐您就是嘴上這麼說,真論起心眼子來,那也不比讀書人差。但凡行軍打仗的,能有幾個蠢的?
也就只有真的蠢貨,纔會認爲武夫只會逞匹夫之勇。
陳萃以及齊耀宗的案子審理那日,大理寺被圍得水泄不通。聽說陳萃是當今聖上的親姑姑,聽說陳萃居然給人做小,還謀害了原配大娘子……
聽說安文小將軍,就是那位原配大娘子的遺腹子……
這種種buff迭滿,自然引來無數人關注。文人書生、販夫走卒以及朝堂官員等等,幾乎所有人都在關注這樁案件的審理結果。
陳曦是典型的菩薩心腸雷霆手段,那麼如今是陳氏宗族人犯了罪,陳曦會怎麼判?她是堅定維護皇室的顏面,還是就此把這件事按下去?
若是如此,那麼法律將沒有存在的意義。
在衆人翹首以盼中,姜鏃在宣讀完陳萃以及齊耀宗以及穩婆的罪證以後,他才說出了處決結果:“齊耀宗,謀害發妻,殘害子嗣,侵佔張家家產,現本官判你斬立決,三日後問斬。”
“陳萃,勾結齊耀宗害死原配張大娘子,後李代桃僵將親生子齊晨與張大娘子之子安文調包,如今理應各歸其位。”
“因你一己私慾,害死陳氏宗族四條人命,現判你斬立決,三日後問斬。”
“穩婆,見利忘義,作爲齊耀宗以及陳萃罪行的幫兇,死罪可沒,活罪難逃。現判穩婆罰沒家產,徒三年。”
“安文身爲齊耀宗的嫡長子……”
在姜鏃宣讀了陳萃的死刑以後,圍在大理寺外的所有人都震驚了,一時議論紛紛。直到姜鏃說到安文身爲齊耀宗的嫡長子後,安文才起身站到中間。
譚柚坐在一側,看到安文的舉動,不由挑挑眉。
果然不出她所料,安文躬身拜下:“我爲自己身上流淌着齊耀宗的骨血而感到恥辱,如今我有個請求,請求姜大人恩准我生母張大娘子與齊耀宗和離。”
“雖然我生母早已過世,可我覺得,若是我母親知道齊耀宗是這樣狼心狗肺的人,她也不屑於在齊家的祖墳待着。”
“爲人子女,事到如今我才知曉自己的身份,而我能爲她做得也有限。我想我母親以後能安寧些,能幹乾淨淨地留在人們心中。而我決意跟隨我生母的姓氏,與我母親一同迴歸張家。”
安文這話一出,猶如一滴水濺到滾燙的油鍋中。
“要已過世之人與生父和離?這……也太大膽了!”
“大人能同意嗎?”
“這就相當於已經入了祖墳的人……”
如果說衆人是旁觀議論的話,那麼張家的老夫妻就是大喜過望了。封建時代的人們,普遍重視傳宗接代,若是安文回了張家,以後張家這一脈也不算徹底斷絕了。
姜鏃不敢拿定主意,只是眼神不時往譚柚身上飄。
譚柚坐直身子:“安文,你可想好了?”
安文衝着譚柚拜倒:“大娘子,我已經想好了,還請大娘子成全!”
“起來吧,我應允你就是。”譚柚微微擡手:“安文,我很高興你會這麼做。”
安文眼眶微紅:“是舅母懂我,只有舅母懂我。”
譚柚笑笑:“你自請回到張家,代你母親爲張家二老盡孝,這是好事,我沒有不應允的道理。你人生的前十八年,都是在我陳家長大。”
“你承了張大娘子的生恩,又承了陳家的養恩。而在這十八年間,齊耀宗於你的人生毫無牽扯。在我看來,你就是你,是張大娘子的兒子。”
“是張家二老的外孫子,是我的外甥,可你唯獨不是齊耀宗的兒子。”
安文衝譚柚抱拳:“多謝舅母!”
他知道譚柚是在爲他掃平障礙,不讓他成爲別人的指摘。
譚柚笑笑:“當今講求以孝立國,可所謂的孝不是愚孝。如若你的親長是個壞人,那麼這樣的親長,那就毫不猶豫地離開他們。
“對壞人盡孝,就是在爲虎作倀,哪怕他們是你的生身父母。在孝順之前,先想想法律,在遵紀守法的前提下再去談孝順。”
譚柚的這番話和傳統儒家講求的仁孝幾乎有根本性的區別,一時間文人們都有各自的看法,甚至比起剛剛安文的那些話來更加招人議論。
譚柚看衆人爭得臉紅脖子粗的樣子,不由笑笑:“衆位若是對仁孝和法治有異議,那就去辯論臺上爭個高低,大家儘可以暢所欲言。”
“今天是安文的主場,大家不要因此喧賓奪主。”
她幾句話一說,大家立刻安靜下來。大娘子說了,若是有什麼話,那就去辯論臺上爭個高低,如今還是看案子審理。
因此在大家安靜下來後,譚柚看向安文:“人士判決已定,我再補充兩句財產上的。”
姜鏃也站起身恭恭敬敬道:“大娘子請說。”
譚柚笑着擺擺手:“你們坐,我簡單提個建議。”
“齊耀宗這些年之所以能發家,起始資金是吞併了張大娘子的嫁妝,同時你們夫妻也將手頭的產業分了一半給齊耀宗。”
張家老爺子點頭:“確有此事。”
譚柚頷首:“有就行,這些年裡齊耀宗生意做得有聲有色,除了你本身能力不錯以外,這筆家財是一切的根源。”
“張大娘子被謀害,身爲罪魁禍首,齊耀宗理應對張家做出賠償。如若犯下人命官司卻只需要一命抵一命,那犯罪成本也太低了。”
“我的建議是齊耀宗名下的九成產業,劃撥給張家。剩下的一成,歸齊晨所有。你的父母雖然犯下了十惡不赦的大罪,但你終究不知情,禍不及子孫。”
“只盼你汲取你父母的教訓,以後做個善心人。”
齊晨如遭霹靂:“舅母……舅母,我纔是你親外甥,您就這麼向着一個外人?我不服!”
譚柚想要說話,陳月卻怒了,她像只豹子似的蹦了起來:“你有什麼不服氣的?你娘爲了過上好日子,害了別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