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揚州弈樂園(二)

今天,揚州大雨。煙樹朦朧的依園,更顯得風情萬種。

華安安以爲雨天的弈樂園可能會冷清一些,誰知,今天來遊玩的畫舫和遊客不減平時。雨中撐傘遊玩的情侶在山石,斜橋間隱約可見。雨霧一陣陣拂過湖面,各種畫舫,五顏六色的雨傘點綴其間,如同人間仙境,令人意醉神迷。

蓮兒喜歡這種如詩如畫的風景,她顧不上給師傅記棋譜,斜倚着欄杆,癡癡地凝望着雨中的風景,像一朵沉思的荷花。

華安安的視線總是有意無意地掠過蓮兒身邊,他不能控制自己。看到蓮兒化入美景中,心裡無奈地感嘆,你使時間凍結爲一個點,這一刻,就是永恆吧?

施襄夏試驗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棋路,都被揚州老叟輕鬆化解。今天,他走回老路,穩紮穩打,紮紮實實和老叟拼實力。他的思路是,寧願憋屈死,也絕不上手搶攻。前兩場對局,都是因爲沉不住氣,上手搶攻,被老叟搶奪了主動權而陷入苦戰。

他的“自然”和“爭先”的圍棋理念,因爲對手的強大而無從施展,不免讓他有些氣沮。

旁觀的國手們都看出,施襄夏在千方百計尋求突破。揚州老叟是任何想登頂大國手殿堂的棋手難以逾越的最後一道雄關。能和老叟對局,無疑是棋藝境界得到一次飛躍的最佳良機。揚州老叟如同黃河上的龍門,鯉魚一旦飛躍過去,就會仙化成龍,一條暢遊棋藝最高境界,翻雲覆雨、笑傲雲間的龍。

當然,三十年來,只有範西屏成爲那條幸運的鯉魚。

施襄夏會成爲另一條鯉魚嗎?

所有人都持懷疑態度。儘管他們爲施襄夏加油鼓氣,千方百計尋找揚州老叟的弱點,其實他們不相信施襄夏能飛躍龍門。

只有華安安清楚,施襄夏最終會成功的。他並非別具慧眼,只是偷窺了歷史的秘密。

今天施襄夏的棋走得非常沉悶,人們都憑欄欣賞雨中美景。只有樑魏今仍然關注棋局。並非他覺得精彩,因爲他是主持人,責任在身,無法離開。

華安安靜靜地來到蓮兒身旁,輕聲說:“沒想到雨中的風景更美,不輸於西湖。”

蓮兒點點頭,說:“瘦西湖雖然比不得杭州西湖的自然天成,卻巧奪天工,精心雕琢而成的,各有千秋吧。”

華安安指着船尾的一張空桌,說:“如此美妙氛圍,咱們兄弟去那邊下一局象棋?”

蓮兒驚訝地望着他說:“華兄莫非也是象棋高手?我卻不信。”

華安安擺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說:“我的象棋棋藝,比圍棋高出十倍。你不知道,我起初可是先學象棋的。”

蓮兒調皮地一笑,爽快地說:“行,今天就領教領教你這位象棋國手的棋藝。”

兩人來到船尾,讓僕人取出一付象棋,擺在臺子上。

古代的棋手爲生計所迫,大都精通圍棋和象棋。圍棋四大家之一的程蘭如,同時也是一位象棋國手。據說他在象棋方面的造詣更高於圍棋。論圍棋,他下不過範西屏,但在象棋方面,卻是天下無敵。

華安安只是粗通象棋,靠着圍棋的計算功底也能應付幾步。但是,他對象棋的開局路數完全不瞭解,沒走幾步,就被蓮兒犀利的着法壓得動彈不得。

蓮兒笑吟吟地說:“吹牛露陷了吧?你當我是那麼好哄的嗎?”

華安安撓着頭,不知怎麼解脫這個困局,只能勉強走幾步,結果被蓮兒的臥槽馬奪走了老將。

蓮兒不客氣地伸出小手說:“拿來,今天帶了多少銀子?”

華安安誇張地哀嘆一聲,從懷裡取出一個絲綢錦囊,裡面包了一對玉佩。他不情願地交給蓮兒。蓮兒笑嘻嘻地一把搶過去,打開一看,禁不住輕呼一聲,說:“華兄,你可虧大啦。別難過,我把玩一會就還給你。”

華安安愁眉苦臉,心裡卻樂開了花。原來這麼簡單,不顯山不露水,就送給她了。難爲自己不知動了多少腦筋?

