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出雲山莊離開已有三天了,這一路上並沒有人來追我,或許我和應玄天的關係就該是斷了。沿途是一排排的店鋪,我茫然地望着那些匆匆走過的路人,站在路邊吆喝的小販,坐在店裡打着算盤的老先生,被父親抱在肩頭咬着糖葫的小女孩……我以爲我是迷路了,可不知不覺卻又行到了雲藩城,怎麼會?
直到疼得哭了才忽然明白,原來一生所尋找的,不過是一個家。
好想推開那扇破門,發現家裡有人在等着我,望見那熟悉的笑臉,我會不顧一切地跑上前去緊緊地抱住那個人,然後,我們就這樣一直抱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了。
可物是人非,那裡已經不是我的家了,那裡除了去日的塵埃,什麼也沒有,就像我此刻的心情,空空的,什麼也沒有,我又爲何回來?
燁在哪裡?我好想立刻就見到他。早知道,我該聽他的話一直呆在山裡等他回來。不!即使乖乖呆在山裡,我也會擔心,早知道,我就好好練習武功,他說要離開的時候,我就能一起隨行,也不至於如今連他的音訊也打探不到,不知何去何從了。
真沒用!好討厭這樣的自己。
自從那一夜以後,我的心,就像死了一半。
白天,想尋找黑暗的地方,不想讓人看見自己,不想與人溝通。
黑夜,卻又渴望光明降臨,我受不了黑暗的咬噬,和那可怕的夢魘。
對不起,對不起,夢裡的自己只會說着對不起,那又有什麼用?
不管是他,還是燁,我都不忍傷害,可又不得不作出選擇。
違心也好,無奈也罷,有些事終是無法兩全的。
我一直告訴自己,自己所作的選擇是真確的,現在我所需要做的就是忘了他,把他的全部都忘卻。可越是想忘記的卻越是會在夢中反反覆覆地出現,從小蒼蠅到應玄天,從他說愛我,到最後的決絕,惡夢重複着,只令我將那個討厭的自己再一次看清。
有時候,很想像以前一樣找個屋子把自己鎖起來,讓網絡把我帶離現實世界,那裡沒有黑夜與白天,沒有人會在意現實中的我,我可以把那個討厭的自我給忘記,把一切給忘記,把那些我所說過的尖刻的謊話,他刺痛的眼神,絕望的逼問統統忘記。
不錯,那是一種逃避。
我記得我發誓再也不喝酒的,現在,我卻醉了……真是沒用啊,呵呵。
月來客棧裡,耳邊熙熙攘攘地響着的是幾個大漢的祝酒聲,嬉笑聲,划拳聲,然後什麼聲音也沒有了,迎接我的是溫暖的黑暗,好久沒有安逸地睡了,希望不要醒得太快。
……
“咕咕咕……”
鼻子癢癢的,有什麼尖銳的東西正戳着我的臉,我不耐地翻了個身,卻聽見“啪啪啪”地,有什麼在我身上撲騰起來,有什麼飄到我的鼻尖,讓我癢得直打噴嚏。
“阿嚏!”
“花花啊,別鬧了,讓他好好休息。”
這聲音是……林伯!?我立刻睡意全無,睜開眼,雖然酒醒後,頭還有些脹痛,卻仍然掙扎着從牀上起來。果然,還是原來那隻喜歡粘着我的花母雞,還是那堆滿了盆盆罐罐的小破屋,滿面滄桑的林伯正坐在門口在木盆裡洗着菜,見我醒了,立刻放下菜,將溼漉漉的手在身上隨意地擦了擦,起身祥和地道:“小兄弟,你醒啦,昨夜見你醉倒在龍虎街上,不知你家在何處,我邊把你擡到我這裡了,來,我煮了些熱茶,你先喝下去,可以幫你醒酒。”
“林伯,是我啊,我是章小魚。”
“小魚?你是小魚?”
手捂着溫熱的杯身,眼望着杯中氤氳着的白氣,鼻間嗅到淡淡的茶香,喝上一口林伯泡的熱茶,我的全身都被注入了一股暖意,溫暖得令我有些眼角模糊。林伯是個好人,在一起擺攤的時候,他就一直很照顧我,他這把年紀也不記得曾見過有小輩來看望過他,但他總是很隨和而淡然的樣子,那總是掛在臉上的笑容,親切慈祥得讓我想起我的老好人老爸。雖然有點不好意思開口,我還真想認林伯做自己的乾爹,總是想做點什麼來報答他的恩情。
對於我現在與以前不同的樣貌,林伯並沒有多問什麼。半晌無語間,我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林伯,你給我練的是什麼武功?爲什麼我的頭髮會變白?”
“小魚啊,你別擔心,那不是壞事,只是你練得太投入所致,想不到短短數十日,你功力精進得那麼快,他日我也可瞑目了。”
“林伯,您別這樣說,他日我飛黃騰達了,還要把您接進家裡當親爹一樣孝敬。”
“呵呵,小魚,有你這份心,我就很滿足了。可生老病死,天命難測,我這把老骨頭也撐不了多少時日了,心中仍有一件憾事,還得懇求小魚你……咳咳咳。”
“什麼憾事?林伯,您不妨說給我聽,我一定盡力去幫你達成。”
“小魚,算是我求你,事關武林危機,請你務必將這隻錦囊在武林大會召開之前,交給鐵雲派裡一肩有紅蠍刺青之人……”
“這……”
“他是我一位故友,他現在的樣子怕是我也認不出了,若你真見了他,他若想傷你,你就告訴他,小六還活着,他不怪那些人了,也請他忘了那些仇吧。”
“好!我這就上鐵雲派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