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本傑明沒有預想到這一幕的來臨。
他們已經離開了伊科爾，那個女王編造出來的通緝令早就被他拋到了腦後——他們一直走得很小心，就算塞拉鎮的人真的告密了，乘船漂流了那麼久，別人也不可能猜到他們的偷渡地點。
雖然冰船飛越邊境線的時候，是有點高調。但……說真的，能把這件事情和本傑明一行人都能聯繫起來，這幫人是福爾摩斯嗎？
再退一步講，就算這幫人不知道憑藉着什麼依據，認定本傑明一行人就是昨天夜裡冰船事件的主角，可這麼一大隊的士兵是從哪來的？深淵之谷附近很荒涼，弗瑞登在附近沒有駐軍，這一天都不到的時間，這麼幾千人的士兵，總不可能憑空長出來吧？
而且，這些應該是弗瑞登的人吧？被通緝是伊科爾的事，他們爲什麼也要管？
也因此，親眼見證了這一幕，本傑明在愕然的同時，還感到了一陣蹊蹺。
“你在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懂你是什麼意思。”不過，人都圍到眼前了，本傑明也只好先作出一副茫然的樣子，“我們是萊利城的法師，需要一些特殊的材料，所以跑到這來了。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嗎？”
然而，那個騎在馬上的將軍似的人物，卻依然對他們充滿了懷疑：“你們真的是萊利城的法師？”
本傑明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其他法師反應也很快，點着頭。他們跟着本傑明演了這麼久的戲，默契十足，那一臉無辜的樣子演得比誰都像。
“那這幾個人呢？”將軍又指了指那幾個傭兵，說，“我看他們的樣子，可不像是法師。”
趕在傭兵開口回答之前，本傑明自然地接口道：“我們發佈了任務，他們是我請來幫忙的傭兵。這有什麼問題嗎？”
那些傭兵也很識趣，配合地點着頭，大概是爲了報答本傑明的救命之恩。
“不行，你們的嫌疑還是很重，我不能讓你們離開。”可惜，這位將軍還是搖了搖頭，執拗得都有點奇怪了，一定要把本傑明一行人留在這裡的樣子。
“爲什麼？”本傑明毫不客氣地反問道，“你們拿到了通緝的畫像嗎？拿出來比對一下，我們的嫌疑不就可以洗脫了？”
“我們……還沒有拿到那些畫像。”將軍一時語塞，這麼說道。
果然。
本傑明在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
這些肯定是弗瑞登的人。雖然不知道爲什麼管起了伊科爾的通緝，但通緝令畢竟不可能張貼到另一國去，他們有畫像的可能性不高。況且，如果他們真的有畫像，在一開始就該把本傑明認出來了，哪還用得着問這麼多？
“既然你們沒有畫像，就不要浪費我們的時間了。”因此，本傑明反而擺出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說，“你叫什麼名字？再不讓我們離開，信不信到時候我們聯名城裡的其他法師，一起給國王陛下寫信？”
“我……”
看着將軍越來越弱的氣勢，本傑明嘴角也露出一絲冷笑。
這麼火急火燎地就想來抓人，什麼準備都沒有，未免也太小看他們了吧。
“還有什麼話說？沒話說，我們就走了。”因此，本傑明搖了搖頭，一邊說着，一邊對着身後的法師揮了揮手。
他準備帶着大家離開了。
然而……
“等等。”將軍卻忽然臉色一變，盯着本傑明，冷冷地說，“想騙我？還不是自己露出了破綻。沒錯，通緝令上是有畫像，但是不對吧，你又是怎麼知道這一點的？”
“我……”
將軍卻打斷本傑明想要辯解的話，接着道：“那張通緝令，明明沒有在弗瑞登境內被張貼過。你如果真的是萊利城的法師，張貼在伊科爾的通緝令，你應該從來就沒有見過纔對。除非……你們就是從伊科爾逃出來的那羣法師，纔會第一時間想到畫像的事！”
“……”
所有人都沉默。
一時間，氣氛有些僵硬。
“喂。”系統冒出來，用它那賤兮兮的語調說，“你被一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路人智商碾壓了誒！”
本傑明在心中無奈道：“你就別給我搗亂了。”
說完，他回到現實，看着將軍，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說：“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作爲生活在萊利城的法師，消息靈通是必備的技能。我有幾個朋友就在伊科爾，他們告訴了我關於通緝令的消息，所以我剛剛就提到了畫像的事情，這算哪門子的破綻？”