第二局,華安安快速出動大子,纔沒有遭到封鎖。車馬炮剛剛馳騁到河界上,又被吃了個七零八落,他乖乖地又取出一付玉環。

蓮兒睜大眼睛驚歎道:“好漂亮啊!是給你娘子買的吧?我不管,我贏了就拿走。玩膩了再還給你。”

華安安一愣,辯解說:“我沒有娘子。”

蓮兒奚落他說:“香香是誰呢?她可真可憐,嫁給一個嗜賭如命的象棋國手,這下可好,把揚州給她買的禮物都輸掉了。”

華安安見船上人多,不便和她爭辯。糾纏這些沒有結果的事情有什麼意義?本來,自己就是打算送給她的。不過,他隱約猜出了蓮兒對自己冷淡的真正原因。

第三局,華安安又交出一付碧綠玉佩。

蓮兒驚訝地望着他,“你把玉器店都搬來啦?還有什麼,都拿出來讓我瞧瞧。”

華安安一展扇子,擋在自己胸前,說:“沒了,你太厲害,我不和你下象棋,咱們玩圍棋如何?”

蓮兒慌忙把一堆玉器摟了起來,嬌嗔地說:“不下圍棋,手還沒暖熱,又要被你贏回去了。”

兩人嘻嘻哈哈正說話,一條快船靠近畫舫的圍欄,馬修義手撐雨傘,大聲問:“華安安相公可在上面?”

華安安聽見馬錶舅呼喊自己,連忙應聲。他已經十天沒回花滿樓,馬錶舅冒雨來找他,一定有要緊事。他的心不由得往下一沉。

馬錶舅看見了華安安,大聲說:“安安,快隨我回去。祝先生從京城來揚州了,正在客店等你。”

華安安頓時喜出望外。他深深地望了一眼蓮兒,心想,可愛的人兒,再見了。他向船上諸位告辭,飛身跨上快船。

蓮兒想把玉器還給他,但是船上人多嘴雜,只得眼巴巴望着快船消失在雨霧中。

華安安興奮地想,祝領隊一到揚州,大概就要返回磁湖基地了。這樣匆匆離開,他突然有點戀戀不捨。他擺脫了糾纏,結識了許多熱心朋友,剛開始體味這溫馨愜意的日子就要離開,真的心有不甘。

馬修義揮袖擦去腦門上的汗,說:“祝先生吃早飯就到了,我慌忙去敲玉園找你,胡府的僕人說你去了弈樂園,我到處打聽,許多人都不知道弈樂園,還好這船家說弈樂園就是依園,這才找到你。”

華安安看馬修義跑得面紅耳赤,不由得心疼起來,連忙用扇子給他搧風。

祝子山手支下巴,面含微笑,正在房間裡盤算着什麼。他一身便裝,袍子下面卻露出一雙嶄新的官靴。這種強烈暗示自己身份的穿戴,體現了他志得意滿的心境。

華安安朝他拱拱手,突然覺得這樣很滑稽,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他突然發現房間裡還有一個十三四歲的小男孩,梳着朝天辮,看起來精靈古怪的。

祝子山指着小孩說:“我的小跟班,叫小栓子。冬天一家人都快餓死了,他父母死活都要把他賣給我。沒辦法,我只好收留了他。孩子蠻機靈的,手腳也勤快。我現在呀,真成老爺了。”

祝子山見這裡談話不方便,就讓老馬和小栓子在客店等着,他和華安安來到街上一家茶樓,挑了一間雅座坐下來。

華安安迫不及待地問:“咱們什麼時間出發?現在離返回時間還有多少天?”

祝子山從身上取出一個錦囊,裡面是沉甸甸的報警器。“我每次看見它,就提醒自己,不是這裡的人,不能樂不思蜀,不能過於深入這裡的生活。”

華安安接過這個金屬製品,它是那麼精緻,通身細膩光滑,泛着金屬製的光澤。在這個古樸的年代,能看到這個東西,頓時使他感到時空錯亂,思緒一下子回到自己的時代,眼睛就有些溼潤了。

顯示屏上,不斷躍動的光標提示着,還有七十七個24小時零十五小時四十分鐘零若干秒就要歸零。

華安安緊握着金屬棒,過了半天,長舒一口氣,感慨地說:“我現在全身的細胞都浸滿了這個年代的風塵,我們的年代已經成了一個空洞的概念。再過幾年,恐怕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是從未來世界來的。”

祝子山目光幽然,說:“這一年的光景,給我們留下的記憶太深刻了,真是難以形容啊!”

