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就算樑熙不說,他們今天晚上也必須去山寨求宿,否則就只能宿在荒郊野地裡了。
他們這一路雖然選的是人煙最密集的路線,可是中間還是有許多人煙稀少的山區,遇到這種地方他們就只能搭建帳篷過夜,現在藺秋身體初愈,能有房子過夜總好過住帳篷。
蘇燁遊歷四方的時候曾來過梅影子的山寨,他喊來一個記名弟子,讓他先去上山去報信,自己陪着藺秋他們走在後面。
那記名弟子會些武功,一身輕功在江湖上也是數得上號的,這時躍下馬背,在山間如履平地的飛奔而去,等藺秋他們坐着馬車來到山寨門前,只見梅影子已經帶着幾個手下迎了出來。
梅影子年過五十,皮膚黝黑、滿面虯髯,再加上虎背熊腰的身材,遠遠看去簡直和一頭黑熊似的。
他早年喪妻再未續絃,只有梅氏一個女兒,本打算好好培養這個女兒,讓她以後接管這梅影寨,誰知道才十三歲就被一個莽撞小子給勾走了,可想而知他當年有多氣,如果不是那莽撞小子姓藺,又有一個江湖第一俠女的娘,他早就殺上門去了。
不過這麼多年,他早就從生氣轉爲思念,畢竟那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啊。尤其是後來藺嶽和梅氏成親之後,梅氏回來過兩次,徹底的將他那點火氣給消了,之後每有書信就把他樂得和過年似的,只是他這山寨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傳遞書信實在是比較困難。
今天一早他就聽到喜鵲在窗外叫,還覺得奇怪,怎麼都深秋了還有喜鵲?誰知道剛纔有人來說報信,說自己女兒的小叔來訪。
自家女兒結婚多年連個孩子也沒有,每次來信除了問安,提到最多的就是她那個小叔,簡直把他當自己兒子一般,讓梅影子一邊傷心還一邊酸溜溜的,好好一個女兒出嫁從夫了,對小叔比對自己老爹還關心,他能不吃醋嗎?
這次女兒的小叔來了,還必須精心的伺候着,否則以自家女兒的性格,肯定得生氣,說不定幾個月都不來一封信……養孩子不容易,養一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兒更不容易啊!
梅影寨是梅氏先祖所建,已有二百多年的歷史了,從最早的一百多人發展到現在的近千人,大大小小百多人家,幾乎和一個小鎮一般,有專門的車道上山,山寨裡甚至還有一家酒樓和一家客棧。
梅影子自然不會讓藺秋他們住到客棧裡去,直接把人迎到了自己家中。
一路上他不停的和蘇燁敘舊,拐彎抹角的打聽自己女兒的近況。其實他到是很想向藺秋打聽,可是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和藺秋套近乎,明明已經十二歲了,可是看起來不足十歲的樣子,又瘦又小,還沒自己一條大腿粗,站在藺秋面前梅影子心裡直打鼓,生怕不留心就會踩着他,萬一再踩壞了……算了,還是離遠一點吧。
到是原本興致勃勃的樑熙來到山寨之後,顯得有點悶悶不樂的,這山寨和他想象中相差的實在太遠了,直到進了梅影子的大院,看到掛了“聚義堂”匾額的大廳,還有那張虎皮大椅,才又高興起來。
男孩子小時候大多玩過官兵捉賊的遊戲,樑熙也不例外,只是他的喜好有些奇怪,別人都是搶着當官兵,他卻喜歡做土匪,還是每次都能勝利的土匪。
在他的腦海裡,土匪是自由的、無拘無束的,餓了有肉吃,渴了有酒喝,沒錢了就去劫富濟貧,官兵來了就和官兵打仗,然後趕走他們,勝利了還會在馬背上揮舞着刀槍嗷嗷直叫,嗯,這纔是真漢子的生活!
這山寨雖然和他想象中不同,不過梅影子的長相和這聚義堂的佈置就和他想象的一模一樣了。
梅影子感覺到一束熱烈的目光,幾乎把自己給燒着了,他疑惑的扭頭看了一眼,然後驚悚了,連帶他身旁的幾個副頭領也瞪大了雙眼。
剛纔介紹的時候,蘇燁只是含糊其辭的說樑熙是藺秋的夫君。雖然梅影寨交通不便,可是藺大將軍家的小公子嫁給了太子的消息,梅影寨的人還是知道的。
只是傳到這裡的版本已經完全敗壞了。
傳聞中,天家受到了詛咒,所有的兒子會在新婚之夜死去,於是太子修煉了一種採男子精氣以活命的邪術。大梁國誰的陽氣最重?那絕對是藺大將軍啊!可是藺大將軍是太子能“咳咳……”的嗎?明顯不可能!就是藺家的兩個小將軍也不行啊!於是太子只好對藺家的小公子下手了。
今天一看藺家的小公子,蒼白瘦弱成這樣,可想而知太子有多禽獸啊!
可是現在,看看太子殿下望着大寨主的眼神……
梅影子全身僵硬的轉過頭去,開始在自己的菊花和梅影寨之間做選擇,如果爲了保護菊花而幹掉太子,保全梅影寨的成功率有幾分?不用想也知道,朝廷大軍兵臨寨下,絕對一分成算都沒有。難道爲了這梅影寨就要犧牲自己的小菊花?
想到這裡,梅影子頓時淚流滿面。
“梅寨主,你這是怎麼了?”蘇燁正說着京城裡的一些見聞,突然見梅影子滿臉淚水……一黑熊般的壯漢哭得梨花帶雨,這畫面實在太美,真不是一般人敢看的。
梅影子一把抹去臉上的淚水,說:“聽到女兒在京城裡的消息,一時有些激動,蘇兄弟別見怪。”說完,急忙叫來幾個僕役帶衆人去廂房休息,自己慌慌張張的帶着幾個屬下就跑了出去,只是行動間雙股夾緊,姿勢着實有些古怪。
這梅影寨佔地面積極廣,身爲頭領的梅影子的家在寨子的最高處,視野很開闊,從大門看下去,不僅能俯視全寨,還能看到遠處的羣山。
“秋兒,我們去逛逛這山寨。”樑熙拉着藺秋的小手,笑眯眯的說。
藺秋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劉嬤嬤用眼神示意另幾位嬤嬤收拾廂房,自己跟在了藺秋的身後。等他們走出大門,才發現還有一個人跟在旁邊,正是師爺陳繁。
陳繁那夜冒雨去爲藺秋買藥,回來時臉色蠟白、嘴脣青紫,要不是連灌了兩碗薑湯下去,怕是生病的人又要多一個。他平時不多言,雖然總是冷着一張臉,可是他容顏俊美,又帶着邊軍特有的硬朗,讓所有人對他的印象都極好。
當然,這裡面絕對不包括劉嬤嬤。
那晚在山間的帳篷裡,看似樑熙在嘮嘮叨叨,其實一直是陳繁在套話,而且全是關於藺秋的話題,這瞞不過劉嬤嬤。
這個陳繁到底要做什麼?
劉嬤嬤想到曾有人到靜慈庵打探藺秋的藥方,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忍不住摩挲了幾下。早期認識劉嬤嬤的人都知道,她每次想殺人的時候,就會不自覺的做出這個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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