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文萊特的內城區。
聖彼得大教堂的深處,裝潢簡樸的靜室裡,主教雙手合十,閉着眼睛,對着牆上的壁畫禱告。他彷彿化作了一尊雕像,緊抿的嘴巴甚至沒有半分顫動。
忽然,一個神父快步走進了靜室。
“那個派去保護本傑明·裡瑟的聖騎士,代表他的十字架剛剛破碎,他死了。”他對着正在祈禱的主教說道。
主教睜開了閉上的雙眼。
“那個墮落者,是她動的手?”他開口,緩緩說着,卻聽不出半點詢問的意思,“在給出了我們那樣的信息之後,她還是選擇了動手。她果然只是爲了轉移我們的注意力?”
神父愣了愣,臉上卻露出了有些不認同的表情。
他沉默了一會,突然搖了搖頭,說:“恐怕她不只是爲了轉移我們的注意力,我認爲,她和靜默學院的人不合。”
聞言,主教轉過了頭,看着神父,平靜的眼眸看不出喜怒:
“這麼說,她利用本傑明·裡瑟傳給我們的那條消息,已經被驗證了?”
神父被主教注視着,不知怎麼回事,忽然感到一陣緊張,連手心都開始出汗。他本來打算開口回答,可不知怎麼,他一時間沒說出口,只好點了點頭,以此表達肯定的意思。
主教又沉默了,似乎在思考着接下來該如何行動。
神父見狀,也不敢再問,自己默默地將手心裡的汗擦掉。
“她想讓我們去對付靜默學院,抽不出精力對付她。”在沉默許久後,主教終於開口,聲音還難得的帶上了一絲波動,“不過,既然她已經把靜默學院的詳細地址告訴了我們,我們也不能浪費。靜默學院囂張了這麼久,也是時候讓他們感受聖光的力量。”
神父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點頭稱是。
想了想,他又問:“那……本傑明·裡瑟呢?我們還要救他嗎?”
主教似乎不是很在意,擺了擺手,說:“王都還有最後一隊‘清洗者’,讓他們去吧。我們現在要對付靜默學院,不代表我們就能讓她爲所欲爲了。她也在忌憚我們,不會輕舉妄動的。一隊清洗者可以表示我們的重視,足以把本傑明·裡瑟救回來。”
聞言,神父又點了點頭。
問完了所有的問題,他看上去彷彿鬆了一口氣,緊閉嘴巴,如釋重負地離開了。
見狀,主教也將視線轉回來,看向壁畫上的“聖人”亞伯,不知道在思考着什麼。在沉默了又不知道多久後,他還難得地露出一絲人性化的情緒,幽幽地嘆了口氣。
與此同時。
海文萊特的外城區,小酒館裡的血案,還在繼續發酵。
在殺死了聖騎士之後,刀疤男指揮着他的手下,殺死了酒館的老闆娘和廚師。然後,他們押着本傑明和傑瑞米,從後門離開了小酒館,飛快地逃離了案發現場。
本傑明忍不住想道,可惜了酒館裡的臺子,這家名爲“邦妮”的酒館裡,再也不會有兔女郎跳舞了。
他倒沒有擔憂自己的處境,也沒有抗議刀疤男的“邀請”,甚至沒有作出一絲反抗。
最開始,他在向騎士呼救的時候,是不準備讓刀疤男多活的。他的左手偷偷地握住別在後腰的手槍,做好了拔槍的準備,隨時都可以射擊。
然而很快,他卻改變念頭,甚至放開了握槍的手。
因爲他注意到了一個人。
一米八左右,其瘦無比的人,正是他剛回到裡瑟家族那天晚上,那個要來殺他的刺客。儘管刺客先生那天帶着面罩,但通過那一臉的雀斑和極富性格的脫線眼神,本傑明還是認出了他。
居然是他!剛發現的時候,本傑明都被嚇了一跳。
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他都快忘了這個人。可沒想到的是,今天這個人卻再次出現在自己眼前,還成爲了刀疤男的手下。本傑明不得不感嘆,緣分真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
巧合嗎?還是有人故意的?