華安安自嘲地說:“我還以爲有三四個月呢,沒想到,就剩下不到三個月了,這裡的時間真的不好計算。”他好奇地問,“祝領隊,你是怎麼脫身的?”

祝子山從懷裡掏出一塊漆牌,說:“奉旨饒天下先。背面是御封翰林院棋待詔祝。”

華安安接過漆牌,翻來覆去看了看,哈哈大笑:“真像一回事。”

祝子山把漆牌收好,說:“這是矇事的好玩意,可不能丟了。有了它就有好日子過,風光的不得了。可是,成天有人向我請教,向我挑戰,我簡直是熱鍋上的螞蟻。”

華安安感同身受,點點頭。

祝子山苦笑說:“這次和親王去江西龍虎山祭拜天師壇,要祈禱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我買通了一位老道士,在他跟前提議帶我同去。皇上說,那你就去探訪遺賢,提攜後進吧。順便替朕訪察民間疾苦,回來細細秉告。就這樣,我陪着和親王到了揚州。”

華安安羨慕地說:“你天天跟皇上在一起,我連見都沒見過,這也太不公平了。”

祝子山說:“還是不見得好。伴君如伴虎,說不定說錯一句話就會掉腦袋,挨板子。”

華安安吃吃地笑了,問:“那你怎麼計劃的?”

祝子山說:“我現在不是完全自由,不能突然離開。你想,皇上御封的棋待詔突然失蹤,那可不得了,官府衙門會出動大批人馬到處盤查搜尋,從揚州到磁溪縣幾千里路,咱們都跑出多遠?”

華安安說:“反正你這次要拿定主意,我有靠山了,心裡也踏實,跟着你就行。”

祝子山說:“我有個計劃,但還不是很成熟。咱倆返回的時候,必須不斷地騎馬。所以,從現在開始,你就要練習騎馬,還要進行體能訓練。”

華安安想了想,說:“這個好辦,我明天就去牲口市場買匹馬,開始練習。不過,我身上的錢不多了。”

祝子山驚詫地瞪着他說:“我沒記錯的話,我剛給了你三千兩。”

華安安攤開雙手,說:“只剩下百十兩了,我也不知道,這銀子這麼不經花。”

祝子山嘮叨着,從身上摸出銀票,說:“公款花起來是不心疼啊,你忘了咱們過的苦日子?”

華安安數了數,又是二千兩。“祝領隊,你哪來這麼多銀子?”

祝子山拍拍胸口,得意地說:“都是朝廷官員送的紅包。我是皇上跟前的紅人,他們自然要巴結我。數字說出來會嚇壞你,我就不說了。”

華安安說:“弈樂園現在剛好有棋賽,後天咱倆一起去看吧,施襄夏對揚州老叟。”

祝子山嚇了一跳,說:“我這冒牌高手去那種地方幹什麼?躲還躲不及呢。”

華安安嘿嘿一笑,說:“真沒想到,跳出棋壇做了實驗員,到頭來還是在棋界混了一年。”

祝子山說:“我在皇宮都聽說了,你在京城威風得很,誰都下不過你。連皇上都知道你我是同門師兄弟,一個勁誇我棋藝高超!這還真得謝謝你。”

華安安說:“不着急走的話,我想在揚州看完棋賽,然後再去當湖看‘當湖十局’。”

祝子山點點頭,說:“當湖十局是著名古譜,能看到它的誕生過程,也是難得的機遇。時間允許的話,我豁出去了,陪你一起去看。”

兩人又聊了一會,華安安想起來,如果和親王來到揚州,說不定費保定也會來。

“是的,老費當然來了。”祝子山說,“他現在拜弘晝爲師,也做了冒牌道人。”

華安安沉吟了一下,說:“費保定對咱們有過很大幫助,上次在北京,我本來答應讓他得到一筆賞金,算是給他的回報。可是,陰差陽錯,這筆錢最後被別人贏走了。我擔心,他如果在揚州遇上我,可能又會提起這件事,他的慾望得不到滿足,說不定會使出什麼壞心眼,不如送他兩千兩銀子,堵住他的嘴。”

祝子山想了想,說:“老費這個人,就是個市井小人,可他的確幫了我們很多忙,你如果不想招惹是非,就送他二千兩也好。但是必須你出頭,如果由我送給他,他會把我當成提款機,沒完沒了來敲詐我。”

說着話,他又給了華安安幾張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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