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于飛從中國返回美國,結束了2004年的亞洲行。
但于飛沒有給自己放假,他一回來便馬不停蹄前往銳步總部,約出了在那裡工作了三年的好友昆特·狄米歐。
這幾年,狄米歐一直是于飛和銳步之間的橋樑。
公司準備做什麼活動,搞什麼動作,假期有什麼安排,都會通過狄米歐來通知于飛。
狄米歐以爲于飛今天只是抽空見自己一面,但在餐桌上,于飛談起了自己過去的兩個賽季。
他的第二個賽季以準三雙的數據率隊奪冠,實現了對喬丹的復仇。
他在剛剛結束的賽季成爲聯盟得分王,並率隊衛冕。
即使現在就退役,于飛也將成爲史上最佳之一,但他對自己有更高的期望,比如抹去“之一”。
但球場上的成就是他自己的事,狄米歐幫不上什麼忙。
于飛關心的是場外的事業。
“是時候了,昆特。”于飛說,“比起在銳步跑腿,我相信你可以做更大的事情。”
狄米歐立即意識到于飛要說一件大事。
對於飛來說,他需要在球場上保持高度專注,不被外界的事情所分心。但人在江湖,總要面臨一些是非,而他又是一個喜歡給自己找一些小麻煩的人。過去幾年,他可謂是“聲名狼藉”,討厭他的和喜歡他的人一樣多。
銳步的宣傳機器和耐克相比還是差了檔次,而他的經紀人阿恩·特萊姆手下有太多球員了,哪怕他現在每天都和于飛保持通話,但依然無法在場外的形象營銷與輿論把控方面做到最好。
什麼是好的營銷?如果於飛在39歲的時候被人家在季後賽剃頭,他會放出自己考慮退役的消息來轉移外界的注意力。
然後,大家就不會再討論他被橫掃的事情了。
這就是好的營銷,但于飛直到今天都在爲不打國家隊的事情捱罵,這無疑暴露了阿恩·特萊姆在這方面的功能失調。
從中國回來後,于飛計劃建立自己的公司來運作他的場外營銷和商業項目。但他需要一個自己信任並且有能力的人來管理這家公司。
於是,他找到了狄米歐。
這幾年,狄米歐在銳步的工作受到了所有人的稱讚,雖然就算他不能完成工作,銳步也會看在於飛的面子上把他留在公司,但他依然力爭上游,每隔一段時間就給自己定下幾個目標。如果一段時間過後,他的目標沒有完成,他就會覺得自己失敗了。
考慮到職業素養和對朋友的忠誠,狄米歐是于飛的唯一人選。
聽到于飛的話,狄米歐深吸了一口氣。
他已經有了自己夢寐以求的工作。這裡的衣食住行無比精緻,還有豐厚的報酬,並與那些以宣傳銳步品牌爲生的才華橫溢的營銷天才們一起工作。最重要的是,狄米歐已經愛上了這裡的生活,如果他要在這裡度過餘生,他會感到無比滿足。
然而,狄米歐無法忽視自己內心深處的激動與興奮。于飛追求的是NBA中從未發生過的事情——切割經紀人的權力,自己控制場外輿論,形象營銷和商業合作。
狄米歐這樣告訴自己,我必須去嘗試一下,我必須試試看。
“阿恩(經紀人)那邊你打算怎麼辦?”狄米歐問道。“他會不會拒絕.”
“他可能會有一點不高興,但最後還是會同意。”于飛切開桌上的炸豬排,用刀叉叉起一大塊,“他去年剛剛失去科比,應該不想這麼快就失去我。”
特萊姆感覺于飛變了很多。
過去,于飛唯一關心的只有球場上的事情,現在,他想控制自己身邊的一切。
“我有多少時間?”狄米歐問道。
于飛淡淡地說:“我和阿恩的合同在明年六月底到期,屆時我們會重新談判。”
狄米歐突然有個想法。
既然大飛都已經把經紀人的權力切割得差不多了,不如直接請一個自己人當經紀人?
狄米歐沒把這個想法說出來,因爲他沒有合適的人選,而且這對特萊姆太殘忍了。
想來,大飛也沒這個心思吧。
其實,狄米歐和于飛是心意相通的。
他考慮過換自己人當經紀人,但他身邊沒有裡奇·保羅這樣的人。
勞森可以當半個助理和球場上的陪練,但要他當經紀人,于飛覺得他的智商不夠用。
“這麼說,我還有時間,在離開公司之前,我會在銳步這裡找幾個可靠的人一起去新公司。”狄米歐問道,“誰將接替我在銳步的工作?”