管他有意還是無意,正好,本傑明也很想知道,究竟是誰讓這個人來殺他的?
儘管這個問題被他遺忘了許久,但是誰知道,它會不會在關鍵時刻突然冒出來,給本傑明致命一擊?現在終於有了找到答案的機會,本傑明自然不會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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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在聖騎士被刀疤男一槍幹掉之後,本傑明也沒有再做什麼。道理很簡單,教會派來看着他的聖騎士死了,他完全可以自由地使用魔法。既然他都可以用魔法了,還用得着怕這個強盜頭子嗎?
乾脆就跟着他們走一趟,也可以找機會問問那位刺客先生。
說實話,他也不認爲刀疤男會真的傷害他——刀疤男還有問題要問他呢!
好像又變回了當初面對米歇爾一樣的狀況。他對米歇爾有利用價值,所以米歇爾不會殺他。他對刀疤男也有利用價值,所以刀疤男也不會殺他。
這是本傑明第二次被綁架,他早就經驗豐富了。
他也不認爲自己這是犯了像聖騎士一樣的毛病——輕敵。他很仔細地觀察過刀疤男,其實刀疤男並不像看上去那樣兇惡,相反,這個人很狡猾。
他從一開始就在扮豬吃虎了,裝出一付沒腦子的樣子。哪怕聖騎士已經相當謹慎,但還是不免一時膨脹,露出了些許破綻。
刀疤男則抓住了聖騎士最自大鬆懈的一瞬間,極爲快速地拔槍,幾乎沒怎麼瞄準,就命中了聖騎士的心臟——又是一個帶槍不開保險的瘋子。
而且,這個槍法真是跟開了掛沒兩樣。
也難怪聖騎士會栽得這麼突然。他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
從兩人見面開始,到聖騎士死亡結束,刀疤男的心理戰打得相當漂亮。
有這種能力的人,不可能是魯莽之輩,因此,刀疤男不會因爲衝動而傷害本傑明。當然,這份狡猾也會爲本傑明的扮豬吃虎增加不少難度,但是,就算刀疤男再狡猾,也不可能想得到本傑明會魔法吧?
說真的,這個強盜頭子知道魔法是個什麼玩意嗎?
還是那句話,誰知道越多,誰就能贏。他面對米歇爾是如此,刀疤男面對聖騎士是如此。他面對刀疤男,也會是如此。
當然,他不用魔法當場反抗,還有另一個原因。
當時的人很多,他用魔法確實可以保證自身的安危,但他不能保證殺完在場所有人。如果殺不光在場的所有人,哪怕只有一個人跑了,也可能將本傑明會魔法的事情泄露出去。
事關教會,他不得不小心。
因此,綜合考慮之下,他還是跟着刀疤男,作出一付溫順的樣子,沒有反抗,乖乖地來到了刀疤男所說,他的“家”。
作爲王國最厲害的強盜頭子,刀疤男的“家”,卻配不上他的名氣。
他所謂的家,其實就是下水道。
外城區的下水道,空氣污濁,卻四通八達,非常適合像他這樣的亡命之徒。刀疤男帶着手下先進入了偏僻街道的一間廢棄房屋。他們把破舊的牀搬開,下水道的入口也隨之出現在了眼前。
然後,他們便一個接一個地跳了下去。
本傑明並不害怕,他甚至還有點好奇,就這樣也跟着跳了下去。
至於傑瑞米……
路上,傑瑞米倒是因爲太過害怕,哭哭啼啼的,被刀疤男的手下一拳打暈,抗在肩上帶了過來。進了下水道之後,他被人隨手扔到地上,過了一陣,還發出了鼾聲。
本傑明感覺有點好笑,也沒心情再去生傑瑞米的氣。
而且很快,他也沒有精力去關注傑瑞米了。
他得提起所有的精神,發動全部的腦細胞,小心地應對眼前這個看似兇惡,實則狡猾的刀疤男。
“好了,這位……本傑明少爺,我們現在可以談一談,關於那個女人的事情了。”
刀疤男把他的手下們支開,派到外面去把風。而他自己則走到本傑明面前,搓了搓手,帶着陰險的笑容,這麼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