“我……”
本傑明也有樣學樣，毫不客氣地打斷對方，繼續道：“這位先生，你在自以爲找到了破綻之前，可不可以先動一動腦子，想仔細一點，別急着出來展示你的智商下限，行嗎？”
“……”
將軍再次語塞，滿臉通紅。
就連邊上的法師，都朝他投去了同情的眼神。
然而，本傑明卻沒有放過他的打算，乘勝追擊道：“怎麼樣？我知道通緝令的事情，不行嗎？我知道的事情可多了。我也知道昨天晚上，有一羣法師坐着冰船飛渡了邊境線，可是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呢？我還知道，如果你再不放我們離開，國王陛下會爲我們主持公道的。”
“不，你們就是那羣法師！”這一番話下來，將軍像是終於有點受不住刺激了，怒吼道，“你別想狡辯！通緝令上的是你，偷渡邊境的是你，召喚出那艘冰船的也是你！我是絕對不會放你過去的！”
“……你說什麼？”然而，這一刻，本傑明卻像是抓住了什麼對方的小辮子，神情也變得嚴肅，盯着將軍，緩緩道，“你說，那艘偷渡邊境的冰船是我召喚出來的？”
將軍指着本傑明，激動地道：“沒錯！就是你用魔法召喚出來的！你以爲我不知……”
“夠了。”本傑明深吸一口氣，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整個人變得極爲平靜，說，“沒錯，那艘船是我用魔法制造出來的。可是……你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將軍愣住了。
“到底是誰露出了破綻？”本傑明叉起雙手，冷冷地看着他，“昨天夜裡，我們是坐着冰船飛渡了邊境線。但是關於是誰召喚出的冰船，只有我們在場的法師知道。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人看到了那一幕。除非你是那些蝙蝠魔獸變的，否則，你不可能知道這些事情。”
“我、我是……”
本傑明搖了搖頭，不耐煩地道：“行了，別再裝了。我知道你，還有這些士兵，甚至現在整個山谷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幻覺。也只有我們自己記憶衍生出的幻覺，才能知道那艘冰船究竟是誰召喚出來的。”
將軍徹底地愣住了。
不只是將軍，周圍的那些士兵、跟在本傑明身後的法師、那幾個亂入的傭兵……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只不過，將軍和士兵的愣，更像是播放卡住的愣，而法師和傭兵的愣，則是“你在說什麼”的愣。
見狀，本傑明也更加肯定了心中猜想。
——這一切只是不知道什麼東西製造出來的幻覺。
從那幾個傭兵出現開始，他就覺得哪裡怪怪的，但一切看上去又很合理，傭兵給他的感覺也比較真實，所以他沒有多想。然而，等到將軍和這羣士兵出現，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且不說他們那疑點重重的出現，將軍整個人的言行，都給他一種虛無縹緲的感覺，有種……並不具備真實人格的感覺。
本傑明越試探他，他暴露出的疑點就越多。
到最後，當他說出召喚冰船的人是本傑明後，本傑明也終於確認了自己的那種怪異感。
不管這個“將軍”是來自何方，再怎麼神通廣大，背後有什麼陰謀，眼下，這裡這麼多法師，他不可能確定具體哪一個法師召喚出了那艘冰船。他就算猜測是本傑明，也不可能肯定成這個樣子。
只有在場的人，纔可以信誓旦旦地說出“沒錯！就是你用魔法召喚出來的”這種話。
因此，這一切，都只是什麼東西依據他們的記憶，編織而出的幻境。
“真……真的是幻覺嗎？”系統的聲音聽上去也相當疑惑，“這世界上真有這麼厲害的幻覺？不會吧，連我都騙過去了？”
聞言，本傑明無奈地搖了搖頭，在心中道：“使用你的能力吧，虛無一下，一切都會水落石出的。”
“這……好吧。”
說完，系統便發動了它的能力。
本傑明進入了那種近乎無敵的虛無狀態。
這一次的虛無體驗，與之前完全不同。那一瞬間，本傑明感覺自己投入了一道白光。然後，無形中一股大力襲來，像是敲響了一聲鼓，本來就睜着眼睛的他，再一次睜開眼，從清醒中醒來。
真實的世界，重新映入眼簾。