于飛說:“亞歷克斯(助理)。”
事情說完了,于飛便和狄米歐聊起銳步未來幾天的計劃。
不說還好,一說,銳步還真給他安排了工作。
但這是完全爲于飛準備的工作,其實這不應該叫工作,這是銳步高層無法忍受外界一直拿于飛不打國家隊的事情罵他,於是聯繫了《GQ》雜誌對於飛進行專題報道。
專題報道意味着于飛將登上下一期《GQ》雜誌的封面。
對《GQ》這家以報道好萊塢明星爲主的雜誌來說,于飛這樣的運動員是罕見的客人。
但剛好,《GQ》的主編是個籃球迷,而於飛又是近年來難得一見的體壇紅人,其影響力正在突破NBA的範圍。
于飛接受了採訪,飛往洛杉磯拍了幾個廣告之後,在新賽季訓練營開始前,他在勞森與克拉克的陪同下接受了《GQ》的採訪。
爲了專業對口,《GQ》專門從《體育畫報》請來了首席作家加里·史密斯。
當初于飛還是個無名小卒的時候,就是憑藉着史密斯在畫報上的“天選之子”的長文迅速走紅出圈。
三年過去了,于飛向頂峰衝刺的速度比史密斯想象得更快。
“加里,好久不見。”
于飛親切地打了個招呼。
史密斯神色複雜地看着于飛,他清楚地記得,當初給於飛寫的那篇“天選之子”的文章引語是什麼——“他的命運不僅是成爲華盛頓州最偉大的籃球運動員,還要改變世界。名人的壓力會把他壓垮嗎?”
那麼,名人的壓力最終把他壓垮了嗎?
史密斯看不到這個跡象,但他可以感覺到于飛正在走出一條不可想象的傳奇之路。
“弗萊,當初有很多人說我誇大了你的天賦。”史密斯笑道,“但最終,伱超越了我最瘋狂的夢想,你比那還要出色。”
于飛含蓄地微笑着,不予置否。
史密斯看着自己精心準備的問題,他發現在於飛面前,這些問題一個也問不出來。
當《GQ》邀請他採訪于飛,併爲他寫一篇專題文章的時候,他欣然接受了。就在那一瞬間,他連這篇文章的大綱都想好了:弗萊·於將如何把聯盟帶回應許之地?
這一年來,職業籃球好像受到了某種詛咒,基本沒發生過好事。
喬丹失敗地退役了;
科比鷹郡瀟灑了一回,然後被指控強姦,官司持續了半年,最終因原告拒絕出庭指正而撤訴。科比無罪,但官司帶來的負面影響足夠把天使變成惡魔;
OK分手了,這是NBA歷史上最具可靠性和觀賞性的組合;
還有夢之隊在雅典上的慘敗,這延續了前年世錦賽的恥辱,美國籃球已經深陷谷底,而看起來可以成爲救世主的弗萊·於,竟然拒絕扮演這個角色。
“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會接受徵召以改變雅典的結局嗎?”
史密斯問道。
“不會。”于飛補充說,“因爲我太年輕了,布朗教練會像對待勒布朗那樣對待我,如果我一場比賽只打3分鐘的話,我改變不了任何事情。”
史密斯聽完也笑了。
他知道于飛用玩笑來掩蓋自己的真實想法,但他成功了,這是一個好玩笑。
史密斯沒有繼續糾結國家隊的問題,他順着自己準備好的問題繼續往下問道:“你和邁克爾的關係是否有所緩和?”
“你是指他把我交易之後,還是指我在華盛頓親手送他退役之後?”于飛淡淡地說道,“我永遠不會原諒他,唯一讓這段關係有所緩和的方法只有兩個。”
史密斯看着于飛,他當然想知道那兩個方法是什麼。
“只要他死了,我的恨意也就消失了。”于飛淡笑道,“當然,還有一種方式,等我七老八十患上了老年癡呆,那麼這段關係也會有所緩和。不過,考慮到那個時候他可能早就已經死了,所以緩和這段關係的最終方案還是第一個。”
讓他去死吧,死了我就可以既往不咎了。
史密斯開始懷疑,他的文章大綱要放棄了。
按照這個趨勢下去,這篇文章的標題不應該是“弗萊·於將如何把聯盟帶回應許之地?”,也許“弗萊·於如何在採訪中把嘴巴當機關槍掃射每一個人”更合適。
史密斯決定問一個讓于飛絕不會有機會開口攻擊敵人的問題。
“有一家媒體發起了一項投票,關於你們下賽季能否奪冠,像OK那樣實現背靠背靠背的王朝,但參與投票的人有90%認爲你們無法實現三連冠,你怎麼看?”
史密斯期待于飛來一番誓取三連的發言。
但于飛選擇了最有節目效果的回答:“我覺得這麼不看好我們的球隊一定是被我們重傷過的球隊。所以,這家媒體不是來自聖安東尼奧就是洛杉磯。但是我們擊敗馬刺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年多了,作爲全國肥胖率最高的城市,我相信他們的心胸和平均體重是成正比的,所以這個投票一定是來自洛杉磯的媒體,我說得沒錯吧?”
史密斯驚愕地看着于飛,下意識地點頭。
“好極了,我不僅擊敗了肥胖率最高的城市,還擊敗了有史以來最小肚雞腸的城市。”于飛笑道,“這下我不得不爲自己感到驕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